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碧珠吓得赶紧闭上了嘴巴,跪了下去,小声道:“参拜大王。”
  军须靡冷言道:“你先下去,不要惊动夫人。”他就站在那里,听着那幽咽的琵琶声,仿佛经过水底的寒潭,渐渐消歇下去,却隐隐听见绕梁的余音,这无声,却胜似他听过所有最美妙的音乐。
  是的,他最爱的乐器就是着从乌孙带到中原的琵琶,每当他思念家乡的时候,都会在琵琶声中,找到似曾相识的边角风声,都会想到美丽的大草原上,他和弟弟阳孙如何快乐的骑马放歌,如何的豪情万丈……
  他怎么又想起来阳孙了?他的拳头渐渐收紧,原本想要踏入帐内的脚步也慢慢收了回来,这是他仇人的女儿!他的誓言绝不会因为她而动摇!转向主帐那侧的左帐,他的脚步变得极为沉重,她住在他的右侧,银戈夫人住在他的左侧,目前他没有允许任何一个女人进驻到他的主帐中!
  因为他不能容忍女人的痴缠,讨厌交欢后那淫靡的气息和女子的丑态,银戈也不例外!最终他停留在主帐门前,发现贴身的侍卫呼莫已经守在帐子外面:“王,汉朝的使臣求见!”
  “他们又来做什么?”压下疑虑,他低声道:“宣!”
  一个戎装的年轻男子缓缓的踏进主帐,后面跟随着四个随从,他见到安然稳坐的军须靡弯腰行了个礼:“大汉使者霍峻参见乌孙王,本人奉大汉天子之命,前来探望江都公主,乌孙夫人,并赠送百匹锦绣帏帐,以供公主御寒之用。”
  雨归来:霍峻上场了!
  第二十二章 大汉信使(2)
  一个戎装的年轻男子缓缓的踏进主帐,后面跟随着四个随从,他见到安然稳坐的军须靡弯腰行了个礼:“大汉使者霍峻参见乌孙王,本人奉大汉天子之命,前来探望江都公主,乌孙夫人,并赠送百匹锦绣帏帐,以供公主御寒之用。”
  说着递交上大汉天子刘彻的圣旨及文书,以及赠品名册。
  军须靡不动声色的说:“代本王谢过汉天子,明日当在帐中设酒款待使者,今日已晚,呼莫带各位使者及侍从搭帐休息!”
  应声而退的使臣,消失在主殿之外,他的眼神一闪,想起晚上听到的那首乐府歌:“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思念故乡,郁郁累。欲归家无人,欲渡河无船。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自己随着那凄凉的曲子也轻哼了两声,一种凄怆浮上心头,似乎忆起了当初长安的那些岁月,或许思乡之情,并无过错吧。随即他低声叫住呼莫:“明天,请右王妃上殿一同见过汉使。”
  走出帐门的霍峻,听到这道口谕,脚步突然一顿,但很快恢复了正常。他终于可以见到她了吗?
  ……雨归来……
  月落日升,寒风顿起,居然飘起了细细的霜雪,仿佛刀一样,割得皮肤生疼。不知寒暑的细君缓缓的坐起身来,她已经许久、许久没有看过镜中的自己了,这一天早晨,她用温过的水轻轻擦拭了一下脸庞,坐在镜前,任由碧珠梳洗着她的长发,挽成宫中最常见的一个高鬟望仙髻,又插了一只金步摇,换上从汉宫带来的服饰,顿时明艳照人。
  连碧珠都轻叹道:“公主,您真美!”
  细君却仍不满的说:“碧珠,是不是我的脸太苍白了?你把胭脂给我拿来!”
  碧珠打开妆盒,公主以前从来不化妆,听说大汉来使者了,居然破天荒的坐在镜前,任由她梳上华贵的发式,穿上大红色曲裾,配上明黄色绣花的披风,略略放开的袖口和裙角,显示出她婀娜的曲线,裹腰的设计显得她更加的轻盈,尤其是搭配的玉佩,行动之间,环佩叮当。
  当她的脸上淡淡的涂上一抹胭脂,更显得美艳无比,仿佛生了红晕的荷花,羞涩和高贵,美丽与雅洁融为一体。
  “公主,可以了!”为她戴上耳坠后,碧珠吸了一口气:“简直像仙女一样。”
  细君悲凉一笑,她只是不想让汉使看到她的狼狈,不想让人再为她担心。由碧珠导路,她才发现居然自己住的离主帐那么近!掀开帘子,她刚一出现,再次吸引了全场的注意。
  叮叮当当悦耳的玉佩声,伴随着轻轻摆动的裙尾,再向上看,步摇晃动之间,与耳坠儿遥相呼应,那亮光仿佛是天上的星光一般,衬托着她凝脂肌肤和粉红的面颊。那些夫人们看着自己脖子上带的粗糙玉石和兽骨,几乎都有些艳羡起来,这些目光都落入了她的眼底,尤其是她们露出的丝绸内袍,让她淡淡一笑。
  当她的目光撞到回头的汉使时,突然愣在了那里,是他——
  第二十三章 剑拔弩张(1)
  当她的目光撞到回头的汉使时,突然愣在了那里,是他——
  难道一切都是梦吗?自己昨天刚刚默念过他的名字,他居然就出现在她的面前。仿佛想起了疯狂燃烧的烈焰当中,他疯狂的将她抱出,甚至不顾袖子上燃烧的火苗,他手腕处的烧伤是不是还在?
