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握手言欢1
没见过如此厚颜的,明明娇妻爱妾伴侧,这厮居然当着众人的面流露出自荐枕席的想法,我对这种行为十分不齿。
显见的,郭嘉应该不喜欢这位姑娘,她向我们行礼的时候,我们四人均起身还礼,婵娟姑娘虽也弯了弯腰,但我们四个人除了郭嘉,却还没人能有她的身量,那种压迫感估计郭嘉也消受不了,可这围桌子只得四个位置,姑娘也不好落坐,只好大家陪她一起站。
道了寒暄,站了半响,老鸨终于领了美人到其它桌面上去还礼,我们终于得以坐下,甫一坐定,大家都长出了一口气。
石广元与郭嘉笑道:“此类美人还是适合远观,近了反倒让人觉得不美。”
此番前来本是为了观舞,舞女都退了场,大家便也觉得有些兴味索然,于是各自寻了个借口告了别。那老府君估计是很少见过品阶如此高的京官,拜别我的时候还是倒退了两步再转身出了舞坊。
我们随后也出了舞坊,再见那颗白玉兰的时候,我心中十分别扭,再也不愿意把它比作那身高七尺的婵娟姑娘。
往回走的时候,夜幕将临,街边红霞一片,灯笼符贴挂满一路,到了郭家宅第前的时候,詹事正领着一帮壮仆在清理房檐上的残枝破叶,堆了一堆在大门旁边。
我一时兴起,让詹事把这些堆进后院去,晚上准备开个篝火晚会,郭嘉听过我无数的奇思妙想,这个提议也只是让他的嘴角略扯了扯个弧度,便轻描淡写的让詹事把堆积的枯枝败叶些堆到后院去。
晚上的宴会甚是隆重,济济一堂,真的是济济一堂。
这一晚,我真的是全然的女主人姿态,桌椅陈设、布景安排、食物餐具都是我细细安排的,詹事领着我的命布置着这除夕夜的盛景,几番欲言又止,终于在安排人出门买牛羊肉的时候忍不住开口道:“夫人这番安排倒也细致妥贴,还好郭家家当还算厚实,很多年没办过大事了,这番庆个团圆也是应该的。”说了半天,原来是觉得我铺张浪费。
我把这话翻给郭嘉听,郭嘉笑了笑,揉着我的头说:“别理他,合着你才是这屋里的女主人,只是委屈了你,本是想趁着过年好好庆庆,还得因为银子的原因缩手缩脚,郡主娘娘,可是嫌夫家困窘了些?”
我嘿嘿笑道:“我还领着一份俸禄呢,拿来补贴家用便是。”
郭嘉笑得有些失礼:“说笑呢,你夫家百年基业,还会少了你这一份,你别听那詹事了,他那番行事作风也是我娘之亲教的。”
其实我的安排并不铺张,没有要求琼浆玉液金杯银盏,只是出席的人多了些,估计詹事安排的除夕饭仅含郭府主仆,而我安排的则还有后院的那百来十兵士。
郭家家仆二十来个人,加上庄上的佃户,加起来应该不少于那后院屯的兵,双方相对而坐,十人一座,各派两人轮番添加柴火、,两人切肉分肉、余下的人表演妖魔乱舞与鬼哭狼嚎。这一番安排甚是妥当,郭家后院成了整个颍川郡内除夕夜里最热闹的所在。
在这一夜,宾主双方建立了和谐友爱的长久情谊,很多年后,在场的每一个人每忆及此晚都不得不撒上一把横流的热泪。
这一夜,我眼中的仲达似乎更加成熟,全然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在后面随侍的柏合的映衬下,仲达愈加英挺刚毅,旁边的郭嘉与其相比,清俊的侧脸中倒似带了几分阴柔。
柏合的年龄尚小,与我虽是相似,但仲达能否全然将她当作我,实在难说。但郭嘉演了这么一出,仲达倒是对他笑了一笑,意味不明,不知是感激还是讽刺。
我有些疑惑今天早晨仲达那番对待柏合的态度不过是因为我在旁,不过是因为知道了郭嘉的意图所在。我把猜测告诉郭嘉,他低头沉思了许久,都没有开口,只是将我的手握得更紧。
我不大相信一个人真的能对长相相似的人那么容易地就移了情,那一世里,双胞胎那么多,难道他(她)们的妻子(丈夫)都对自己的叔叔和小姨子有着非份之想么,一个人之所以与其它人不一样,不仅仅是容貌。
我很想对仲达说你还是把你的心意藏在心里面吧,若是这样,身体还可以无数次的开小差,多美的事呀,心里揣着个人,精神上谈着无尚凄美的爱恋,身体还可以成全许多不负责任的欲望。我不敢把这无耻的想法说给奉孝听,只一个人默默地翻来覆去想了几回。
