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好事渐近

  回许都的途中,我充分享受到了作为孕妇的高规格待遇,乘坐了特别加急订做的马车,这马车的陈设让我想到那句著名的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
  这架大马车从外面看平凡无奇,只是比我之前乘坐的马车要大上许多,但里面却甚为奢华精致。考虑到我怀有身孕,肚子渐挺,又怕寒着我,马车上还铺着厚厚的地毯,边上设有手炉,迎枕,食盒甜点一应俱全,而且为了防止孕吐,还在席榻下塞了一个痰盂。
  车是好车,拉车的马也是好马,挥鞭赶车的是玉典和赵卫两名超级护卫,小喜鹊和柏合各自骑了驴跟在马车后面,随侍我的倒是两个大男人。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奉孝与仲达已成莫逆,仲达全然解了初时对这位情敌的嫌隙,将奉孝引为知交。朋友之妻不可欺,他待我已慢慢褪了那些不舍与神伤,掀起了车帘远望着后退的远景,与郭嘉商量着我肚子里这小东西的名字。
  古人重字不重名,奉孝只拟个了个名,把表字留给了仲达,仲达很是踌躇,在马车上冥思苦想了三天,总算吐了两个字出来,倒是比给自己子嗣取名还要慎重。
  当他吐出那两个字之后,我与奉孝相似一笑:原来这厮想把自己的名字嵌到他天天念叨的侄子的表字里面!
  我止住了笑了,托着肚子说:“仲达,其实你就算把这小子的表字就取作仲达我们也依了你,只是等他出来后,不仅仅我和奉孝这么唤他,他的叔伯兄弟们也是这样唤他的,若那时候你也在场,你可会应错了?”
  仲达笑了笑:“我倒是没考虑过,这样吧,换一个,我拟了三个,刚才那个就不通过了吧,你们瞧着伯懿与娉婷,哪个好些?”
  奉孝替他的儿子或者女儿受了这个表字,我心中有些疑惑,想了仲达不是外人,便也开口说了出来:“奉孝,那个奕儿,终究是你的长子,现在这一个,先不说可能是个女儿,即使是个儿子,也是不应该占了这个伯字,是不是还是取个次子该有的表字?”
  “仲懿?不好听!”这个理由很好很强大。
  司马懿在旁边有些害羞的笑了笑:“姐姐,难道你不知道伯益并非奉孝骨血?”
  “我倒是知道,问题是仲达你如何得知?”
  司马懿语气中仍是有些歉意,低了头答道:“那日我来接郭奕,也就是奉孝名义上的长子伯益到许都时,蔡夫人还未过世,气若游丝地告诉了我伯益的父亲是他的亲舅舅。”
  这段不光彩的往事被撩了开,郭嘉又得直面惨淡的人生了,不过他倒是很坦然,将过眼云烟都抖给我们听了。
  原来郭嘉这厮也曾真心期盼过能与蔡氏结那秦晋之好,然后携手一生,看花开花谢云卷云舒,只可惜在郭家养大的这个蔡氏的言行实在让他伤透了心,一气之下卷了铺盖跑到了众星云集的袁本初大营,又嫌袁本初不能识他之才,兼之帐下能人众多,谋划提议也多如牛毛,本初大人觉得这也好那也好,于是乎,郭嘉与荀攸便结伴辞了袁绍,如此种种,我倒不是特别感兴趣,加上之前也听郭嘉七零八落的告诉了我些,于是有些困倦,便栽在榻上滚到里边去睡下了,仲达对这种四处游学的生涯十分艳羡,兀自拉了郭嘉刨根问底,郭嘉拍着我的背哄着我入睡,又一边对仲达细细道来。
  临睡前我又想起那句话:每一个男人,心中都藏着一个背背山。
  颍川与许都隔得不远,加上两地行商来往较多,因此官道比其它地方要宽敞平坦得多,我们身后还有一群壮壮实实的小伙子,所以一路走得十分顺风顺水。到了许都城外时,也不过行了七八日而已。
  我们抵达许都的那天,天气晴好,护城河边的柳枝挂上新绿,偶尔还在几只野鸭子从刚破了冰的水面的上滑过,牵出丝丝缕缕的水纹。
  接风宴设在司空府,除了司空府的人还有成皋司马令君也在,这样看来的话,当时回来报讯的人应该也就是玉典或者赵卫了。
  之前也见过司马朗,只是印像不深,在前厅匆匆一瞥而过。我们一行人拜曹阿瞒的时候情形十分离奇。因我本来就没法把他当我的父亲,因此那声爹爹喊得悠远绵长却毫无情感;
  而郭嘉之前把曹操一直称呼的是司空,现在,他扭捏了半天,在曹操满含鼓励的目光下,他终于喊了一声曹公出来。曹操老怀大慰的样子让我也有几分动容,他现在正值盛年,儿女成群,对我没多做关注,对这女婿倒投入了很多的感情的样子。
