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二十七〉志同道合
我于是决定提前去玉州。给郁天浪打了电话,告诉他我会早到两天,他上班时我可以自己逛逛,他说好。于是我买了票,又抽了个下午去市区买了些东西,事毕正好是下午三四点的样子,人在市中心,就自然地往古记饭店逛了过去。
我原以为此时没什么客人,不料张滔和阿黑也都在店里,古帆一见我便嚷着说阿黑要请我吃饭,听得我莫名其妙,一问才明白是阿黑老板最近小赚了一笔,几个伙计也就多分了点。问起是哪里赚的,才知道原来老板的哥们儿在南城推荐了个熟人,专门做烟草批发的,打了个大折过来。我心想这钱分到阿黑头上也不过千多块的,这群家伙还瞎嚷,便带开话题问张滔道:“滔子,我从玉州回来直接去九华山,中途在你们家那儿转车,要不要给你带点儿什么?”张滔还没说话呢,古平就说:“他们那儿有好茶,你带几包回来!”我道:“什么好茶?报名字来!贵的我也不买,买回来你也不懂喝,纯粹是牛喝水!”大家说笑了一阵,我眼看快五点了,就先走了,他们都叫我给郁天浪问好。
出门走回广南路,正是下班高峰,公交车站挤满了人。我侧着身往站台内里走了两步,那儿有一排长椅,嘻嘻哈哈坐了四五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一旁却站着对老夫妇,总有七八十岁的样子,老太太腰弯得都快有90度了,全靠老伴勉力搀着。
我看不过,伸手往长椅靠边坐的年轻人肩膀上拍了两下,他转头看我,我笑笑说:“同学,让人家老先生老太太坐坐吧?”那人愣了下,随即便站了起来,他旁边两个女孩子也跟着站起,离我最远的青年这才接受到信息,“靠”了一声也让了座,顺便横了我一眼。我懒怠理他,刚看老夫妇俩坐下,只听后面有人叫我“谈笑?”回头一看,黄业微笑着在我背后。
不知为什么,看见他我心里莫名其妙的竟有几丝不痛快。于是随口打招呼道:“啊,hi,你好。”他又笑着道:“我刚才听见你声音了,一猜就是你。”我没有接过话茬,脸上牵动了下肌肉,算是笑过,转头往车来的方向望去。
黄业却不离不弃:“等车回学校呢?”我道声“嗯”,又觉得自己太冷淡,跟着来了个“是啊。”他静默地站了一会儿,忽然严肃起来,说道:“谈笑,其实这几天我本来就打算找你来着,还问邵风要了你电话,只是还没打……”
我立生警戒之心:这年头找我谈话的多半都不是好事!沉下气,我还是问他:“哦?有什么事情么?”他脸色竟又犹疑起来,看得我更添烦燥时,他竟道:“我们能找个地方坐下谈谈吗?”我暗暗吃惊,来不及找借口,推辞的话就脱口而出道:“一定有这个必要吗?我明天要去外地,还得回去收拾行李。”他倒不恼,只是又微笑了说:“那咱们能到那边说几句话吗?”说时指着车站不远的人行街道。
我迟疑了下,还是点点头,跟着他穿过自行车道,避开了人群。我问:“究竟什么事呢?”
