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方清荷自信的道。
  “约定?清荷,你什么时候这样轻信别人的?”张铎怀疑地看着她。
  “除了她我还真没轻信过谁,不过就凭她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护狄公与李元芳这份心意,我还真就信她。”方清荷挺着身子道。
  “你,唉,你让我如何向上交待?”张铎已是无可奈何。
  “这件事不用你交待,我会写信向守礼兄长解释清楚的。随他们怎样罚我。”方清荷见他依然不肯松懈的神情,不禁问道,“怎么了,你还不满意?”
  “清荷,你的心什么时候变软了,这样容易被人感动,我担心,”张铎放缓了语气,摇头道。
  “你担心什么?”她好奇地问。
  “我担心你不再适合做未来的大事了。”张铎轻轻叹口气,最后瞧她一眼,转身出去了。
  当方清荷姗姗走向自己的居处的时候,意外的发现,门外的回廊下立着个人,玄帽绛衣,手握配刃,身形朗健,不是别人,正是狄仁杰的下属中唯一一个偶来走动的卢玄安。她停下脚步,泰然地道,“你怎么这样轻闲,不用陪护狄阁老么?”
  “正是大人让我来的。”卢玄安慢慢地走近她,“方姑娘,我们能到屋里再说么?”
  方清荷看着他有些阴郁的神情,心下顿时明白,只不动声色地领头走进房门。
  吩咐侍女倒了茶,等她退出门外,方清荷才故意道,“现在可以说什么事了么?”
  只见卢玄安一双朗目定定地看着她并未开言,方清荷倒有些局促起来,“你在看什么,我在问你话呢?”
  玄安回过神来,冷不防地道“如燕,走了。”一句见底没了下文。
  “哦?你能不能说清楚点,什么叫走了,上哪儿了?这大热天的,逛街去了不成。”方清荷故作不解。
  卢玄安手扶几案,站起了身,“她给元芳留了封信,说是要与他断绝婚姻关系,独自远走天涯,再不会回来了。”
  方清荷望着他的后背,转着眼眸,“怎么会这样?昨日上午我还见她一个人在后园赏景。”见他不语又道,“不会是她在开玩笑吧。”
  卢玄安苦笑一下,“有谁会拿这种事开玩笑,驿馆的人讲昨日午后,她去交待完送信的事,就直奔城外去了。她不让府里的人或是我们自己的人看到这封信就是怕人起疑直接告诉他,让他有时间阻止。方姑娘,这两天你与她离得近些,不知可曾见到她有什么异常或向你提起过什么没有?”
  方清荷静默半晌,直言不讳地道,“我一直觉得你们这位李夫人并不太喜欢我,我与她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她的这种事怎会告诉我。不过,来府这几日,她的确总是闷闷不乐的,又经常一个人出去,象有什么心事。”
  卢玄安见她如此说,倒不好再追问什么,只忧虑地看着房中窗下的那张古琴。
  方清荷瞧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不免心头有一阵说不清的东西泛起,“怎么,她这样做,你还不高兴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卢玄安转过头来看着她。
  “这还用问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方清荷撇嘴,“这样的好机会你不去把握,却这样热衷替别人帮忙,不是很奇怪么!”
  “想不到连你也这样说,我一直以为你还是能懂我一些的。” 卢玄安有些失望地看着她,转身便走。
  “卢玄安!”她急着喊住他,“是我说错了,对不起,行么?我知道,如果你认为真的可以拥有她,就不会一直如此隐忍。”
  卢玄安停下脚步,呆立了一刻,方沉痛地道,“不错,直到她走了,我才真正明白我并不能给她幸福,不然她不会自己离开。”
  方清荷看着他痛心的样子,轻轻道“这世间有些事,真的是不可强求的。不过,她也许只是暂时想不通什么事,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她发自内心地安慰着他。
  玄安苦笑一下,“但愿如此吧。”他抬眼看着方清荷关切的目光,心里不免真的好受了些,由衷地轻道,“谢谢你。”
  方清荷的心没来由一动,再次被他那一双邃星般的朗目深深地吸引着。
  第四十二章
  长史府后院正房里,一身墨衣的狄仁杰坐在一张扶手椅子上,端着盏清茶,一边品饮,一边看着狄春整理自己的书籍与衣物。他已与张铎道过了别,告诉他州中诸事已谐,自己没有再滞留的必要了,因惦记着援粮丢失一事还未有结果,须再去沿途查探,所以明日便要离开荆州。张铎不免苦留,但见狄仁杰去意已定,便只好吩咐下属及府内仆从着意送行。
  “老爷,您还有什么东西要装箱收起来的没有?”狄春查点完整理好的物品向狄仁杰道。
  “没有了。”狄仁杰放下杯子,从袖中掏出了玄安前日给他看的那只饰串,正要说话。却见一个伶俐侍女扣门而入,前来施礼道,清荷小姐知阁老不收任何礼品,只奉上两包当地的云雾茶请狄公一路品饮,特别命她送来。狄仁杰不便拒绝,只好面呈笑意让狄春领收,并取些碎银来谢她。侍女起身之际突然发现狄仁杰手中的玛瑙,不禁惊怪地咦了一声。狄公见状不动声色地道,“怎么,姑娘认识它?”
