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狼穴虎窝
当晚回去的时候,奉孝把梗衣叫到面前,意味深长地问道:“你觉得那司马家的公子如何?”
梗衣不明所以,但仍如实作答:“是个仁心仁德的人,容我家人入土为安,梗衣心中自是感念他的恩德。”
奉孝点点头:“你虽出身小门小户,但言谈间也知书达理,今天晚上去侍候你的恩人罢。”
待梗衣出营之后,我起身灭了灯摸到郭嘉身边,凑了过去蹭了蹭他的脸,刚刮了胡子的下巴触感有些扎人:“仲达会遂了你的心意么?”
“那是他自己的问题了,也是我人格魅力无敌,现在终归不在当我是外人了,只是,居然还揣着那么个心思,原以为,那个柏合,便如了他的心意了呢!”
“那个柏合,是不是太小了,虽是有些像我,总得等人家长大了些才成吧。”
奉孝托了我的下巴:“这个仲达,眼光倒是独到得很!”黑暗中,他偏了头噘着嘴凑了过来,一时不察,在他的薄唇刚贴上我的唇瓣的时候,我十分不应景的笑了起来,奉孝气鼓鼓地甩了我的手坐在床榻边。
“其实,奉孝,我倒是觉得,这个仲达与我在这方面很是相像。”
“你们是姐弟嘛,自然相像。”他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
天窗上投下暗暗的光,我踱到奉孝面前,挪了挪屁股侧坐在他大腿上,极柔媚的挽了他的脖颈:“他待我真像我待你那般,嘿嘿,一门心思走到黑那种,怎么说,穷凶极恶,是不是?!”说罢我自己都笑了,被我搂着的奉孝原来身体有些僵硬,听了这番鬼话似是心情舒畅了一些,伸手揽了我的腰,低下高贵的头颅埋在我后颈处,细细碎碎地舔舐耳后肩颈处的的陈年旧伤。
拥吻中他的手抚上我的背,从后肩处一把扯下我的衣服,我本是侧坐在他腿上,乱啃一番后姿势本就奇异,他突然这么暴力的对待这件极难在彭城制出来的宫装,从保护这身昂贵衣服的角度出发,我自己转了身,两腿分开跪坐在他腿上,面向了他自行脱了衣服。
帐中光线不甚明晰,却也看得出来我的夫君倒抽了一口凉气,双眼圆睁的看着面前不着一缕的玉人儿。我很庆幸,他双眼俯视的是我的脸,而不是刚弃了衣物的身体,由此可见,我的夫君,实实在在是个君子。
什么时候都可以做出一副君子模样,但此时,显然不合时宜。褪去衣服那一刹那,奉孝的瞠目结舌让本就无衣物遮羞的我恼羞成怒,一把把他往床榻上推去,跨坐了他身上,一手按在他的胸口,一手用力捏了他的下巴:“公子,你就从了我罢。”场面十足的香艳,十足地恶虎扑食,十足的逼良为娼。
奉孝终于反应了过来,嘿嘿一笑,双手游离到我大腿处抚摸,身体却只在我身下扭捏着,并不主动。我有些骑虎难下,那厢郭嘉却低笑着:“莺朵,你来,为夫的昨天晚上累了,今天晚上换我在你身下伺候,可好…..”