他道:“谈笑,关于一件事,我想着要向你道歉……”我皱眉纳罕,还没发问,就听他道:“是关于冯新敞同你的那场误会。”我一听“冯新敞”三个字,心里莫名的不舒服,勉强按住不耐,看着他一言不发。
黄业怔怔地站在我对面半晌,见我毫无开口的意思,收起笑意道:“冯新敞的母亲前几天悄悄来学校找过我,想让我劝冯新敞回高城。她说之前也求过你帮忙,你拒绝了,她以为这是你为上次的事愤愤不平的缘故……”我没有说话,只是冷着脸听他说。黄业表情愈加严肃,接着道:“她对我说,因为误会,她春节前跑去你实习的公司找过你……”我心中大怒:“这女人是什么意思,还要把这件事到处张扬吗?!”却听黄业续道:“她没有说细节,可是我猜到那肯定是很糟的场面,你一定觉得莫名其妙又难以应付……可是这件事情冯新敞还有我们都对此一无所知,要不是她母亲这次自己说了……”
我挥手打断他道:“既然已经过去了,那这件事就别再提了!拜托你们也别告诉冯新敞了,没什么讨论的必要!”他立刻着急起来:“谈笑,你听我说!关于这件事我必须向你道歉,因为如果不是我们不负责任地判断你是冯新敞的女朋友,又不负责任地这样告诉了他母亲,是不会导致这样的误会的!这件事情本来同你毫不相干,你却莫名其妙地被牵扯进来,而且受到打扰甚或侮辱,根本是我们的责任……”
我心里黯然。他口中的“我们”是谁,我其实早就猜到过——冯母自是将与冯新敞要好的同学朋友都问过了,才会产生误会的。可是扪心自问,若不是我向来思虑不周,行事鲁莽,焉能自误?然而我的心里依旧涌起了涩意:原来时至今日,心底的那份委屈仍悄悄地留着。
黄业的话显然还没说完:“谈笑,这件事对你实在太不公平。我思来想去,如果不找个机会向你解释清楚,并向你道歉,我于心不安……”我于是不耐烦起来:究竟这件事的阴影还要跟随我多久才罢!我说:“事情过去就行了,以后就别提了罢。”黄业仍道:“怎么能不提?不单我,其实冯新敞和他母亲都该向你道歉……”我烦躁更甚,截断他道:“冯新敞没有错!其他人都道过歉了,我接受,这件事情就此结束了,不要再提了可以吗?”他愕然,半晌竟叹道:“谈笑,你实在大度。”我心里只是嫌烦,忍耐道:“没有别的事了吧?”顺便往车站望去:方才我那班车已经开走了一辆。
黄业竟忽然笑了笑,换成轻松的语气道:“还有一件小事。谈笑,你有男朋友吗?”我讶异,不解地看向他,他竟又接着道:“如果没有,我可以追求你吗?”我瞠目结舌,半张着嘴居然没发出声音来:这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莫名其妙的表白了。对方反倒恢复了一贯的仪态,微笑着步步追击:“可以吗?”
我脑子里的思想因为急转弯而扭伤了筋骨,好容易才顺了顺气答:“对不起,我正准备明天去我男朋友那里过五一。”他抿了抿嘴,脸上并没有失望的神情,居然道:“邵风对我说过,你很经常换男友。”我惊得差点要跳起来,恨不得邵风就在这里让我暴打一顿,心头暗怒:“做助教的人居然说出这种话来?!”咬咬牙却忍气道:“黄老师,我不记得我对你有过任何暗示。并且我的确有男朋友,也没有换的打算。”
他竟又微笑起来,语调更温和了些:“谈笑,我并没有侮辱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想法。你是个很好的女孩,我希望至少我们未来有机会能成为好朋友。”我对这种恐怖的句子莫名地泛胃酸,可是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只好拼死挤出个微笑道:“当然。”他于是不再多说。我们回到车站,道别后分坐了不同的车回校。