  只见那侍女就着狄仁杰手中细细地打量了它一番,“真是奇了,这手串竟象与我家小姐的那只一般无二。”
  “哦,你家小姐?她从哪里买的?”狄仁杰不免好奇地看着她。
  “不是买的,清荷小姐的那只来府便有,从不离身的。”侍女道。
  “这么巧,那她进府多久了?”狄仁杰象是随口问道。
  “已经十来年了。”见狄春过来打赏,狄仁杰便不再多言,凭侍女深谢而去。
  待她出门,他又将那串手饰细看了好一阵,才叫狄春过来,嘱咐把他将它送回给卢玄安去。
  果真第二日一大早,狄仁杰便同李元芳、卢玄安等人在府门前告辞了张铎与方清荷,头也不回地朝城外一路行去。张铎回府后,方清荷独自站在那里望了许久,才幽幽叹了一声,转身看着洞开的府门,无奈地走向邸院深处。
  幽深的夜里,长史府周围一排高大浓密的树木间,一根隐蔽而粗壮的树干上悄悄潜伏着一个年轻的着将军虎服的男子。他蹲坐于密密层层的枝叶中,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眼前黑黢黢的府邸。忽然他的身后一声细细的鸟鸣,转眼从另一棵树上夜蝠般又飞过来一个人,飘落在他的左侧的另一根树杈间。
  “玄安?”隐伏着的人微惊地轻唤。
  “元芳,张环他们呢?”身着夜行黑衣的卢玄安悄问。
  李元芳握着剑一指,果然长史府里一间屋顶的檐角下伏着个两个黑影。“你不守着大人,怎么到这来了?”李元芳不放心地看着他。
  “来换你,”卢玄安瞧着他道。“三四天了,再不休息,你眼圈都成乌的了。”
  “我不累,你回去吧。”李元芳依然瞅着府内动静。
  “我可提醒你,再熬下去,如燕就是回来,你也难见到她了。”卢玄安虽是调侃但语中关切之意已十分明显。
  李元芳转头看了他一眼,“神都晚上那件事你为什么不早说?”
  “你偷访启踵的事还没告诉我呢?一报还一报。”卢玄安并不服气。
  “两码事。”李元芳不以为然。
  玄安没理会,又接上话问“你怎么要他供出张铎的?”
  “我在他部落周围的山上发现了一个存粮的秘密山洞,有他的人在看守。被我当面拆穿,迫使他不得不告诉我,是荆州长史张铎与他达成了协议,由他带人截粮并负责保管。条件是重金筹谢并帮他稳固在本部的地位。”李元芳尽量捞干的说。
  “所以大人住进长史府是为了察看张铎?”卢玄安问
  李元芳点头。半响,卢玄安转了下目光,“你,不怀疑如燕了?”见李元芳无语默认,不禁好奇地道,“你怎么想通的?”
  李元芳本不待说,怎奈卢玄安牢牢地盯着他,一副不至桥头心不死的样子,只好道,“大人说,这类事从来都是两个人走的,没见一个人偷着离开的。”
  卢玄安低头细细地品味着这话,摇了摇头,讪笑道,“这老头,真是------,明儿我可得好好孝敬孝敬他,让他尽量活得久些。” 可是,没多久,他又若有所失地轻叹了口气。惹得李元芳用眼角瞟了他一眼。“怎么,又想说什么。”
  “我说出来,你别生气就行。”卢玄安不好意思地一笑,“有时,我倒真妄想着你们刚开始的怀疑是真的。”
  “哦?这下死心了没有?!”李元芳不知怎么被他的坦白无羁传染,出语竟也“恣意”起来。
  “得意什么,如燕还不知能不能回来呢。”卢玄安白他一眼。“不过,”他望着漆黑幽静的府院,“如果真的能把她换回来,我倒情愿回到漠北去,再不打扰你们。”
  李元芳略为吃惊地看着他,脸色忽然暗淡起来。
  “元芳,守在这里真的能得到些什么么?”卢玄安有些怀疑道,
  “大人说,他们在援粮的事揭破之前一定会有所行动的,而这府里的秘密一揭开,如燕就会现身了。”他看着前面,眼里燃着的令人难以理解的牵念与渴望。
  卢玄安看着他的神色,正要再说句什么,却被李元芳一把按住手腕,他顺着他机警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行色匆匆的黑色身影,从不远处的墙影里走出来,左看右瞧地向府门方面寻去。转眼又陷在阴影中。
  二人赶忙紧张地看向张环与李朗的遁处,见他俩也似有觉察。半盏茶的功夫,便听长史府院屋顶上传来两声夜鸦的低鸣,那伏着的黑影小心的抬起身向李元芳这边做了个明显的招呼手势。
  “你先别动,我过去看看,”李元芳语声未落,便如一只轻猿般纵至树下,四下瞧看之后,飞身几个起落,来至张环的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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