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孙兰轻声问佑冰道：“一城怎么还没来，他跟你联系过吗？”
“没有。”佑冰说道，“他不一定会来。”
自从在孙兰那里得知一城离职的消息，佑冰的情绪一直不好，她气一城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而要别人转告。今天一整天也没见到人影，只说是到学校去领毕业证书，便再也没有消息。
让佑冰情绪低落的不光是一城，还有这场演出，这场由她的妹妹领衔的世界级演出。妹妹，这个称呼实在是太陌生，也许称作“那个完美的女孩”更为合适。佑冰本不想来，却也不好薄了孙兰的面子，还是强忍着心中极大的不悦坐在了这里。可也许心里总还有一丝好奇，想看看这个完美的女孩到底是怎样的完美，这个妈妈最爱的也是一城最爱的女孩，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演出前夕，全场暗灯，一城仍未出现。
大幕缓缓升起，几支群舞过后，女主角终于登场，佳晴身着一袭黑色的芭蕾舞裙，头顶皇冠，如童话里的公主般缓缓步入舞台中央，然后在舞曲中翩然而起。
佑冰觉得好美，美得甚至让人窒息，这个和她流着相同的血液的女孩竟和自己是那么的不同，上天似乎把所有的美好都放在了她的身上，佑冰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呆在妈妈身边的是她而不是自己，理解了为什么一城会为她如此着迷。这就是一个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注视的女孩，在人群中永远闪耀的女孩。
就当佑冰沉浸在这不同一般的完美中，忽然觉得身边的位子有人坐了下来，昏暗的灯光中，佑冰见到那是一城。他安静地坐在那儿，完全痴迷地看着台上舞动的人。佑冰知道，那是一直在他心里的人，是他永远过不去的情感。然而，理智虽然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样美丽的女孩让人深深喜欢实在再合理不过，但佑冰还是无法控制地会去嫉妒，这嫉妒又是如此复杂，嫉妒那是妈妈深爱的女儿，也嫉妒那是一城无法忘怀的初恋。
佑冰自己也不知道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看完了整场演出，她觉得像是有人强压着她，才让她还能这样安静地坐着。
大幕落下，女主角回场谢幕，就在这时，主持人忽然说“有请著名舞蹈家凌若岑女士，也就是我们美丽的首席舞者任佳晴小姐的妈妈上台。”
凌若岑，这个名字佑冰太熟悉也太陌生，不知道多少个晚上在梦中哭喊过的名字，居然出现在这个时候。佑冰再也抑制不住地站起身来，她想看看这个人的样子。直到一个衣着光鲜看起来像四十岁出头的漂亮妇人优雅地走上舞台，佑冰的眼睛几乎是直直地盯着她，很美，按年龄算，她应该快五十了，看起来却依然那么年轻。只见她温柔地把台上的佳晴拥在怀中，就像任何母亲见到孩子获得成功时的那种欣喜和温情。
佑冰的心好痛，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有一个声音仿佛一直在残忍地告诉她，这样出色的孩子才是妈妈需要的孩子，不是你，永远都不会是你。
见妈妈和佳晴双双一起步入了后台，佑冰就像挣脱了那只一直按着她肩膀的手，不顾一切地往后台的方向跑。一旁的一城被这一幕吓了一跳，佑冰是怎么了，好像对什么入了魔似的，甚至有些失控。心里担心着，便也跟着跑了出去。
一城只是跟着佑冰，见她疯狂地要找什么，想上去问她，她却对自己视而不见。
佑冰冲到后台，并不见人，工作人员的拦阻对她也丝毫没用。突然见到一群人疯狂地往剧场后门的方向挤，佑冰也马上跟了过去。
人群中，佳晴和母亲被保安一路护驾挤了出来，随后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佑冰则是疯狂地冲进人群，撕扯着往前，直到看见佳晴和母亲上了车。
佑冰终于挤到人群的最前头，却眼看着车门关上，车开始启动，逐渐加速。佑冰在车尾跟着一路狂奔，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在一个路口处，交通灯忽然跳成红色，另一个方向飞速驶来一辆车，眼见着就要把她掀翻在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佑冰被人从后面重重地拉了回来，那辆车就这样呼啸而过。
可能是被拉得太猛，佑冰重重地摔到了那个拉她的人的身上，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城。
