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可转念一想,又不是那么肯定,为什么那天看到烂醉如泥的他会那么自然地陪他在风里坐了两个小时,为什么今天见到失魂落魄的他,会从心底里感到不舒服,或者说是担心。自己想看到的,是那坚定而灿烂的笑容,而且真心地希望那灿烂永远与他为伴,不要消失。
正当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忽然听到有人喘着大气跑了过来,一看竟是一城,可能是因为自己一直在想这件事的缘故,便不自觉地想转身走开。不过没等佑冰来得及走开,一城便开口道:“小姜有没有回来过?”
“没有,怎么回事?”孙兰见状忙跑过来问道。
“我好像把她给丢了。”一城低着头,“我本来让他们自己试着到处走一走,可能是我一时开了小差,后来我就发现小姜不见了,问其他人也都没看见,我想……”
“你怎么能让他们自由活动呢,不是告诉你们每时每刻都要看着嘛!”孙兰急了起来,“你这个小差开得也真够大的,居然把人都给开没了。”
佑冰追问道:“在哪儿丢的。”
“那片花丛。”一城指了指身后的方向。
“有没有搞错!”佑冰瞪了一城一眼,随即立刻往那片花丛的方向跑去。
一脸错愕的一城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便看着佑冰跑了出去,孙兰直摇头:“一起找吧!”
……
过了半个小时的光景,佑冰背着十二岁的小姜回到了营地,小姑娘的手臂被挫伤了,佑冰立刻示意队医给她包扎。孙兰忙上前抱住还在哭泣中的小姑娘安抚她的情绪:“告诉孙老师,摔哪儿啦?”
“摔在坑里了,是冰儿姐姐把我拉上来的。”小姑娘抽泣道。
佑冰瞪着一城,说了句:“红队队长,你跟我来一下。”说着便转身往营地的后方走去,一城则像一个做错事的学生一样蔫蔫地跟了过去。
“要是你不想来的话,就别来,既然来了,就别开小差!”佑冰极其严肃地训斥一城,就像恨铁不成钢的老师那样。
佑冰的严肃让一城吓了一跳,由于确实心存愧疚,便低下了头。
“我没让你低头认错,你能不能收起这副孬样!”佑冰几乎是带着哭腔说的这句话,觉得心在隐隐作疼,看着这个曾经给了自己极大温暖的人如今就像了瘪了气的气球,不但心痛而且着急。
一城抬头看到佑冰已经红润的眼眶,一时心里像有什么杵了一下,这个女孩像是为自己在气恼,又似是着急,但却不知道为什么,仅有几面之缘的他们确切来说应该还是陌生人,却为什么会觉得她的责骂是带着真诚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不敢继续看着那急切的眼神,一城故意把眼神撇开,却突然看见佑冰的左臂后侧在流血,忙道:“你也受伤了!”随即拉起佑冰的手,往队医的所在大步开去。
佑冰确实没注意到自己也受伤了,可能是从坑里把小姜拉上来的时候擦伤的。不过,被一城一个猛子拉了过去着实让她有些意外。被他在前头拽着,自己好像完全不用使力似的跟着,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一种温暖的感觉,没错,就是这股温暖的力量,让自己相信走下去总会有阳光。
眼泪冲出眼眶划过脸颊,佑冰立刻用手擦去,不想让人看见,更不想让一城看见。
但这股熟悉的力量,真想永远这样握住不放。
第十二节
四月的春游结束后,佑冰再没见过一城,虽然不断地对自己说,那只是一个陌生人,自己也只会被当作陌生人,但思绪中却不停地闪过火车上的一幕、湖边的一幕和春游那天被他拽着走的一幕。佑冰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惦记,因为确实会想,这个人现在怎么样了,为什么要买醉,为什么那曾经灿烂的笑容在他的脸上消失了。有时甚至会想得出神,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五月过后迎来六月,也就是佑冰毕业的日子。在康复中心实习的这段日子,佑冰深深地觉得喜欢这里,当然首先是因为这里的女管事兰姐让她敬重不已,每每想到这个母亲除了爱自己的孩子,还把无私的帮助带给这么多几乎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佑冰就会觉得内心有股暖流,她告诉自己,在自己还有能力的时候一定要留在这里,和兰姐一起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于是她向兰姐诉说了自己想留下来工作的想法,兰姐也愉快地答应下,给了佑冰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拥抱。
于是佑冰便安心地在孙兰的康复中心开始正式上班,继续做着财务和设备记录的工作,另外还包括中心所有的行政和后勤。
自从上次春游后,吴晓添倒是时有光顾,好几次都想约佑冰出去吃饭看电影,却全部被她拒绝了。每次见到晓添,佑冰似乎都会期望还有一个人也会同时出现,但是那个人却再也没有出现。几次都想问问晓添一城的近况,可是到嘴边的话却没有一次能说得出来。
这天,时值下班,当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当口,晓添跑了进来,孙兰见这侄子神采奕奕,便逗他道:“哟,今天中彩票啦?”
