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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十〉实习伊始

  我在古平的饭店又帮了一星期忙,那伙计小郑回来,我就撤退开始准备实习了。郁天浪这些天非常的忙碌,看得出他很紧张他大哥过来江城的事情,终于不得不认真上起班来,我一面暗笑他同我一样“临时抱佛脚”,一面也不期然的有点紧张:虽说实习多半是打杂,但私营企业和国营毕竟不同,想必不容易“混”。因为形象指导师之一的邵风照例暑假回京州或美国探亲,于是勉强打起十二分精神,请了杜明晓陪我买几件新衣,兼且讲述职场必备仪态。
  周六我和杜明晓同□□一起吃过午饭,□□告辞而去,留下我们两个女人去shopping。他一走我就不禁想起了冯新敞,随口问杜明晓:“对了,冯新敞后来还找过你吗?”她摇摇头道:“没有了,发过一条短消息说对不起什么的,就此不出现了。”说罢狐疑的看了我一眼,问:“你跟他说什么了这么有效?”我打个哈哈说:“能说什么?我说他再敢烦你我就用‘降龙十八掌’教训他。”杜明晓白了我一眼,嘀咕声“神经!”
  我们走进购物商城里,杜明晓问我要不要买套正装,我摇手道:“免了,大热的天。上次我去面试也没穿,现在就更不用了。”她想了想觉得有理,于是便大肆给我推荐各种衬衣。我向来衣着随散惯了,偶尔正式一把也觉得新鲜,只不过那些价格都触目惊心,一面看一面问她:“你一个月工资这么花下来,还有剩没剩啊?”她答:“干嘛?我也没有每个月都买很多衣服,偶尔偶尔罢了。”又笑吟吟的说:“你实习月薪不是两千?提前消费好了。”我叹口气,心想钱乃身外之物,反正衣服买了可以穿好几年,并不亏本,于是道:“那买款式简单大方点的,我可以穿到30岁。”杜明晓已经习惯了我的“实用主义”,开口讥讽道:“30岁怎么够?喏,这件黑条纹的,你35岁也还能穿,只要不发胖。”
  结果我真的买了那件黑色细纹的衬衣,另外还买了三件,外加两件外套,一条裙子,两条裤子,一个包,一双鞋,结账时现金根本不够,划卡了事。杜明晓跌破眼镜,一面替我拿了购物袋一面说:“阿笑,你这个人要么就是铁公鸡,一年都不买一件衣服,要么就这样乱来。你说要是平均一下,生活多有乐趣啊!”我心里好笑:这怎么能有乐趣,脚都走痛了,还花了一笔巨款,这种事情一年一次我还嫌多哩!于是同她喝了咖啡后,匆匆打车回家。
  欧阳笛已经回高城去了,家里因此安静无比。我刚坐下来,杜明晓又打电话来嘱咐说:“忘了跟你说了,记得稍微化点妆,别天天一张清水脸。”我唯唯喏喏,心里不以为然。挂了电话走到浴室去照镜子,头发长长了,披过了肩膀,皮肤算不得细腻,不过也还不至于太粗糙。我翻翻抽屉,找出一支n年前买的口红,也不知过期与否,描上了再一看:血盆大口,无比恐怖!忍不住笑起来,这种效果不要也罢。把口红抹去了,心想清水就清水了罢,反正还有学生身份在那摆着,难道就失礼了?