我一回到家,翻出手机就打给邵风,痛骂他竟然明目张胆地暗示别人来追求我,骂他不讲义气不替我处理这种事,害我尴尬。邵风听完我的牢骚,丝毫不动气,只是闲闲地道:“阿笑,我才不管闲事呢。黄业他看上你是他的自由,我劝他做什么?他这个人,你别看他平日里斯文客气,其实心底里很有些骄傲,你以为我劝就劝得动么?倒不如让他自己碰了钉子死了心,皆大欢喜好了。”
我顿时词穷。回过神来又骂道:“那你干嘛暗示他我男朋友换得快?好像他可以先挂上号排队的样子!”邵风听了笑得喘不过气来,直笑了大半天,方道:“我本来只是阐述事实作为警告,谁知道他却自信认为可以上岗,我有什么办法——对了阿笑,你和郁天浪在一起是不是就快要一年了?坚持住啊,等你破了纪录咱们就开香槟庆祝下……”我受不了他的牙尖嘴利,恨恨骂了几句就挂了。
回头静下心来再想邵风的话,觉得何尝不是对我最好的启示:我自己信天由命,又为什么老想要用世俗道理去规范感情这类虚无缥缈的东西呢,更何况还是别人的感情?!一念通念念通,蓦得心境开朗:谁喜欢谁都没有错,而每个人只能掌控自己,要替别人的感情世界做主,是万万不必、也不能的!想罢我长舒一口气,暗暗决定,等五一游玩回来就往杜明晓那儿负荆请罪去。
早早休息,好夜无梦。第二天一大早道别欧阳笛就坐火车直奔玉州,一路颠簸着趁着天光看风景——火车开向西北方向,路上的风景比去京州时又是不同,渐渐地看过河看过丘陵又看过田野,看到人也慢慢地疲倦了,才靠着座椅小睡了一会儿。到达的时候已经是满天星火了,玉州车站比江城车站古朴空大许多,站在站台上竟有一种天广地阔尽可随处飘游的感觉。
郁天浪如约来站台接我,看他穿着衬衣西裤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他挑挑眉,只是望着我。我忽然想起也不过一年以前,他在茗飞的“飞扬”酒吧外面,向我挑了挑眉,那一瞬间的洒脱与闲适曾叫我心奇心折。
我于是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郁副总这身行头还真让人敬畏呢!”他微微笑了起来,走过来到我身边,静静地低头看我。我笑着问:“怎么?”他不答,只是看着我。过了许久,他低下头,轻轻地吻在我额头上,又伸手抱我入怀。我就这么被他抱了一会儿,耳边只有一丝丝仲春的微风拂过,那风中也似乎捎带着西北的味道。良久他松开怀抱,微笑着,搂了我往外走,进入停车场,上了汽车。
我却觉得此人今晚尤其的深沉,直觉地问:“郁天浪,出什么事了么?”他发动了汽车,才缓缓地道:“郊区一家小厂今早出了事故,现在有四五个人在医院里呢。”我一惊,忙问:“什么事故?伤得厉害吗?”他边开边道:“是火灾。有一个烧伤面积很大,还没脱离危险。”
我怔住了,那我来得真是不巧了。于是只得道:“你去看过他们没有?你不必管我,送我到家你就去忙吧。”他沉吟着道:“我上午已经去过医院,中午又去了工厂。刚才也打电话问了,情况还不是很乐观。”我忙道:“那不如再去医院看看吧,问问详细情况?”他摇头道:“我去了也没用,有人在那里守着呢,有什么事情会告诉我的。”我黯然,半晌才想到问:“工厂的损失严重么?是人为责任还是生产事故?”郁天浪道:“工厂没什么大问题,着火的就是一个车间,发现的还算及时,工人大多数都没有受伤。”