“不是,姑妈,”晓添坏坏地笑了笑,道,“今天佑冰约我吃饭!”
“不是吧,”孙兰有些不相信,“佑冰会主动约你!”
“我也没想到啊,”晓添兴奋地道,“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呵呵!”
就在晓添得意地笑着的时候,佑冰从楼上走了下来,见到晓添,冷冷道,“来啦?走吧!”
别过孙兰后,佑冰先走出了门口,晓添跟在后面,临出门时回过头来向孙兰做了个鬼脸,孙兰也回了个,用口型做了三个字,“你没戏”,只是没有说出声。
……
俩人来到佑冰事先订过位的饭店,坐定后,晓添难掩喜悦之色,笑着说,“真没想到你会约我!”
佑冰认真地道,“我也不想浪费大家的时间,我就直接问我想问的了。”
晓添突感有些莫名,她不会那么直接吧,直接问我喜不喜欢她,这姑娘果然有够怪的,想到此处便正了正身子。
“你有那个人的消息吗?就是上次你带过来做志愿者的那个?”佑冰问道。
“啊?”晓添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正襟以待的可不是这个问题,“你是说,江一城?”
“他叫江一城。”佑冰像是自言自语。
晓添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约我出来,不是就为了问他吧?”
“是,”见晓添的表情有些落寞,佑冰说道,“如果让你失望了,我很抱歉。”
晓添看着佑冰自嘲似的苦笑了一下,随即问道,“干嘛想知道那家伙的事?”
“只是想知道。”佑冰转头望向窗外,若有所思。
“好吧!”晓添长舒了一口气,由于从来都不是一根筋的人,对感情的事一向奉行合则来不合则去、绝不勉强的态度,于是道,“你想知道什么?”
佑冰把头转了回来,眼睛看着手里的杯子,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上次那副耸样儿的?”总是觉得他不是这样一个颓废的人,总是感到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
“你跟他到底是熟还是不熟啊,”晓添更觉摸不着头脑,“你不是说你们连认识都算不上,只是见过几面吗?”
“确实算不上认识。”佑冰依然看着杯子。
“那你怎么知道他应该不是这幅耸样儿?”晓添追问道。
“猜的。”佑冰轻描淡写似的。
晓添无可奈何地笑道,“还真让你猜对了。其实他以前也是挺积极向上的一小伙,不过跟女朋友分手之后就耸了。”
“就因为这样?”佑冰忽然抬起头,有些不可思议。
“什么叫就因为这样啊!”晓添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这男人为女人发疯变傻的,多了去了。再说了,你是没见过他以前那个女朋友,跟天仙似的。”
“是吗?”佑冰心理有些奇怪的滋味,却用不以为然的口气。
“什么叫是吗,你大概不知道,如果一个男人身边有这么个天仙似的的女朋友,那得high成什么样儿啊。你不知道,以前有多少哥们儿对他是那个羡慕嫉妒恨啊!”晓添像是给佑冰灌输常识似的说个不停。
“那为什么又分手了?”佑冰突然问道。
“人家追求更高更远更大的理想去了呗!”晓添说道,“他给不了人家的东西,人家就自己去追求了呗!”
佑冰像是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道,“所以,他是被抛弃的那个?”
“抛弃也难听了点儿,”晓添顿了顿,说,“他是被留下的那个。”
抛弃这个词对佑冰来说并不是一个可以轻易说出口的词,因为她自己也是被抛弃的那一个,或者用晓添的话说,是被留下的那个。佑冰在想,二十年后才知道自己是被抛弃的,和当场就知道,这中间会有什么不同的感受,可能后者会猛烈,更撕心裂肺吧。
看着佑冰沉入了自己的思绪,晓添用手在她面前摇了摇,“想什么呢?”
“然后他就耸了?”佑冰突然抬头问道。
“嗯,然后就好像什么都不得劲儿,还老是走神,还差点因为旷课太多被学校开除了呢!”晓添像是说小道消息似的,“你知道吗,他都没毕得了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