软语间,他的双手抚上我的背,把我往他身上拉,我的头发散了下来,扫在他的脖颈与胸口,他呵呵笑着,细细的理过头发,一手托着我的脸,一手从后肩处将我按在他身上,瞬间唇齿相合,呢喃处,他的衣服被我剥开,我的双手适时的滑向他的坚实的胸膛平直的下腹,火苗正从那处奔腾而起。
“莺朵,如此看来,为夫的把你调解得甚好。”
第二日,未闻鸡啼,号角已响,我们飞快的起身更衣,郭嘉换了身常服,与前两日的窄袖箭袍不同,一身银灰织绵长衫,长身玉立的样子让我忍不住踮起脚在他嘴边啃了两口。
为了方便骑马,我本来是换了身男装,但自觉猥琐至极,只好又穿上那身鲜衣宫装,肩膀处被扯开地方掩藏不住,便就找了件黑色的披风系上,翩然转身,比起刚才那副模样自然是好看得多,果然是人靠衣马靠鞍的。
蓄势待发的三军气势汹汹,仪容装备看起来都无懈可击,曹洪曹仁领了前军先行,夏候将军领中军步步为营,一干谋臣护卫自然与主帅列中军大营。
奉孝先带上我和仲达先向曹司空辞了行,把梗衣还给了许胖子,我们便上了马,只待到了近旁的官道岔路便与三军分道扬镳。
*
打马飞奔了十余里,终于远离了这近二十万人马,我心中轻松了很多,掩耳盗铃般觉得战事并我们实在是遥远得很。
为了抄近路,我们并未沿来时的路而行,但很显然,我们现在走过的地方已被战火殃及,来时道边田舍处还有鸡鸣,而眼前所见,莫说鸡鸣,连耗子也没见着一个。
从他俩的神色看来,我们似是走错了道,走错了路还可以换条路走,可若进了贼窝,那就不好说了,从奉孝拉着我,要为我和仲达改名字时,我后知后觉的发现咱们可能已经进入了一个比较悲催的境地。
当我们看到林中那拨衣甲并不统一的散兵游勇时,我们便欲策马回身,我们刚与大军他开,扬鞭便可追上曹司空的大队人马。
一阵咴鸣,对方数十人的骑兵从林中窜出。
不知道是因为我们如常的神色还是一身的锦衣,抑或是从容的气度,总之这些人虽是刀剑出鞘,却没有立刻全部扑来。
仲达侧头示意我淡定,与我并立,我向他偏头一笑时,他的侧面看起来十分的优美,虽是瘦了许多,但气度与当年那个青涩少年全然不同。
奉孝策马上前,一副外交官的架势,自称扬州别驾司马林然之,官品不高,此番却是护驾前来,送亲文书丢了,但印信还在。
那为首的三人眼中的敌意少了几许,带着几分犹疑看着衣着不俗气度不凡的郭奉孝。
郭嘉策马到我面前:“我见你把仲达送的那串东西绑在随身的匕首上,取来给我!”
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蒙混过关,但显而易见的是,那串手链是宝贝,再不识货的人也知道寻常人家哪里会有这等品相的饰物。
不知道这拨人是否真的信了奉孝的满口胡言,总之,他们暂时也没多敢多得罪我们,好声好气地又把那串手链还给我。当我如珠如宝的将这所谓的信物揣进胸口时,旁边的仲达面容上恍然间又浮现了初时那青涩少年般的神色,对我笑了笑。
初时我还以为真有别驾司马林然之这号人物,看到奉孝那狭长凤眼中的莫可名状的笑意时我才醒悟过来:原来这奉孝居然给自己冠了个妻姓!然之!然之!我忍不住低唤了两声,郭嘉忙抬手制止:“莺朵,你这般浓情蜜意,这拨人肯定会认为初云公主与送亲的别驾珠胎暗结,若一气之下要替吕温候手刃这结亲的公主,可如何是好。”
旁边仲达也报上的名号是副使李谓,表字湘君。我低语一声李湘君,觉得这名字实在缠绵悱恻了一些,又不好笑得太夸张,只得抬头告诉仲达其实这新名号不错,仲达一副送亲副使的*神色,口中却答道:“我本亦欲随了姐姐姓个林,却让奉孝得了先手。”
一路上,我们三人骑在马上串着口供,想来应该是天衣无缝的,因这吕温候现在应该正在想着破敌之法,断然不会三百里加急跑到扬州去问袁公路是不是嫁了个女儿过来。