说话间我们便到了他的住处,这也是一套面积不大的公寓,位置离市中心并不远。我们上了楼,放下我的行李,我也顾不得参观,回头又道:“你本来该做什么的,你就去吧,别为我耽搁了。”他摇摇头,把汽车里拿上来的西服扔在沙发上,人也坐了过去。我见他满身的疲惫,轻轻地靠过去,也不说话打扰他,只是默默地看着他敛眉。一时他转过头来,对我说道:“阿笑,你知道么,受伤最重的那个就是车间主任,据说是他指挥着违规赶工,机器连续运作太久,摩擦过度才引发的火灾。”我愣愣地听着,他又道:“加班加点是为了完成五一前的生产指标。其实他们这么一个小厂,就算完不成任务也影响不了大局,现在这一闹,反而涉及了人命……”我内心驳他道:“那也不见得,要是每个小厂都不完成指标,大局怎么会稳得住?!”可是这话再也说不出口来,想到受了伤的人们,忽然觉得自己竟能如此“残忍”,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我俩就这样静默地坐着,谁也不说话,直到郁天浪的手机铃声大作才被吓了一跳。郁天浪一看号码,立刻接了,只听他道:“大哥。嗯,是,我知道……对,是车间主任本人……另外四个人没大问题……目前看来就是这个原因了,我已经叫他们接着查下去……嗯,我明白了……放心吧,大哥。”
挂了电话,他也长叹了一口气,扔开手机,转头微笑着伸手把我搂进怀里,紧紧抱着我说:“这可把你冷落了!”我也挂心着那事故,只在他胸前闷闷地问:“郁总说什么了?”郁天浪道:“不外乎叮嘱我好好处理善后的事情。”我接着问:“他是不是要你立刻开始追查责任人啦?”郁天浪道:“大哥的意思是先把人救过来,别的暂缓。所以我也松口气。”我知道他同我是一样的心思,不由也跟着松了口气——万事人为本,再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的了。
第二天一早郁天浪便打了电话询问,然后又赶去医院和工厂。我也没了心情去游玩玉州,他走后不久我便起了床,心魂不定地想这想那,又不愿电话打扰郁天浪,只得诚心祝福那重伤的车间主任能早日脱离危险。下午一点多钟时,郁天浪赶回家来,笑着向我道:“你就待在这儿傻坐着,也不吭一声。什么吃的也没有,我把你忘了怎么办?”于是要带我出去吃饭。我惦记着那伤员,他道:“应该没事了。伤势还是挺严重的,不过命已经保住了。”我刚吁口气,差点要叫“阿弥陀佛”,就听他又道:“接下来就等着追究责任吧!恒天已经有近十年没出过生产事故了。”我嘀咕道:“人活着就是大幸了,先不管别的罢!”他点点头,剑眉亦是舒展。
第三天是四月三十日,恒天京州总部派来清查事故的专员竟已经到了。郁天浪陪了一个上午,中午竟又回到家来,说接我出去吃饭。我倒是提起意见来:“这可不行哪!我来早了几天,你就总是矿工了!”他摇头道:“不是因为你。我看着他们调查心里烦。一个小厂,上到厂长下到生产组长,恐怕都吃不了兜着走,这个节就别安生过了……”我点点头,心想这大概就叫做“杀一儆百”了,暗叹着若是他郁总不去彻查此事,反倒稀奇了。只是此刻伤员还躺在医院里切了气管输氧呢,让人看着不由地心冷。
我转头来安慰郁天浪道:“那你可不是能偷懒了么?郁总都派了专门的调查组来了,你就偷了闲了。”郁天浪一笑道:“大哥摆明了是怕我心软,不肯把责任追死了,直接就把这事揽过去了。”我抱着他腰道:“你也就是心软,见不得这些死死生生的,要你去做处分决定也太难了些……郁总肯管最好,你就省了这心吧!”他低头闷笑了两声,道:“想不省心也难。如今我再插手,他们也只怕也要当我故意包庇了……”忽得又想起来问:“周信之的岳父情况怎么样了?”我摇摇头道:“恐怕不好。我也没再去过,吴莹莹和她妈妈昼夜陪着呢,周也是累得快倒了。”他抿紧了嘴,却轻轻地道:“总有这许多不如意的事。”
