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鸾凤和鸣(尾声)
我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文明未开化、物质与技术都十分落后的时代,关于产前的一切医疗资源设备都是我自己吩咐人准备的,剪刀、棉布、煮水的炉灶,擦拭新生儿的纱布等等都于半个月前搬进了厢房。尽管这般未雨绸缪,但那个时候真的到来了,一切仍旧照着古人的规矩来。
我的阵痛来得很早,三天前就开始不规律的阵痛,但这种痛是完全可以忍受的,我可以一边痛一边为仲达和奉孝烹茶。
等阵痛规律的时候,那种痛感一次比一次猛烈,让人痛得想撞墙,郭嘉得了报急冲冲地骑了马回来,仲达和子恒这几日都在停芙苑里守着,一脸焦苦的与奉孝在旁边直转悠。
那一夜,停芙苑里一声接一声的响着我的惨叫声,这阵痛是每隔那么半分钟来一次,持续的没个尽头,那些唤着稳婆的中年妇女来来回回揉着我抓床舫抓得酸疼的手臂,来来回回地端出去血水。
我不知道外面情形如何,我只知道不停的喊疼,痛得在床上打滚,全然忘了滚得太厉害会导致脐带绕颈。可见人在痛极了的时候,关于母爱的这种天性都忘了。
从进了这厢房到听到婴儿的啼哭声,足足用了近十个小时,等收拾出厢房里,我腿软得着不了地,手臂酸痛得动一下都得呲牙,但比起刚才的腹痛来说,一切都是小儿科。那几个稳婆说她们从未见过富贵家的夫人生孩子那么容易的,我听着这不知是褒是贬的恭喜话,心里直泛酸:这孩子,可是我和奉孝的骨血呀!
我从厢房出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未除尽的血迹,旁边的人都不让奉孝靠近我,他本是被仲达扶着,一见我出来,疾步走到我面前,一下子把我搂近他怀里,我的骨头都被他挤散了,无奈他的力气显然比才经历过生产的我要大得多,便伏在他身上也不说话。
旁边的人也不再多说什么,丁夫人眼含热泪把孩子抱给他看,他竟是理也不理,只抱着我不停地淌泪,我只得有气无力地冲丁夫人笑笑:“娘,您别见怪,奉孝他这是喜极而泣。”
很长一段时间里,奉孝都拒绝看孩子,一度我以为他不喜欢男孩,而是想要一个女儿,某天夜里我跟他打趣道:“要不我们再生一个吧,你动作再温柔些,肯定怀个美貌温柔的女儿,女儿类父,你肯定喜欢。”郭嘉一把搂住了我,全身颤抖:“咱们再也不要孩子了。”此时我才明白那天他为何几度泪下,哽咽不止。
丁夫人拨了个奶妈吴婶过来照顾伯懿,这个小东西刚出生时红红皱皱的,眼睛微睁着一条缝。几日不见,便飞快地圆润了起来,眼睛也大了许多,吴婶直说像我,我倒一点也不觉得,看着他在小床上整日睡得安稳我心里便十分甜蜜,吴婶比我早一天产下一个女儿,为了吃奶方便我让她把女儿也抱了过来一起带,吴婶的胸部让我十分汗颜,在她面前我都不好意思说我亦是名产妇。
其实一回生二回熟,女人生孩子亦同此理,但郭嘉听不下去,始终不愿意再要孩子,甚至拒绝与我亲热,若在共和国,计生委必须得给奉孝同志发一枚金质奖章。对于他的坚持,正在月子里的我也不痴缠,每天晚上就任他的手在我松弛的肚皮上游走。
过了四十天,我终于不用再在大夏天里裹着头巾不洗澡了,沐浴净身完毕后,我让小喜鹊把我洗下的那一缸油水拿去过滤了当花肥,小喜鹊吃吃的笑。
这一夜我早早去薏生园抱了伯懿半把个时辰把他哄睡,又把自己泡得香香的早早去房间里熄了灯候着,行径十足地怀春少妇。等了半天,别说脚步声,连耗子乱窜的声响也没有。
借着月色,我翻出那个让我感到无比亲切的背包,穿上那无比性感的睡衣,自觉腰腹间的松驰都无形了,翻出那包杜蕾丝,我正跪在床上思忖着如何向郭嘉介绍这个东西的使用方法的时候,我的夫君推开了门:“莺朵,我回来了。”
他手上执个油灯,光线不足,但也能摇曳出我在床上的身姿。
郭嘉回身拴上了门,执着灯走到床边,把灯置在床前的木案上,俯首灭了灯。
他伸手探过丝缎衣衫,再伸进衣衫里探过并不丝缎般光滑的肌肤,薄辱覆着我的耳垂,丝丝痒意上来:“莺朵,你这般引诱,可是怪夫君冷落了你?”