  星期一,七月十五日。我前一天晚上特意十点上床,结果睡早了,翻来覆去的熬到凌晨才入梦,今天居然六点多就自动醒来:我知道自己实在是太紧张了。屋里空荡荡的,我六点半穿着睡衣坐在客厅喝咖啡吃早饭,一面无数遍地练习开场白“经理你好,我是谈笑,这是我第一次实习上班,请你多指点批评……”
  快七点时,郁天浪打电话来,闲闲的问:“起了啊?”我抓救命稻草一样的问“你今天出现不?”他笑道:“不出现,我中午约了人,大后天我哥就过来了,我比你还紧张呢。”我泄气道:“哦,那晚上我给你汇报战况。”于是挂了。我又坐了一会儿,终于跳起来洗澡穿衣,对着镜子狠狠的又笑了几次,刚深呼吸了几下,手机又响了。过去一接,是周信之。
  “阿笑,今天上班对吧?好好加油啊,别怕。”我心里感动,好朋友毕竟没有隔夜仇,那天我们的矛盾早就烟消云散了。我只说“谢谢”。他听出我声音里都透着紧张,笑了,又说:“别这么紧张,上个班没那么恐怖。中午要不要陪你吃饭?”恒天所在的长宇大厦和北盛同在江城新区,遥遥相对,可算比邻。我欢呼一声,他笑着作别道:“好了,那么中午等我电话。”
  我心头略定,于是整装出门,一路顺风地到了新区。新区离我们学校不远,坐车只有十几分钟路,遥遥就看见三十多层高的长宇大厦,发现才只有八点刚过的样子。于是慢慢走过去,进了大厦坐电梯,看着密密麻麻的长宇驻扎公司指示牌,知道恒天租用了二十五楼至三十楼的全部单位,我则按通知该去培训部报到。
  电梯既快且稳到了二十七层,我深吸两口气,很快找到了培训部的门牌,敲了敲门。一会儿一个打着领带的年轻人打开门,微笑着问我:“是不是来实习的?”我说“是”。他把我领向斜对面的一间房间,打开门,向我说:“你先进去坐吧,经理八点半就来。”我道了谢,走进这间小会议室型的房间,结果里面已经有三个人等着了,两女一男,原来我竟是来得最晚的。我一打招呼,方知三人中两个是江大的,另一个女生是江城另一所高校齐大的,都是研二学生。看来我是这四个人中学龄最低,校历最浅的一个,心里一面害怕,一面暗赞周信之帮我修改的简历有水平。
  八点半一到,准时走进来两个人,前面是个戴眼镜的女子,四十岁上下年纪,后面就是刚才那个男青年。经理介绍自己姓蒋,那男职员姓王,然后就给我们各发了一份资料,我们四个正襟危坐,听她开始简单介绍公司情况。
  我边翻资料,边认真听蒋经理的讲辞:原来恒天集团由董事长郁恒在八十年代初创建,至九十年代中期正式组建集团,以机械制造为主在北方市场占有一席之地,九十年代后集团扩张迅速,在电子信息、食品加工类都有涉猎。世纪初在香港挂牌上市后,也就渐渐不满足于北方市场了,先于几年前在西部玉州建立了分部,现在又正式往南方扩展,定分部在江城,实在因为这里各方面条件都看好,是华东江南一带的商家必争之地。近几年董事长郁恒因为年高而逐步退居二线,集团就由总裁郁天清全权主持,目前江城分部则由副总裁郁天浪和高旭负责组建,预计将来也由其中一人坐镇主管。
  我一面听一面默记,待听见郁天浪的名字时,心里渐渐泛开微笑。只不过笑过以后我又忽然悲哀的想,如果江城分部长期交给郁天浪打理,根据我对他的了解,这公司的管理制度早晚是要出问题的了……
  蒋经理讲述完毕,花了不过十分多钟,很精练明要。接下来她表示了招实习生的目的:一是存在由实习生升级成正式员工的可能,所以实习全当培训;二是正式员工中难免有素质不如意者,临时可能需要替补;三是分部刚刚建成,太多地方不完善,很可能要将我们四处送去救急。所以关于实习的进程安排,除了要统一了解下公司的生产线、销售线等基本资料,和可能要去京州和玉州进工厂学习观摩外,剩下来就剩四个字:因地制宜。谁在哪里适合,就可能被派在某部门实习下去。我听完后心中点头,反倒对她生了好感:这说法干脆明白,蒋经理真是个直快人!