五一来临,郁天浪虽不至于因此事加班,却还是每天都坚持去工厂和医院看看。我跟着一起去了次医院,隔着病房玻璃瞧了那受伤的车间主任一眼,实在是惨不忍睹——料想他当时自知责任重大,宁死也要把其他工人救出去,这才烧伤得这样严重。病房外他的妻子带着个不足十岁的男孩子,早已哭得连眼睛也睁不开了。我也不敢随便说话,心里只压得沉重,更不敢问郁天浪工厂的经济损失有多大,这主任出了医院,会不会跟着就进班房……另外几个工人恢复得倒都算快,看见郁天浪也略有些战战兢兢,显然这几天被调查组的人问得有如惊弓之鸟,反而是郁天浪去劝慰他们别太担心,养病第一。
我俩走出医院,相对看看,都不禁苦笑:还只道身在商海只要忍得住铜臭味便罢,哪知道却也要看尽这些生死无常事?傍晚终于闲下来时,郁天浪把我带到郊外空旷处,停了车与我同坐在已经泛翠的草地上,两人披着斜阳,却又是半日无话。
末了还是我先幽幽地叹道:“郁天浪,我们找个地方隐居了吧。红尘世界,似乎你我都不大适合呢。”他搂着我不答。我转头瞧他,笑道:“怎么?舍不得?也罢,我四号就去九华山,你既舍不得这花花世界,我就独去找座尼姑庵剃了度,了此残生便是!”他搂着我的手忽然一紧,低头正色道:“阿笑,这事别拿来说笑!”我一愣,随即大笑道:“呀,谈笑不说笑,怎么可能了?”他这才跟着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微笑着说:“不是舍不得,我是在想,我们去什么地方才好。”我说:“哪儿都好,只要别成天担心着老板折腾你,工人出事故,哪儿都快乐!”他笑着摇头,直道“没有这样的世界”。我黯然起来,长叹道:“郁天浪,怎么我竟遇上了个你?都不是乘舟奋勇之辈,咱们俩将来可怎么活呀?”他洒然一笑,爽快地说:“要活着还不容易吗?最怕两人志向不投,那才伤脑筋!既然是志同道合,总有咱们的去处。”我痴痴地听着,忽然悠然向往起武侠小说的终了,总是侠客佳人携手浪迹天涯,退出武林争斗之地——难道而今当世,也能有这样的日子么?可是我一想到,无论何时何地,总有他与我携手同路,风雨无阻,人生再坎坷崎岖,再不如人意,又怕什么了呢?说不定终有一日,我们能在这滚滚红尘中寻到属于我们的世外桃源,无拘无束地笑尽此生呢!我思绪至此,蓦然间心上便生出一股勇气来,仿佛那天边的夕阳也不再惨淡,而成了明月朝歌的使者一般。
想到这里我回转头来,抱着他的脖子笑道:“郁天浪,老天待我不薄,竟让我遇上了你!”他是见惯了我了起起伏伏,也不质疑,只微微笑着纠正我道:“是待你我不薄。”我点点头,倚在他怀里,同看那天边美丽的霞彩斑斓。
五一节的第二日,郁天浪终于领着我游览了玉州城。玉州毕竟是西北名城,虽然越发繁华,却难掩那一种旷古苍凉之美。我便笑着对他说,这地方好是好的,但住久了只怕要有些沉郁之气,不利于身心开朗,他不以为然,只说在这里方能体会远古边塞的酒香与纷争。
第三天我们吃了午饭,正在一条小街散步时,周信之忽然打电话给我。我心上一跳,接起来询问,他只是沙哑着道:“阿笑,莹莹她爸爸刚刚过去了……”我心头没来缘地跟着一酸,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半晌才道:“你别太伤心了,她们母女俩都得你安慰才好。”他叹口气道:“她妈妈刚才血压升高,晕了过去,现在刚办了住院,只怕得在医院躺上两天才能确保无碍,莹莹正在陪她。”我望了郁天浪一眼,问他:“那丧事谁来操办?有亲戚朋友能来帮忙么?”周信之道:“恐怕有限。只有几个远亲,都不大熟络……”我心中恻然,暗暗叹了口气,向他道:“周,郁天浪明天也得出国去了,横竖我也一个人没什么别的事——你先支撑着些,我明天一早坐火车回来,傍晚以前就能到江城。我回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