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没毕业？”佑冰瞪大了眼睛。
“是啊，他是学建筑设计的，要交毕业设计才能毕得了业，不过他好像一直没交。”
“为什么？失恋了，连脑子都不转了吗？”佑冰问道。
“这倒不是，”晓添八卦道，“据我所知，他应该早就准备好了毕业设计，他说过他的理想是给他那个天仙似的女朋友设计一座舞蹈剧院，我猜，他应该是不想把这个设计交出去吧，说不定一气之下已经付之一炬了。”
“你口才不错，声色俱全。”佑冰看着晓添冷冷道。
“呵呵”，晓添苦笑一声，“希望你听到了你想听的。”
“你最近有见过他吗？”佑冰边搅拌杯子里的果汁，边问道。
“其实我也有两个多月没见他了，上次见他还是被他拖出去喝酒，他跟我说他没毕业，找工作都很困难，后来就没再找过我，我打他电话也都不接，老实说，他现在在哪儿我都不知道。”晓添似有一份担心。
“这样。”佑冰有些出神，忽然见对面的晓添拿出手机捣腾了一阵，拿起插在桌边点餐用的笔和纸写起了什么，随即把写完的纸条递给佑冰，佑冰接过一看，竟是一城的手机号。
“呵呵！”晓添傻笑道，“我姑妈一直说我没戏，我还不信，你打他试试吧，我也想知道他在干嘛，他可能不想接我电话。”
看着手中的电话号码，佑冰有些发愣，虽然一直告诉自己这只是个陌生人，却在内心深处想要走进他的世界，这个号码似乎就是这跟纽带，也许会让他们的世界不再各行各路。也可能，这个号码什么也不是，这张轻得几乎如同空气一样的纸片，佑冰握着只觉得好有分量。
第十三节
距离上次与晓添吃饭已经过了五天，佑冰一直把那个写着电话号码的纸片揣在口袋里，却始终没有拨出这个号码。无数种思绪涌上过心头，他是不是不会接陌生人电话，或者今天太晚了，等明天吧。最要紧的是在电话里说什么呢，问他有没有毕业，还是有没有找到工作，这是不是会伤到他的自尊，想来他不接吴晓添的电话就说明他应该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
就在佑冰胡思乱想之际，孙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怎么啦，跟晓添那小子吃过饭之后就一直神不守舍的，恋爱啦？真的接受他啦？”
听兰姐这一问，佑冰只能无可奈何道，“没有。”
“唉，我那可怜的侄子，”孙兰假装叹气的样子，“不过我就知道你不会接受他的。”
“你到底是希望我接受他还是不希望我接受他啊？”佑冰笑问。
“站在亲戚的立场上，我当然希望你能接受我那个傻侄子，不过站在你的立场上，我看稍微有点勉强，还是算了吧。”
“那你到底是站在哪边呢？”佑冰像是饶有兴致地问道。
孙兰停当了一下，继续道：“我站在心的那一边。你明白吗，冰儿。人如果不能跟随自己的心，生活就算再丰润，也无法真正开心起来，若跟随了自己的心，就算再苦再难，也都甘之若饴。”说完后，孙兰朝着佑冰似有所指地笑了笑，便自顾自走开了。
佑冰自个儿站在那里，像是被什么触碰了一下。跟随自己的心，兰姐应该就是这么一个人，因为跟随了自己的心，所以才那么洒脱那么坦然地活着，哪怕她所要面对的困难和所要承担的责任是那么的沉甸甸。相形之下，自己就像一个逃兵，可能连逃兵都称不上，因为根本不曾穿上过戎装，总是站在门口想像门那边的世界，却连探头一望的勇气都不曾有过。
想到这里，佑冰从口袋里取出了那个电话号码，正要在手机上输入的时候，忽闻门外传来刹车声，看了看墙上的钟，这才发现已到了送午饭的时间，由于刚换了一家新的午饭供应商，佑冰还得好好检查一下质量状况，于是便搁下手机，向门前迎去。
奇怪的是送餐的人迟迟没有进门，佑冰顺着小货车的方向望去，只见小货车的前座坐着司机，另有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绿色工作帽的人正在从车上卸货，只听得司机叫嚷着：“动作快点好不好啊，今天怎么这么磨蹭啊！”
送货的人终于端着一大箱午餐盒饭踏进了门口，不过把帽檐压得很低，眼睛也一直盯着地上，放下箱子后，那人马上转身欲离开，佑冰叫住了他，“等一下，让我先看一下好吗？”
那人背对着佑冰站住了脚，佑冰只觉得此人的身形有些熟悉。开了箱点了饭盒的数量又打开一盒查看里面的饭菜，再撇见那人的背影，突然间，脑子嗡的一下，不会错的，这肯定就是他，但为什么要如此遮掩，像是怕自己看到他一样。
“不用我签收吗？”佑冰故意问道。
那人晃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半侧着身子递给了佑冰，又迅速转了过去。佑冰撇到了他的侧脸，再次肯定，就是江一城。签完字准备递回的时候，忍不住说道：“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脑筋不好，这样就以为别人认不出你了吗？”
只听背对着自己的一城舒了口气，这才回过头来，眼睛却看着别的地方，“签完了，就给我吧，我还要赶下一家呢！”