  半个小时后我们被领到同层的“资料信息部”,姓王的男职员留下来负责指点我们如何查找网络上和这里已经现存的公司信息,蒋经理自去了。王姓青年对我们和善一笑,自我介绍说:“我比你们大几岁,你们就叫我‘大王’好了。”我瞪起眼睛,看他不像说笑的样子,忍了忍没忍住,喉咙口“扑哧”了一声,立刻正色,只好用牙齿咬着嘴里两边的肌肉,低下头避开另外几人的注目:竟然还有人自称“大王”的,这份幽默算是让我心服了。
  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大王不断接受我们的提问,态度是很耐心的。我看资料看的犯困,在家又没有好好研究恒天的历史和事业,于是只能拿腔作势提几个虚空的问题,好比“机械制造技术要求是否很高”或者“九十年代盈利增长迅速是否得益于生产成本控制合理”之类不含金的问题,好在也没人在意。
  十二点午休开始,大王通知说一点半上班,又告诉我们长宇大厦的二楼是提供员工午饭休息用的。他走后我们四人闲聊了几句,两个江大的学生姬磊、侯莺听说我也是江大本科毕业的,好感顿生,多出许多话来;齐大的女生文小梅比较安静,浅笑着并不多言。我自己也不喜欢和陌生人多寒暄,匆匆离座掏出手机来一看,周信之已经打过一次电话来了,连忙回拨过去,对方说:“我已经快到长宇楼下了,你下来吧。”我兴高采烈,转身和那三个“同僚”道别,侯莺笑问道:“男朋友来接啊?”我一怔,忙答:“不是,好朋友。”心中暗自不喜刚认识的人就提如此私人的问题。
  看见周信之时,我从心底里笑出来,忽然觉得人生工作皆在计划之中,平静无惧。我于是踩着半高跟的皮鞋,极度优雅的和他并肩慢步,暗道怎么看背影我也是一个白领了!正美着,左脚一扭,整个人就势一斜,被周信之及时伸手托住了左胳膊,只听他笑道:“阿笑,你什么时候能好好走个路啊?还是换双平跟的鞋穿吧。”我愤愤然的重新站直,看看平整的地面,无处推托缘由,只好嘀咕道:“我不是在锻炼么!你不知道现在根本很少有平跟的皮鞋。”他无奈摇摇头,把步子走快了一点,我连忙跟上,鞋跟踩在地面上略有响声,很是清脆动人。
  这以后连续两天,我们四个都在资信部学习“企业文化”。说实话我到第一天下班时就已经烦透了,只不敢嚷,第二天中午忍不住向周信之抱怨无聊,他语重心长地跟我说理论知识是实践的基础,我只好垂头丧气的表示继续努力。第三天上午大王终于表示暂时到此为止,下午带我们进经销部学习。
  中午的时候大王问起是否欢迎他同我们一起吃午饭,姬磊和侯莺都连声称好,文小梅也就不说话了,我因为早就约好了周信之,就婉辞了。五个人一起走去电梯处,大王笑问我道:“才来两天就已经有认识的人了?”我答:“是我大学同学,就在附近工作。”大王问:“在哪里工作的?”我还没开口,手机响了,却是郁天浪打来的:“阿笑,我中午正好有空,一块儿吃饭吧?”我笑起来,调侃他道:“对不起你大哥,预约太迟,我约好了周了,下次赶早。”他在电话那头笑道:“那我就不能来啦?”我一愣,心想也是啊,于是答:“呀,是啊。那你也过来吧?周好像说了要带我去吃过桥米线的,在商业街的那一家,要不然我们坐定了再给你电话?”他说行,就挂了。
  谁知对面大王听了说:“你同学挺会吃啊,连那家店都知道,要不我们也去吧?”另几个人连忙都说好。我一怔,忽然反应过来,心想这下可好,回头见了郁天浪,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大家肯定以为我是走后门进来的……翻来覆去地想了起来,尚无结果,电梯却已经到了底层。一群人虚客气着一起走出大厦,我就看见周信之果然已在不远处等着我了,穿着浅蓝色格子的衬衫,尤显安静。快步走过去和他说了,他倒并不在意,过来和大王他们打招呼,于是五六个人浩浩荡荡的往商业街走去。我不着痕迹的走到最外侧周的身边,懒得和几个同事多说闲话,周信之深知我这鬼脾气,边说话边略回头笑看了我一眼。
  所谓商业街根本就是这几年新辟造出来的,专门供应新区的都市男女们打发午间时光,美食观赏店一应俱全,比起市中心来大气不足,精致有余。我其实很是喜欢吃些汤汤水水的东西的,今天却略有些缺乏兴致,坐进那家卖过桥米线的小店里,打电话给郁天浪报告了方位,耳边听这那几个人假客套,毫无意趣。侯莺显然认定了周信之是我的男友,言谈间说笑不断,语气总夹杂几句古怪,我心里莫名厌烦,也实在懒得解释。
