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怕我取代你是
  不是?”
  他推开燎原火,朝斜跌地上的短镖扑去。就在指尖快要碰到短镖之际,一道巨力,竟然无声把他整个人牢牢压在地上,
  不仅无法动弹分毫,甚至想谩骂叫喊,都像哑了一样,无法张声。
  “请少当家恕罪。”汉子银环抖颤,恭谨下跪,左手轻描淡写按在陆霜腰椎上。“这小子是脑残,就请少当家特予恩准
  ,让他加入残兵当跑腿吧。”
  “脑残?哈哈哈……”司马懿又笑了。“……我喜欢!哈哈哈……”
  长老叔伯交换了一个惊讶而宽慰的眼神。多么难得的一天啊,仲达今天竟然笑了两次。
  他的心情,该很不错吧。
  “少当家,小人有一项大胆提议,需要用到这孩子。”汉子松一口气,低声请求。“而且……这孩子颇有胆识。加以培
  训,将来必成残兵重要支柱。”
  “那好吧。至于那个什么提议……”司马懿斜睨众人,打了个呵欠,挥挥手。“……改天再慢慢解释好了。”
  “小人谢过少当家。”汉子把头垂得更低。“咱们已经成功按照少当家吩咐,漏夜兼程,赶至破庙,只可惜——”
  “不。你们已经做得很好。”司马懿把四爷心爱的青玉壶拿来诱捕从木箱首级堆中飞出来的苍蝇。“没有给人发现吧?
  ”
  “咱们事后把现场稍微布置了一下,顺道嫁祸予黑山军张燕麾下,前黄巾渠师洪畴。不留任何后患。”
  “原来仲达你早有后着?”“洪畴?他不是跟卜将军那伙人早有过节的么?”“这下子他们互相消耗,没空再理咱们了
  !”“岂止?黑山军那伙人今后三面受敌,真一石二鸟之计!”“哈!妙计!妙计啊!”“仲达!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咱们偷
  偷派人去送黄金的?”“好小子!原来早作安排?怎么不早说?”“仲达!咱们以后整个家族全听你的!”
  司马懿推开搂着他又亲又捏的叔伯,把搁在几上,今早信使于破庙寻回的染血骷髅戒指拈起,递到汉子面前。
  刘大瞪大眼睛,霍地站起,黄金踢翻一地。
  汉子神情肃穆严谨,恭敬跪下,接过眼前少年托付的这一枚戒指。
  这枚戒指,不仅背负整个组织的未来,同时,更牵连到背后整个家族的共同命运。
  但凡戴起这枚戒指的首领,都得把个人荣辱与生死放到最后,而将主子司马家的利益与荣辱作为首要考虑。若有必要,
  得将自身化作饲料,甚至成泥作土,守护司马家茁壮成长。
  没有这种觉悟的,不管武功多强,智慧多高,也没资格戴起这枚戒指。
  当日,刘大就是为了自己前途与个人荣辱利益,决心引退,买官求爵,争名逐利。
  眼前一切彷佛历史重演,不同的,却是自己已由当事人,褪到角落,成为旁观者。
  此刻,刘大百感交集,不是味儿。
  却没有人理会他的感受。
  “今后……”司马懿淡然地道。“……你就是第五代首领。”
  “仲达疯了么?竟然随便就下决定——”“他还没有什么实绩吧?”“咱们残兵从来没有这么年轻的首领……”“不,
  他已经二十多岁,跟耿胖子差不多啦!”“虽说他刚完成了一项艰钜任务,但首领一职,始终——”各长老神情疑惑,彼此
  偷望,心照不宣,脑里纵有万千疑问,却碍于刚才承诺不敢这次,只好乖乖噤声。
  司马懿察觉到,当他把戒指递到半空的时候,这名刚才让他开怀大笑的浓眉少年,正默默凝视他手中闪烁荧惑的骷髅戒
  指,偷偷咽了咽唾液。
  刹那间,两人似有会意,交换了一个眼色。
  他俩没有注意,同一时间,旁边恭敬跪坐的陆霜,也在仰望头上这枚骷髅戒指,神情闪烁。
  汉子接过戒指,套进右手食指,傲然站起,低头抱拳。
  浓眉少年没有躲避司马懿的目光。他乾裂的双唇,跟汉子同一时间张开。
  “计髡愿壮大司马家。”
  正在悄声模仿计髡说话的他,静静在心里起了一个誓。
  终有一天,我的名字,将在我向你做出相同姿势的时候,清晰响亮地吐出。
  “燎原火愿壮大司马家。”
  第四章 有影皆双
  寒食节是司马家非常重视的祭祖祀日。早于前一天三更时分,仆人忙进忙出,把酒馔都备弁妥当,放在盒担里。天还没
  亮,司马家上下过百人,连同前来会合的远亲,浩浩荡荡,孝子贤孙扶老携幼,从山脚直往他们家的祖坟,列队往山巅踱去
  。
  还未成为少当家的司马懿,甫出生即备受宠爱。不消说,这一年寒食节,他继续毫不在乎地站在太长老旁边,有资格跟
  大长老一同宣读祭文,分饼插柳。
  香火如缕,纸钱漫天。负责在墓地后方戍卫把风的燎原火,才加入残兵没多久。这一年,是他在司马家过的第二个寒食
  节。
  “刘大呢?”司马家其中一个叔伯拖着领过猪肉与冷粥的幼童前来探问。“他跑哪里了?”