去年此时,那吕温候也曾送了个女儿去与袁术结亲,半道上出过意外,吕温候一时之气没有捋顺,便引兵带将的杀了过去,彼时袁公路刚刚称了帝,居然没借着这帝王之气把寻滋的吕奉先赶回去,还被这厮杀得丢兵弃甲,失了城池。如此算来,此时,袁公路送个女儿来给吕奉先倒也说得过去,弱的一方总爱送个女眷向强者摇尾乞怜,或求万世之好,或求一时偏安。
那官匪分为两拨,数十骑骑兵断后,近三十人开路,奉孝打马走在我和仲达的中间,为我们普及关于吕袁二人的历史常识,听得我与仲达不住唏嘘,心思百转千回。
吕布与袁术之前的纠葛十分复杂,已然不能用爱恨交织恩怨情仇这种陈词滥调来描述,他与他,估计是结过几世的亲家,却又生生世世兵戎相见,与此同时,每一次的轮回,两人奈何桥上每每回眸,最终修成了今世这般乱花渐欲迷人眼般的复杂情怨。
当我描绘出如上这番暗自揣测出的两人关系网时,奉孝与仲达均是无语,没再接我的话,由得我在一旁奇思妙想,他们俩一起串着口供,谋划着如何解了当前之急。
这拨吕布手下的散兵游勇对我们持着恭顺与怀疑的双重态度,一路还算顺利。我们仨顶着新头衔被一路伺候着先曹操一步进了下邳城,此时,我的份位品阶不降反升,成了去年称帝的汝南袁公路的女儿,姓袁名祈,赐号初云公主,我扯着这张老虎皮盖在自己的狐狸真身上,因见惯了官家宫室排场,言谈气度倒也衬得上公主这名头,这一拨比土匪还匪气的官兵不疑有他,恭恭敬敬地把我们迎进了下邳。
那为首的人态度虽是恭谨,但无奈官阶不高,只得把我们安在了城墙不远的处的哨所处,十分文气的说了句让我们静候佳音,便派了个官阶更低的人去报讯。
一路上我们虽然甚是紧张,但终归只是被这数十个人押解着,可现在已经入了城,相当于已经两脚迈入了狼窝,明显心态不一样了。
我坐在那静室里,一脸矜持高贵相,奉孝与仲达随侍两侧,奉孝不住的安抚:“莺朵,拿出你的气度来,真龙天子你亦见过,那人,见了你姐夫还得行那三叩六拜的大礼,你怕这做什么。”
我嘟哝了一句:“如果旁边都是我的人,我自然是不怕的。”
仲达低低接了一句:“你现在旁边,可不都是你的人么?”
饮了点酒水,把午饭也解决了,肚子饱了,心里总算好过一些了,情况还不算太糟,奉孝不住在我耳边提醒着我待会的说词,我定了定心神,慢慢背了:初云年方少艾,慕吕候英伟,故自请远嫁,奈何途中被奸人所劫,送亲的金银玉器亦被那奸人所获,据送亲使亲见,那劫驾之人乃是不久前与吕候短兵相接的关云长,那背后指使之人应是刘州牧无疑。
看来郭嘉真是不待见那刘玄德的人品,这等莫虚有的罪名也安在他的身上。
很快,城里便来人把我们领到了吕温候的府第,奉孝整了整衣冠,屈身让我走在前方,我只得拿捏着姿态往候门深处走,心中默念着方才那番说词。
估计奉孝与仲达和我想的一样,我们此番见的必是那吕奉先本人,但没想到的是即使是结亲而来,也跟玩游戏一样先干小鬼,再打老王。接见我们的是陈参军,想是官职很高,在前面引路并非侧着身子,而是负手而行,脊梁挺直。
仲达附耳轻声告诉我这便是吕温候的近身之人,帐下第一谋士,唤作陈宫,字公台。那陈参军应该是听到了我们的耳语,脚步慢了些,却并未回头,仍是领着我们往前走。
从彭城往下邳,路程也不是很远,但一路骑行也还算是辛苦吧,居然也没人来嘘寒问暖,看来这吕温候如今并未把袁公路多当回事了,只是苦了我们一身风尘,天气渐凉,一天御寒的衣服也没让我们换下。
我正在腹诽着,那陈宫把我们交给内侍,吩咐了带我们去沐浴更衣,便单单朝我拜了拜,就进了中间的厅堂,估计去向他那主子形容我的来历与容貌了。
吕温候的府第规格尚可,品味尚可,估计也是占了别人的地方,并不是新修的,园中的林木约摸有腰粗,定然不是建衙不久就可以长成那样子的,候爷还算厚道的是拨给了我们单独的院子,过来侍候的都是些十来岁的年轻侍女,模样尚可,只是每次唤我初云公主时我老是半天回不过神。