我被他逗弄得全身发颤,呵呵道:“怀着伯懿的时候你都那般如狼似虎,我倒是很感谢你前些日子开恩,没有染指我呢!”
我这一夜,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舒张伸展着接纳孩子的父亲,夜凉如水,我看着面前沉沉睡去的爱人,拂去他额上那层细密的汗水,覆上一个浅浅的吻,卧在他的肩窝,与奉孝一同入梦。
第二天,我们同时醒来,彼此温柔地为对方更衣,相视一笑,郭嘉细语道:“莺朵,待会一起去看看伯懿。”
我点了点头,把头发侧在一边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垂下了大部分头发散在背后。郭嘉在身后搂着我:“这般看来,莺朵还是娇美可人,哪像是已为人母。”
我嘿嘿笑着把他的手拉到我的腰上:“你还可以这样说么。”
奉孝笑了笑,没有回答,却覆上了一个吻,一个彻头彻尾货真价实的舌吻和法式深吻,直把我吻得荡气回肠热泪横流,他像是把所有深情都含在舌尖,不停在我口中肆虐,末了,久久的含着我的唇瓣,似是安抚又似缠绵。
伯懿的哭声响了起来,不一会吴婶的女儿也咽咽呜呜也哭了起来,奉孝准确的辨别出了自己儿子的哭声。
循声而去,吴婶正指挥着几个仆妇给伯懿换尿布,吴婶的女儿在小喜鹊的怀里哭得委屈万分,确实没有伯懿的哭声敞亮。
换过尿片之后吴婶带着人退了出去,郭嘉俯下身子目不转睛的看着睁着一双无辜的大圆眼睛的儿子,脸上泛出笑意,那种只有父亲看着孩子才会出现的笑意,让我十分动容,欲要开口时,才发现奉孝的眼中已经濡湿一片,眼角水雾弥漫。
我伸手拭去他眼角的泪痕,说话时才发现自己也是哽咽不止:“我们的孩子,多好,奉孝,从此,在你身边,你不只有我,你还有一个孩子,我们多了一个亲人,多好。”
奉孝执了我的手蹲了下来,用脸去亲伯懿,伯懿还太小,不会翻身,却将脸努力的朝他父亲这边转,十分可爱。
这位年过而立的父亲对着他的儿子喃喃说个不停,像是这个尚在襁褓的婴儿听得懂他的话一般。
逗弄了一会伯懿,可小家伙始终觉得睡觉事大,不一会儿便不理我们兀自翘着嘴巴睡了,郭嘉出去唤了吴婶过来看着,便带了我一起出门。
从怀着伯懿七个多月起,我便不爱出门,连司空府与后宫也不曾走动,这番算下来,我算是把自己在这停芙苑里禁了三个月的足,郭嘉拉我出门的时候,我甚至都忘了许都城有几道门。
其实天下的城市都是一样的,店铺林立,城墙比肩,不同的只是城市里的人,彼时,我觉得颍川人杰地灵,而此时我亦认为许都风光独好,原因无他,不过是因为站在我身边的奉孝而已。
坐在护城河边,我折了枝长柳,缠在他的腕间:“奉孝,古人送别的时候喜欢折柳以表挽留之意,在我看来却是寓意不好,我不愿意与你分离,我们缠作一圈好不好,你还记得初时我们见面时我写给你的那曲云中君么?”
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
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謇将憺兮寿宫,与日月兮齐光;
龙驾兮帝服,聊翱游兮周章;
灵皇皇兮既降,猋远举兮云中;
览冀洲兮有余,横四海兮焉穷;
思夫君兮太息,极劳心兮忡忡。
奉奉低头摆弄那柳枝:“莺朵,这般美好的人,指的是你而非我,但当初你那般待我,把我当作期盼已久的良人,我在你的心里是那么那么的好,你可知,那时的你让我多么的震撼,一个被送进政治婚姻的弱女子,执意把自己放在我的身边,莺朵,你真好,你那么好,好得让我心疼,好得让我觉得无以为报……”
我靠在他的肩上:“你已经以身相许了呀,而且还有了个孩子,奉孝,这世上多了一个人来疼你爱你,以后,伯懿长大了,他会像我一般爱着你,护着你,许你再不飘泊,令你一生安康。”
郭嘉的头朝我这边偏了偏,与我偎在一起:“莺朵,我若早遇到了你,我便永远忽视这天下的纷争动乱,繁华凋零都与我无关,我只愿携了你的手,只需要你的柔情,我们带着伯懿,家便是国,国便是家。”
其实,无论动乱还是平和,我都会在你的身边。我在心里默默念着。
—————theend-------------
最好的结局,便是还是无限的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