仲达在我沉思的时候执着酒盏走到了我们座前感谢我们的款待,说着前番旧事,火光中,一双美目熠熠生辉。
奉孝比仲达年长近十岁,但他们一坐一站地在我旁边言笑晏晏,倒让我觉得夜色火光下,年少的长了不少岁数,年长的重拾了青春,难道这便是爱情?并不绝色的我让仲达日复一日思而不得便愁绪上了心头还沧桑了岁月;而这厢奉孝得了我的爱恋与我朝夕相对夜夜入眠,因而容光焕发导致了岁月如流水回头?!被这番想法折服的我,只得也在一旁坐着,喝那甜丝丝的酒水,无视了这两位裙下之臣。
半响,仲达一手执盏一手掠开袍裾姿态优雅地跪在我面前,唤了我一声郡主,这声称呼生生把我从甜丝丝的酒意中扯了回来,我忙站了起来侧身绕过长案带倒酒杯欲要扶他起来。
郭嘉在旁边冷眼旁观,不作任何指示。
我只得看着低头跪在我面前仲达,伸手扶不起来,我不可能强拉,只得哀求地拿过他手中的酒盏,无奈道:“仲达,你为何与我如此见外,今天是怎么了,我怎么受得起你这一跪呀!”
郭嘉举杯饮了一口,仍是冷眼旁观。
周围的人行着酒令,我们三人似是被划到了另一片布景处,一跪一坐一站,姿态不一,诡异非常。
我索性也双膝着地,对上仲达苍白的容颜:“仲达,你这番是怎么了?!”
他见我跪下,表情终于不那么淡定,扯着我站了起来:“姐姐,我思前想后,终究欠了你,欠了郭祭酒,只是我大病初愈的身子,并非是我不忍自戮,而是实在不堪再让姐姐担忧,日后,仲达自不会再与祭酒生一丝半毫的嫌隙,自不会再让姐姐有半点的难为。”
郭嘉在旁边冷言道:“仲达,你我之情若真有亏欠,倒是怎么也牵扯不清,那些皮肉伤,你当我放在眼里?!两番阿婷都选择了陪在我的身边,仲达,始终是我们欠你的多一些。”他的声音不含一丝感情,内容却如此庞杂。
我呐呐不能言:若如奉孝所言,我欠仲达的,怕是这辈子也还不了了!
仲达苦笑着对郭嘉对视了一下,那表情里有一笑泯恩仇的意味,也有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无奈:“奉孝,千百次地,我真的恨不能你消失,若没有你,姐姐眼里,虽是容不下平常人等,但以我一片良苦用心,这一世我亦不会如此神伤,只是,我想问问你,奉孝,你待姐姐的心,有我这般殷切深沉么,有么?”
郭嘉许久没有说话,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又像是不知道怎么说,作为当事人的我有些不知道该回避还是该直视地好。
终于郭嘉摇了摇头:“仲达,你待阿婷,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手极之恶劣,用心之良苦,若是我,万万是动不得那些心思,使不出来那些勾当的。若是用这些来评说,我只能居于下风,我待她的心,比不上你的那般殷切深沉。”
仲达的脸色在火光下泛着光彩,却仍透着苍白,他回过头看我,眼中泛起一片水雾,估计是酒喝得多了些:“姐姐,你听见了,若初时你将我放进了心里,你身边的人,他,是完全可以全身而退的。他不会因你神伤,可是这样的他,还是你一如既往的选择?”
我既希望郭嘉能说出一番惊天动地的话语来表白他对我的一腔深情,又明白郭嘉虽然喜欢与我说些趣话来逗我开心却不是那种会在儿女私情上花费过多心思融入过多计谋的人,于是我愣愣地看着郭嘉,尽量不去注意仲达眼中的那片湿意。
郭嘉像是知了我的心意,执了我的手说道:“仲达,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会很长,今时你觉得阿婷便是你的全部,你可以弃了所有,只为与她相守。说实话,我亦不是没有醋意,只是这样子的你实在让我恨不起来,或许,过了很久,到了耄耋之年,你仍然在想着这段岁月,但那时的你,心境一定与现在全然不同。”他握紧了我的手,补充道:“若我似你这般年岁遇到阿婷,估计也是和你一样的处事方式,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结果未必是你看到的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