  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到跪拜之声:“参见夫人!”
  而帐中的那个男人,正用猎豹一般的眼神炯炯的看着她!想要把她看穿一样,为什么每一次见到他,都感觉自己像浑身赤luo一般?
  几乎用轻颤的声音,她缓缓的走向前去,来到汉使的面前,轻声道:“各位请起。”她甚至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幸亏脸上涂抹了胭脂,否则瞬间绯红的脸,一定会招致那个人的怀疑。
  坐在正中的军须靡看着她头上轻颤的步摇,眼里那一抹遮掩不住的惊喜,淡淡的说了一句:“右夫人,到这边坐下再与家乡使者叙旧不迟。”
  细君听到那魔魅的声音,仿佛还是那天,他用阴寒的语气让她打掉孩子一样,不由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可是霍峻在看着自己,她无论如何都不能露出任何端倪,一步、一步的向主位旁边的右侧踱去,每靠近一分,她就感觉自己的小腹在疼痛,手下意识的捂向自己的小腹,眼睛里似乎看到那鲜红的血迹。
  她的孩子!刚刚在她的腹中生根,就被他无情的扼杀了。他不许自己生下他的孩子,却来招惹她!此刻,不过是一场戏而已,她要演给霍峻看,她要让他放心的离开。强忍住颤抖的脚步,和如火的愤怒,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踱到军须靡身边。男人的眼睛一直盯着她,当看到她的手停留在小腹的时候,眉头悄然皱起,接着突然一拉,将她扯到自己怀里:“各位,举杯欢迎汉使到来!”
  细君大吃一惊,刚想要挣脱,就听见他在耳边低声道:“你不是想让他们放心离开吗?难道想让我揭穿吗?你该保持微笑——”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难道他会读心术?被迫的举起酒杯,下面的相、侯、将军众人纷纷同举酒杯,因为几乎每个人都收到了汉使送来的布帛棉絮,这对于秋冬已至的荒漠之地,无疑是最实用的东西。
  而一旁的左夫人银戈则冷声道:“大王,右夫人身体尚未恢复,恐怕不宜饮酒吧?”
  一句话让细君已经端起的酒杯稍停了一下,但是她马上莞尔一笑:“谢谢银戈公主关心,一点小小的风寒,并无大碍。只是水土不服,天长日久自然无事了。”说完将酒一口饮尽,只是喝得急了,连连咳嗽了两声,呛得脸更加透出细腻的粉色来。
  军须靡轻拍了几下她的后背,柔声道:“夫人感觉好些了没有?”
  细君轻挥了一下手道:“无需大王关心。”他的好心不过都是装出来的,这场戏只要她自己不出纰漏就可以,谁知道在这背后他又要耍什么花样?从她孩子流掉的那一刻起,她就恨透了他!如果不是身负着和亲的重任,她甚至想一刀将他杀死!
  “想杀了我吗?”
  第二十四章 剑拔弩张(2)
  “想杀了我吗?”军须靡用极低的声音在她耳边说话,在外人眼里看来,则完全是夫妻恩爱的表现,细君的表情背对着所有的观众,她的沉默已经出卖了她的心,军须靡淡淡一笑,继续扬起了声调:“那就想着怎么在床上让我死去活来吧……”似乎毫不介意让别人听到这极其暧昧的话语。
  细君一把捂住他的嘴,又迅速的抽回,她不想再和这个恶魔呆上一分一秒,就在刚才的一瞬间,他居然都能亲吻一下她的手心,这引起了她极大的反感,可是下面还坐着她的使臣,她的霍峻。
  于是她转过身来,推开得逞的军须靡,回到了自己的毡垫上:“各位汉使想必一路辛苦,为了两国子民的健康,让我们同饮一杯。”
  军须靡举起了酒杯,这样所有的人都举起了酒杯,共同干了一杯。就连银戈本来想拒绝,但是这样的话语却令她不得不随着喝了下去。
  汉使霍峻道:“如果两国能永远交好,我等即便辛苦奔波,也是虽苦亦甜,毕竟任何一方,都希望自己的百姓安居乐业,共享太平。”
  突然银戈冷声道:“这句话可不对,你们汉人占据了最富饶的土地,拥有大量的平原,如果真的要表现友好,就该让出我们的土地,这样我们的牧民们就不会担心整个可怕的冬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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