第五十二章 异客婵娟2

  郭嘉这么一说,我再看向台面上舞得正欢的婵娟姑娘时,我眼前跳跃的一直是这么这副场景:一名身着红衣的女鬼,垮着滴血的脸庞,吊着滴血的眼睛,伸着一根滴血的舌头,手持一根滴血的红练,追在那负心的人儿身后,凄切凌厉地呼喊着,郎君呀你是不是饿得荒,你若是饿得荒婵娟为你舞一场舞一场一场场~~~必须得配一个长长的尾音!
  这样想着,台上纵是多么的红彩漫天,我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旁边郭嘉投过来询问的眼神,我喃喃道:“果然是人吓人,吓死人呀!”又侧了身对他讲了刚才那翻浮想联翩,郭嘉一副掉了下巴的样子让我十分受用,只是旁边两人再也不堪我的骚扰,含嗔带怨地瞄了我两眼,我立马做出一副倾耳听侧目看的端庄模样,郭嘉在旁边吃吃笑了,拉过我放在腿上姿势十分*的小手。
  婵娟姑娘常驻这清玉舞坊,想来也不会是一曲舞罢便偃旗息鼓,在她拢着红舞衣的袖子,挽着红练光着仅有缎带裹着的玉足来到席间时,我和郭嘉与那对面的两人均直直的望着,盼望着她快些近前,那俩人自然是想与这异乡的美人来个更加亲密些的接触,郭嘉眼中的目光不甚殷切,不知心中作何想法,我倒是只是想近些看看她的妆容如何,脸上皮肤是否紧致,毛孔斑点是否遮盖得恰到好处。
  这姑娘果真是个妙人,与我一般有着慧眼识人的本事,座中百人,她都只是微微颔首,却径直走到我们这一桌儿来,还停了下来,拿眼珠子死劲子的看郭嘉,末了还意味深长的看看了我一眼,满嘴跑马地说了一串子话酸话,可能是我的确不够古人,兮亦嗟叹这种词太多,实在没听懂她是什么意思,待她盈盈上台后朝我们这边拜下来之后,我问郭嘉这美人刚才说了什么话,郭嘉看了我一眼,又朝台上那美人一笑,当作回礼,慢慢地回头告诉我道:“她说很羡慕你,有夫君陪着出门看舞听曲。”
  我转头四顾,居然还真没看到有男子身边伴有女性在侧的,除了一旁边有两位站着伺候茶的姑娘,这能坐着的姑娘似乎只有屈屈在下。
  那随身伴着侍女的估计是感觉到了我探究的目光,也瞄了我两眼,是一位长须老者,发须皆是花白,甚是清瘦,一眼看去无恶感,我看他在盯我们这边,也对他笑了笑。
  郭嘉扯了扯我的袖子:“这便是府君大人。”
  我大惊:“是不是需要我们去见礼?”
  “不需要,看那身青衣打扮,想来不想扰了大家。”
  我埋头没吭声:这府君还挺低调的,为何又带着两个侍女,低调的又不够彻底!再偏头看过去时,那老者对面的一个锦衣公子恰好也转身过来,与我一个对视,我少不得也笑笑。
  郭嘉在旁边握着我的手说:“姑娘家端庄些好,不要老是去侧目人家翩翩少年。”
  我厚颜笑道:“翩翩少年指的也是仲达那样的风流郎吧,我还是独好你这风华正茂的祭酒大人。”
  郭嘉低了头,饮了一口茶:“那府君与我是相识的,你这番频频回头,倒是让我不得不上前会一会了。”
  我白了他一眼:“你这般生硬的起身过去,少不得要挡了后面的人观舞的视线,又要引得那舞娘对你另眼相看了。”
  他哈哈道:“好,好。待会我再带你过去见见。”
  次曲舞罢,婵娟姑娘退至*,又来了个唱小曲的姑娘,声音清脆却又带些奶气,座中客人散了大半,多数是去了后堂与婵娟姑娘见面,看能不能一亲芳泽,对面那两个衣冠也露出了禽兽面目,跟着大队人马挤进了后堂,一时人仰马翻,一代舞娘险些成了一世名妓。
  我感叹着世风日下,正欲拉了郭嘉移步到那府君跟着,却眼风中扫到那一老一少往这我们这边过来。
  我俩立马起身,非常狗腿地垂手躬腰,我正在心里思忖着对这老者的称呼,却听到那府君压低了嗓子说了一声:“下臣见过文衍郡主。”语气虽不十分卑微,却也万分恭敬。
  那锦衣公子也低头行了一礼,开口道:“游方人士,请郡主见谅礼数不周。”
  我开口笑:“多礼多礼。”说实话,不来这么一出,我都忘了我身份是如此尊贵,估计是很长一段时间里受郭嘉压迫惯了,所以早就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郡马爷郭嘉在旁边淡淡地与府君和锦衣公子轻轻浅浅的行了礼:“归家多日,未至府上请教,实乃奉孝礼数不周,今日偶遇,还请府君责罚。”