  “首领有事下山,待会回来。”燎原火目送对方远去。
  燎原火从衣襟里摸出一个乾硬了的馒头,放到嘴边。他一边啃咬,一边遥望着远处香火鼎盛、枝叶繁茂的家族,小小年
  纪,心里禁不住涌起疑问。
  他当然不会想到繁衍之类的念头,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一家人,会这么齐整,这么壮大,而自己,却连父母都
  没有,没有家,也没有家人,一直过着自生自灭的,流浪犬般的生活。
  他不敢让这种疑惑扩大成为能够称为羡慕或者妒忌的念头。他摇摇头,叮嘱自己安份一点,别想太多。
  这种乱世,只要能够温饱,有瓦遮头,就是幸福。家人不是他有资格要求的东西。多想无益。
  忽然,两把陌生的声音从竹林里传来。
  “这就是司马家了吗?”嗓音较尖的道。“跟咱们以往的不太一样啊。”
  “大富之家,果然令人羡慕。”
  燎原火把馒头收在怀里,摸出匕首,朝残兵同伴发出暗号,不理对方反应,立即往竹林冲去。
  还没搞清楚来者何人,迅疾的腿影已经袭至面门。燎原火以拳击腿,却发出铁器碰撞之声。燎原火自恃不怕痛,每招硬
  接硬挡,猛然抢攻,然而对方身影迅捷,难以捉摸,敦燎原火取不到什么优势。
  才刚避开那使脚的,一道沉重巨力挟着破空之声从另一方袭来,缚在铁链上的圆球猛然踞至,燎原火依旧举臂硬挡,臂
  甲破开,发出闷声巨响,那道如鬼魅般挥之不去的腿影,又再如影随形,无声攻至。“还有。”
  一声又一声“还有”,教燎原火毫无回气的机会。这二人夹击,合作无问,连绵不尽,互相补足,果然不能小觑。
  “还有!”燎原火看清楚了,那人的腿,是一把尖刀。“还有!”那使鞭鎚的,是个光头的矮子。“还有!”
  两人一个断腿,一个断臂。
  燎原火为免惊动司马家祭告,才一直沉着应战,小心拖延。待探得对方虚实,即把匕首扔向那个使脚刀的先锋,先攻向
  此人,然后把同时袭来的圆球一拳轰回,直射至来不及回头的断腿者身上,同时,以脱手镖扔向斜后方竹支,反弹袭向断臂
  光头的后颈。
  只要其中一人先倒下,阵就不成阵了。
  “雷!小心!”
  光头的眼见同伴快要被圆球轰中,竟然不是拉扯铁链,硬生生收回圆球,而是整个人扑向圆球,企图挡在同伴与圆球之
  间。
  看在眼里的燎原火,奋力一跃,窜到圆球底部,同时朝断腿的大喝一声:“踢!”
  乒邦一声,圆球如月,轰然飘上半空。断腿者腿上的尖刀以漂亮的回旋插在竹支上。断臂光头盯着自己被扯断的铁链,
  大概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吧,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你是第一个能破咱俩合招的人。”断腿的单脚站立,咬下半口馒头——赫然是刚才燎原火收在襟里那半个。
  “你们这一招叫什么?”燎原火收腿站起,指尖扫向被划破的衣衫。
  “‘只用一次’。”光头抢过同伴手里的馒头,咬了一口。
  “战场上,从来没有人能够在这一招下活命。”断腿少年拨了拨长发。“好家伙,你是第一个。”
  “在战场上用过这么多次的招式叫‘只用一次’?”燎原火抢回馒头,张开的嘴巴却凝住了,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真有意思。”
  他不过是不想自己的馒头被对方大剌剌吃着,可抢回来之后,吃还是不吃,却是个问题。
  “你闭嘴!刚才那铁球没轰断你双手么?”光头的矮子凝望燎原火手中的馒头,吞了吞唾液。“别逞强了。”
  燎原火把手伸到光头的后颈,咻的一声,接住刚好弹来的短镖。“哪有。”
  “嘿嘿,你俩这么快便跟新拍档打过招呼了吗?”刘大眯起眼睛,从竹林里悠然转出。“火,这两个小鬼如何?不赖吧
  ?”
  “不赖。”断腿少年斜睨燎原火。“以往跟咱俩拍档的,全都死于非命。这个该可以活得久一点吧。”
  “小子,咱们是在战场上混的,你可别要拖咱们后腿才好啊。”光头少年举起右掌,接住刚好从天上掉落的圆球。“嘿
  。”
  “首领,这——”燎原火后来才知道,他俩的手和脚,也是在战场上失去的。
  “火,你总是独断独行,不理同伴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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