佑冰看着他一幅爱理不理的样子，不知为何一时气不打一处来，想像过很多再见面时他的神情和姿态，但真的见到了，却居然是这样一幅让人觉得欠抽的样子。佑冰没好气地说：“干嘛不正眼瞧人，你就那么瞧不起人吗？”
一城绝没想到会被这么劈头盖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自己这哪是瞧不起人，弱弱地说道，“我哪有资格瞧不起别人，只是怕被人瞧不起了罢了。”说完便拿了单子转身起步。
佑冰看着一城离开的身影，心理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只是怕被人瞧不起，这就是他现在所想的东西吗，大学没有毕业，找不到好工作，只能做这些看似低贱的活儿，所以不想见人，怕被人瞧不起吗。佑冰在心里默默问着自己，也试图给出解释，想来应该是如此。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脚已经不知不觉得走出门口，目送着小货车慢慢离开。
第十四节
中午见过一城之后，整个下午佑冰都没有办法集中精神，很多疑问在心里。到了下班时间，骑车回家的路上，佑冰半途停了下来，终于拿出手机拨了那个号码，就在电话那头传来鸣音的当口，佑冰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加速，这种紧张和考试、面试或者任何一次面对挑战都不一样，想听到又怕听到他的声音，直到对面传来“喂，哪位找我？”
听到这个声音，佑冰有些迟疑，当这个人用这个声音真真切切地在和自己说话的时候，佑冰忽然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只是呆在那里，直到电话那头又传来“你是谁？”
佑冰这才回过神来，似乎是鼓足了全部的勇气才说了句：“那个不拿正眼瞧人的人，现在能出来见一下人吗？”说完之后，长舒了一口，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用这么生硬的语气说了这么一句让人有些费解的话，不过是想约他见面而已。
“不好意思，现在真的不太想见人。”电话那头只是冷冷地传来了这么一句，随即便是挂了电话后的嘟嘟声。
他知道是自己在找他吗，佑冰心想，应该是知道的吧，只是不愿见面罢了，想再拨过去，可手机拿在手里半响，还是作罢。
……
隔天早上，佑冰几乎是在一种望眼欲穿的状态中等待着午餐时间的到来，中午接近十二点的时候小货车的熄火声如期传来，佑冰情不自禁地寻声而去，眼见一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端着一箱盒饭走进来，但却不是他，不是那个想见的人。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个男人应该就是这家盒饭厂家的老板，曾经见面谈过。佑冰忍不住问道：“王老板，今天怎么是你亲自送饭，昨天那个人呢？”
中年男人略带着喘气声答道：“那小子今天早上打个电话来说不做了，结果就真的不来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靠不住了，一有什么不顺心，马上翻脸。唉……，我都来不及安排人，只好自己来了。”
原来他辞职了，想必是不想见到自己吧，佑冰思量着，接着说，“王老板，那您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我哪儿知道啊！”
“您知道他住哪儿吗？”佑冰又问。
中年男人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佑冰，“怎么，你找他有事啊？”
佑冰一时语塞，也觉得自己的表现有些奇怪了，便随便编了个理由，“是认识，他欠我钱。”
“哦，”中年男人恍然大悟似的道，“那一定要找他要回来，我这里有记录他的住址，等我回去找出来告诉你。”
“谢谢王老板！”佑冰的心情就像经历了过山车一样，从阴霾到明朗，她自己也被这奇妙的变化吓了一跳，然而这开心却是如此的真切。
……
中年男人如约把一城留在他那儿的地址告诉了佑冰，下班后佑冰便照着地址找到了应是一城住处的地方。这次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找到他，这件事从决定到实践也许只花了一秒钟的时间。总之，佑冰想要找到他。
这是一个高层住宅，佑冰按着地址所述来到二十一层，2105室，大门虚掩着，佑冰开始敲了敲门，但没有人应，便推了进去，只见房里还有好几扇门，看起来就像是那种群租的屋子，一间大房子被分割成了七八间小房间，有人从靠近大门的那个门里探出身子，见到佑冰便问，“你找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