  态度一点都不诚恳!我也在旁边陪笑,丝毫不端郡主的架子,体恤下情,亲善于民。
  当着人家的面,我亦不好意思询问府君姓甚名谁,跟着郭嘉称呼他为府君大人,初时府君听到我称呼他的名号便要欠身起来,多称呼几次也就习惯了便不再那么诚惶诚恐,也就坐着与我们对答。
  那两个站着随侍的丫环也不多说,只是随侍在侧,其实若我是一名好妻子,此时我也应该站起来杵在郭嘉身后替郭嘉长长脸,但若我以一堂堂郡主之姿站起来的话,估计坐中的人除了郭嘉谁也消受不起。
  坐着的三个人,除了那锦衣公子石广元之外,我们三人都有阶品,我自然最高,因还有个郡的封邑,虽然没落到实处,但好歹封号还是有的吧,另外虽说这府君是这一方的地头蛇,但好歹郭嘉也是个京官不是,那石广元现在无志于仕途,趁着学业未精,游方于颍川郡内的各个县,现已二十有五,却孑然无妻。
  府君告诉我们两个来自许都的京官,这石广元现在正拜在颍川书院司马微门下时,我和郭嘉都稍稍动容。
  那石广元神色自若,朝郭嘉抱拳道:“师门中亦有祭酒的故交,时常听闻祭酒的容色兼美,今日得见,果非虚传。”
  郭嘉笑着纳下美言,亦回了一句:“过了年关,置了妻室,少不得要走上一遭,到时请广元兄通传一声。”
  石广元颔首:“那自然是。”
  府君依旧用那含满敬意的眼神盯了我一眼,又问向郭嘉:“祭酒所指的妻室,可是郡主?”
  我在一旁作娇羞状,郭嘉宠爱般地拢了拢我的腰,点了点头。
  府君笑了,对我这郡主似不再如初会时那般尊敬有加。
  郭嘉像是看出这老府君心中所想,估计也是为了顾到我的名节,便又补充道:“我与郡主早已全了夫妻之礼,今时不比往日,既然回了祖家,少不得要拜拜宗祠。”
  府君吹了吹胡子,笑道:“那是那是。”
  石广元作为一位单身人士,自是不参与我们之间的讨论,眼神瞄向后台,见我们发现了,便又对我笑笑,眼神仍是直往那边而去,丝毫不带掩饰的。
  那老府君见状又不得不挺身而出打打圆场,执了茶盏,装做无意的说道:“这舞娘来了阳翟许多时日,怕是来路不简单,私自探访极为不便,我便唤了广元一起来察看一番。”
  这番话既像是一个地方官对两个京官汇报工作,又像是给自己扯的谎拉上一个幡子:吾乃便衣警察,此番微服私访!
  这话,骗鬼去吧!想一睹芳容就一睹芳容嘛,何必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石广元估计也是做此想,老府君的话刚落音,石广元便坦言相告:“前日我在一茶铺里听了茶客对这婵娟姑娘的舞姿面容作了一番品评,心中好奇万分,所以择了日到了城中,刚巧遇了府君,便在府君宅中叨扰了几日,寻了个时间便来会一会这婵娟姑娘,不期遇上了两位,实是有幸。”
  “阁下觉得这婵娟姑娘如何?”
  “不似寻常女子,气度风彩匪然。”石广元很是磊落。
  郭嘉在旁边也点了点头。
  石广元似是找着了知音一般,对着郭嘉道:“郡主容色过人,堪为奉孝贤兄的良配,婵娟姑娘虽亦容丽貌端,但与郡主风姿相比,还是不具郡主的神韵。”
  郭嘉仍是点点头,我却心中沾沾自喜,不觉间头亦扬高了许多。
  说婵娟婵娟就到!
  婵娟姑娘换了一身白色,卸了浓妆描了清浅的妆容在一个老鸨打扮的人的引导下来了我们这桌。
  我有些不喜欢这类拉皮条的人物,心里有些不爽,明明刚才还在清风明月的议论美人,可眼下这美人到了近前,风月之意溢于言表,我便不自觉地对那老鸨排斥了起来。
  可那老鸨无视了我与郭嘉这两名京官,只跟地头蛇打招呼,那地头蛇也不说破我们的身份,只与那老鸨应和着。
  姑妄听之,原来这中年妇女不是老鸨,却是这清玉舞坊的老板娘,怪不得走路时腰肢扭一扭的,原来之前是只老舞娘!
  小舞娘不像老舞娘那般十分尊重地头蛇,也没瞟那还未添妻的锦衣公子,却对郭嘉青睐有加,切切地递了个秋波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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