不过两三日,我们三人便从曹营飞天遁地进了这重兵把守的下邳城,而且还不是以俘虏的名义,我努力的练习着微笑,以适应那一声接一声的初云公主,仲达一脸平静,退守到旁边的偏院,换了一身玄黑箭袖的武将袍,顿时英气逼人,让房中一干妙龄侍女脸红心跳,尽拿一双媚眼瞄他。奉孝倒是与在曹营一般无二,仍旧从容,私底下我唤他奉孝,人前则唤然之,因为我实在没法把仲达的姓冠作奉孝的官职,奉孝纠正了我两次,我便尽量不在人前称呼他,只用眼神与他交流,免得说错话。
当天傍晚,我见了府中的女眷,几乎是同时挤进了我的小院,也不知道她们是奉了夫命来探听虚实,还是基于女人的妒忌心理,来瞧瞧即将进门的新妇是何模样。如若是后者,我便从她们眼中的嫉妒与心酸中验证出,原来初为人母的本人,依旧年轻貌美,仍然可以被视作争宠的眼中钉。
与她们寒暄的我脖颈微抬,眉目含笑,语调轻柔悠长,从奉孝肯定的眼神中,我亦很满意自己拿捏的分寸,实在是刚刚好。
吕温候这府里储着的夫人有名份的如果都来了的话,那这位候爷也不算十分博爱,统共也不过五六位夫人,还算清心寡欲之徒,但从那些夫人眼中的妒火看起来的话,这吕候爷的后院,可实在是不太平得很。
位份最高或者说是最为得宠的想来是那位徐夫人和齐夫人,至少头顶上的步摇与珠钗是最为耀眼闪烁的,女人嘛,就靠男人赏的这东西体现身价,跟上一世里暴发户太太爱晒钻戒一样。
相较与齐夫人,徐夫人又要低调一些,只是一双漆黑的眼睛嵌在苍白的脸上十分出彩,樱唇紧抿,待任何人都是爱理不理的,像是今天的聚会也是驳不开面子不得不来一样;而齐夫人一脸浓妆,年纪比其它几位要大上那么几岁,一副带头大姐的架势,一双圆眼中有着稍许的戾气,眼底的青黑纵是浓妆也遮掩不了,估计独守空床有段时日了。而另外几位,模样与这两位倒都是同一种类型,均是眉深眸黑,肤色白晳,想来,这吕温候喜欢的应该是姿容艳丽、五官突出的那种类型的美女了。
她们待的时候不长,见识了我的美貌与品性,闲谈一番,饮了半盏茶,便齐齐告退了,送她们出门的时候,齐夫人与徐夫人走在前面,后面几位夫人垂首跟在她俩后面,这样看来,我果然猜对了,那两位,现下正管着这吕候爷的后院,估计是属于红旗一类的,见了我这等人物,估计在她俩眼中,便列为彩旗了罢。
作为彩旗,我很是自知地对自己的未来的命运作了一番猜想,那吕温候一生征伐无数,喜欢的美人不是那善于征战的巾帼女豪,便是那爱憎分明、容色绝美的倾城女子,无奈某年某月,得了一位姿色尚可却又惺惺作态的假冒公主,既入不了眼亦不想察探这公主的虚实,便养在了候府,直至百年。总之是个很平淡的故事,没有男主,只是女主与女配。
这点小心思,一般是穷极无聊才会从脑袋里冒出来,我才安乐了一天不到的时间,还没触及到真正的危险便自娱了起来,可见,我的乐观情绪实在是膨胀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等侍女撤了茶我才想到,这初云公主,托的可是嫁人的由头,即便是吕温候对我这种长相不感冒,也难保怀着不主动不拒绝且来者不拒的心态,这可怎生是好!
我扯着奉孝的袖子望上去:“然后呢,我们还住在这里么,这拨人走了,还会来什么人?!”
奉孝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微眯的双眼中一派淡然从容:“我还以为你在想什么呢,如今也只能在走一步算一步了,放心罢,我和仲达在你左右,还能让你再嫁么?”
旁边仲达也点了点头,没说话,黑衣黑发,面容英俊,神色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