  等到看见郁天浪潇洒的身影出现在店门口时,我倒轻松起来,心中反觉“既来之则安之”,也不再担心什么“绯闻”了,直接招手让他过来。此人穿的还算正式,就是头发被风吹的微乱,走近来就靠着我坐了,搂着我轻轻亲了一下,又向周信之打招呼道:“这几天辛苦你了,天天陪她吃饭。”我登时发怒道:“什么啊!谁说辛苦了,我这么缠人么?”他“嘿嘿”笑着,和周信之交换了个眼神,大有“惺惺相惜”的意思,转头看见四个同事,对我说:“这么多人一块啊,混的不错么。”就向大王伸出手来说:“郁天浪,大家同事。”大王愣了两秒钟,终于犹犹豫豫地伸出手道:“呃,郁副总,我们其实见过,我是培训部的……”郁天浪登时脸显尴尬之色,忙道“不好意思”,又去和那三个实习生一一握手。我隔岸观火,转过头去偷笑。
  郁天浪来后气氛顿时改变,令我烦闷的那些场面话立刻停止,连周信之也免除了被询问“你们傅总是否真是剑桥毕业”之类的无聊话题——饭桌上只剩下我们三个人天南地北的胡说八道,周信之坐在我左手,郁天浪是在我右手,我说话的同时,左右耳朵也就这样轮流被他们喷着气,而大王和侯莺等人却几乎缄默。我一面吃米线一面郁闷的想,等级这东西就是可怕,私企里和老板吃个饭还得噤若寒蝉,实在是社会的悲哀。
  闲扯了几句,郁天浪忽然想起来问周信之道:“车子看怎么样了?决定要买了么?”周信之看看我,微微一笑,说:“是准备要买的,正在研究贷款的事情。”我心想买就买吧,我可再不多管闲事了,随口道:“工行信贷科科长不就是王琛?你们这么熟,去找他呗。”他笑眯眯的道:“我和他没有你和他熟。”我放下筷子,转头瞪着他,他还是笑看着我,并不再开口。我叹口气,重新拾起筷子吃米线,嘀咕道:“我找就我找,我现在名花有主,别以为就旧情复燃了。”
  王琛是长周信之一届的学长,学生会原来的副主席,也是我本科期间交往时间最长的男友,分手后也一直对我关怀备至,算得好合好散了。郁天浪自然听的云里雾里,干脆插口又问:“车子看定了?买哪辆?”周信之道:“多半就在你朋友那里买了,选的是马自达的牌子。”我眉毛一抬,刚搁下筷子,他就微笑着说:“不是那天看的那辆,另一款,十二三万。”我吁口气,心中略宽,再拾起筷子,满嘴米线的对郁天浪说:“嗳,拜托你朋友打折啊,咱俩分工!”他们两个都笑了起来。我心里气闷:“亏你们还笑的出来!十二三万呢,要靠我两千月薪不吃不喝得五六年才凑齐。”一顿饭就在这样的思考中落幕。
  回公司的时候很自然的我们三个成了一条线,那四个成了一条线,且跟在后面。郁天浪搂着我,我却觉得有种被监视的感觉,扭了两下没扭开,叹道:“这回惨了,我本来还指望公司有年轻才俊看上我呢。”他低头笑道:“你这样的哪个才俊能看上,光看你刚才喝干一大碗米线汤就没人敢追了。”周信之听了也跟着笑,我只能翻白眼。
  等回到了恒天,郁天浪直接上三十楼去了,同事几个稍稍活络一些,大王对我的态度倒没什么变化,就是侯莺明显不再有关于“男朋友”的打趣词出口了,我也乐的如此,只在心里叹口气:这就是别人眼里的“灰姑娘”的故事了。不由暗骂这“白马王子”名不符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于是收拾下东西,一起正式下去二十五层的经销部学习。大王把我们划归一个姓叶的主管经理手下,要他带我们了解销售流程。恒天在南方尚没有生产基地,但销售局面却是很早就已经打开的了,叶经理讲解道,目前恒天的机械经销大份额仍旧分布在北方,所以南方的营销依旧由京州或玉州传送货源。但恒天却有在江城周边开设电子科技生产基地的打算,目的主要是在小范围内产供销结合,争取占领华东地区的一部份电子市场。
  我想到要新开一个生产线,就得从工厂选址、招聘技术人员开始,绝对是艰巨复杂的大工程,更不知要贷款多少钱了,实在谈何容易。还好叶经理主管的经销一部,具体主管的是机械类产品的南销,许多订单和项目都已经逐渐敲定下来,工作慢慢的上了轨道。部门里许多同事也是报到不久的生涩新人,大家都竖起耳朵仔细听他分配任务,听到后来我终于明白了:老板——也就是总裁郁天清明天即将驾临江城,从部门经理到下属员工都摩拳擦掌的紧张着,就怕明天老板挑刺到自己头上来……我听着听着,字里行间琢磨出郁天清大概是个既精明又严格的老板,于是在脑子里慢慢开始勾勒他的形象——想来想去却都是把郁天浪配上一张板着的脸,怎么样也不可能太过恐怖。心里哀叹一声“情人眼里出西施”,又想自己“爱屋及乌”,哪怕郁天清就真是个“血腥残酷”的资本家,想必我也会瞧在他是郁天浪大哥的份上把他看做天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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