“你不要命啦！”一城对着佑冰大声喝道。却发现佑冰的眼睛红得可怕，整张脸满是被冷风打得七零八落的泪痕。而佑冰，几乎是瘫软在自己的身上，无法动弹。
一城见到这样的佑冰，忽然慌了神，不知道她发生什么事，但一定有什么事。轻轻地把她扶起来，却感觉她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便让她在商店橱窗的边缘坐下，越看越急的一城忍不住问道：“你没事吧。”
佑冰抽泣了一下，像是忽然从梦里醒来那样，见一城半蹲着跟自己说话，才答了句，“我没事。”
“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一城又道。
“是吗，追星就是这样的。”佑冰冷冷地道。
“追星！”一城扯着嗓门喊道，“追星的见过，但没见过你追得这么疯狂的。”觉得佑冰简直不可理喻。
“我想回家了。”佑冰突然站起来无力地说道。
一城自觉脾气有些爆，但佑冰这玩命的反常表现确实让人揪心，便柔声道：“我送你。”
佑冰没有应他，只是自顾自地走着，一城也只是跟在后面，也不知该问些什么。只是这一晚，决不能让她独自回家。俩人在冰冷的夜里安静地走着，直到一城目送佑冰安全地上了楼才独自离开。
第三十六节
佳晴和母亲坐着少卿的车回到下塌的酒店，刚走进客房，凌若岑便冷冷地对少卿说道：“容先生，我有些话想单独和我女儿说，你能回避一下吗？”
少卿面露尴尬，但还是识趣地离开了。
见外人离开，凌若岑一脸不悦地对着自己的女儿当头就是一句：“你觉得你自己的表现很好吗？你知不知道，你的动作走形得越来越不象话了。”
“妈妈，你刚下飞机，好好休息一下吧。”佳晴觉得烦，不想与母亲争吵。
“怎么，你现在翅膀硬了，我说不得你了，学会动不动就走人了？”母亲生气道。
“妈妈，”佳晴无奈地叹道，“我们能不能不要老是这样一见面就吵？”
“如果你做得够好，我自然不会跟你吵，但是你看看你自己都成什么样了？”
“我成什么样了？这不就是您想让我成为的样子吗？您不就是想让我成为伦敦古典的首席吗？现在我做到了，您还要我怎么样啊？”佳晴忽然情绪激动起来。
“是啊，我还应该为你的成功欢呼雀跃是吗？”母亲阴阳怪气地道。
“难道这不是你要的成功吗，这不是你从小教我的事情吗？你知道，为了这份成功，我放弃了多少东西吗？”佳晴歇斯底里道。
“你怎么还好意思说，如过你的成功是靠自己的天才和努力得来，我一定会为你欢呼雀跃，但是你的首席是容少卿靠他的关系换来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有教过你用青春去交换成功吗？”母亲也开始发作。
“妈妈！”佳晴喊道，“我是你女儿，你居然这么看我。”
“就是因为你是我女儿，所以我才要你离开那个容少卿，这是交易，你懂不懂！”
“那你又懂不懂，这不是你说的什么交易，你根本不知道他给了我多大的依靠，这种安全感是任何人都给不了我的。”佳晴嘶喊着。
“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母亲怒道。
“为什么我做什么你都不开心，为什么从小到大，我做什么你都不满意，我已经得到了你要我得到的成功，为什么你还是不满意？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佳晴嘶喊到浑身瘫软。
“我要你堂堂正正地凭自己的本事获得成功，而不是靠这种歪门邪道。”母亲也已经声嘶力竭。
“已经这样了，我已经这样了，难道你要我不跳首席吗，这样你就开心了吗？”
凌若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确实一心希望女儿成功，放弃这一切绝不容易。
佳晴冷笑道：“你果然还是舍不得，我更舍不得，你知道我多不容易才得到这些的吗，你知道我在伦敦吃了多少苦吗？凭自己的本事？妈妈，有一句话你可能不爱听，你女儿我并不是那么完美，那么优秀。”
凌若岑确实对完美有着偏执的追求，佳晴的降生曾让她多么喜悦和自豪，这就是她一直想要的完美的孩子，在之前的那一次打击后，竟还能得到一个这么优秀的孩子，凌若岑曾无数次的感谢过上苍。然而，如今，这个她最疼惜最自豪的女儿竟告诉自己她不完美也不优秀。
“给我出去。”凌若岑指着门，冷冷地对佳晴道。
“那你先休息吧。”精疲力尽的佳晴也不想继续这样争吵下去。
……
被凌若岑下了逐客令之后，少卿一直在大堂等着佳晴，见她双眼红肿地出了电梯，急忙上前探望：“怎么了，哭过了？”
佳晴瘫软在少卿的怀里，头靠在少卿的肩上，眼泪如失控般地不停涌出。
“怎么了，又吵架了？”少卿用手抚着佳晴的秀发，细声问道。
佳晴只是躺在少卿的怀里点了点头，并未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