  司马仲达跟在司马伯达后面一起向曹司空及其家人见礼,宾主之间客套又亲近。
  子恒猛然间长高了许多,长高却是没长肉的样子,像是把之前的骨头连着肉拔长了些,远观是消化不良的消瘦,以前他总是伴着仲达一起出现,这次时隔半年未见,可能是为伊消得人憔悴了。
  子恒隔着丁夫人眼神不停地往对面仲达席上眺望,极偶尔地也朝我笑了笑,瞄瞄我宽松长袄下的肚子,没心没肺的笑笑。
  丁夫人见了我有些泪光闪闪,虽是出嫁从夫,她却拉了我坐在她身边,时不时地深情看我,同时深情地看我的肚子。
  司空府的人并未因为我自告奋勇地把自己嫁给郭嘉而看轻了我,原因可能是因为郭嘉本是曹操的亲信,况且郭嘉在这帮妇孺眼中亦是可英伟无比,乃可托之人。
  在家中归宁了三天,晚上陪着丁夫人说些体已话,白天里还是蹭到前厅去找郭嘉,第三日的时候,我们夫妻婉言谢绝了丁夫人的请留之意,我收拾了两大马车家当搬到了皇帝姐夫赐给我的符第里。
  宅子有个很别致的名字叫停芙苑,是先皇后伏婉的的一处别院,后来又封给了清宁公主,清宁公主嫁人后另择了个住处,清山绿水的与附马逍遥去了。如此这般,倒是便宜了我和郭嘉,不用装修,我们就住进了这比司空府小不了多少的大宅子。收拾停当之后,郭嘉问我是否需要把这院子重新挂个招牌,我摇了摇头,这停芙苑的名号正合吾意!
  初为*,我现在就像是一个全职太太,在家盘算着日用开支,觉得开支太繁杂,就把事务全权交给了颍川带过来的那位詹事,依旧委任他为这停芙苑的詹事,他喜笑颜开的接了大印,重掌大权。
  初为人夫,郭嘉全然是个上班族姿态,每天早出晚归,人家是朝九晚上,他颠了过来却是朝五晚九,他好不容易在颍川闲了那么一阵子,过了几天教书先生闲云野鹤般的日子,回了许都,倒像是要把之前休的假全部都补成上班时间一样。
  我也在他面前嘀咕过,可奉孝一脸疲倦的笑笑便伸手覆上我的肚子。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很辛苦,可能前方战事很紧,战报频传,说这战事已僵了近三个月了,打得十分艰难。
  心疼奉孝的除了我还有仲达,某天晚上,我在屋里翻那可能从前世带来的高科技产品时,郭嘉衣衫染尘的裹着滴滴答答的春雨依旧晚归,不时与旁边两人低语,我打了火折子移到窗前,火花明明灭灭地照着的是仲达与子恒沾着雨水的头脸。
  这两人甜甜地喊了声姐姐,我忙招呼小喜鹊过来服侍这两位爷,自己去取了干净衣服催促郭嘉换上。
  小喜鹊拿了仲达前日住在颍川庄子上换洗过的衣物给仲达换上,子恒体形太瘦,小喜鹊凑过来问我是否拿奉孝未曾上身的新衣,因为子恒身份不同,我正准备去取衣物,子恒却从小喜鹊手上抢过仲达的旧衣:“我瞧着这个就挺好,换下就行了。”
  换了衣物之后,这两人还不打算离开,说是不想马儿淋了雨,我瞧在眼里:仲达见郭嘉忙累了几天,估计是想帮他分点忧,这子恒完全就是个小屁孩子,想跟着仲达四处溜达。
  我在一旁边煮酒烹茶,与子恒坐在一边,听这两大巨头讨论战事军情。其实这世道的战争和当年民国时期军阀混乱差不多,都是非正义的争夺地盘,但就我本身而言,我肯定是认为我方是正义之师,再不济我也是曹司空的女儿,郭祭酒的妻子是不?
  吕温候围着小沛打,刘州牧与他那红脸云长白脸翼德两名亲信在小沛被高顺打得龟缩不出,告急的文书发了三道,夏候将军领命驰援。
  这一年的春天特别短,在许都待了两三个月,才从冬意中缓过来,盛夏的气氛就临近了,我肚子渐挺,愈加不想出门,每天就坐在树荫下乘凉,翻看一下司空府里那些姨娘送过来的婴儿衣服。
  其实这是一项非常庞大的工程,不仅仅是司空府,我那皇后姐姐也搜罗出来了许多小衣服,大多是皇子皇孙些们穿过的,用她的话说是别人穿的小衣服是好东西,小朋友穿旧衣服无病无灾。郭嘉在夏候惇出征之后终于闲了下来,安心在家陪我待产,也陪我弄弄这些小衣服,把这些颜色十分鲜艳的衣服烤在太阳底下,姹紫嫣红的,十分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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