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丁原豢养我,我豢养你。
  豢养你,不过是让我这个在豢养权力关系最底层的宠物,
  摇身一变,成为主人,平衡一下长期抑压的心理而已。
  当你神色迟疑,向我递来一个金刚打造的铜环时,我还是愣住了。
  “主子,听说你上次戴着头箍来救我的时候,头没有痛了,是也不是?”
  你把铜环递来。
  “这金刚环,上面镶有西域玛瑙,听说治头痛很有效的……”
  我把头发拨后,将铜环戴上,头就痛起来了。
  你这臭小鬼,怎么要做这种无聊事情呢?
  明明我就不是人。
  怎么……
  此刻的我,竟也感到点点不该拥有的踏实……
  ……与温暖?
  ————————————
  第十一章 头痛欲裂
  张辽剑如流星,朝吕布狠狠刺去。
  吕布手中朴刀应声堕地。
  嘿嘿嘿嘿忤逆子,你就在地府跟你的生父忏悔吧!哈哈哈哈哈哈!
  “嘘。”
  刻不容缓的死生一发问,吕布轻轻吐出了一个字。
  “静。”
  此刻,四周沉静得连吕布衣衫被张辽利剑割破的声音,房里三人郡听得清楚明白。
  且战且退的吕布,臂膀终告挂彩,血丝翻飞。
  “受死!”张辽以全身重量把剑压下,吕布闪避不及,举臂顽挡,双臂护甲登时碎裂。
  张辽起脚一踹,给飞踢开去的吕布,就以狗吃屎的姿势,滚到丁原脚畔。
  “卖父求荣的忤逆子……”丁原朝勉力站起的吕布啐了一口痰。“还想不要脸求饶吗?你这不是人的畜生!我呸!”
  吕布有气无力站起,双脚摇晃。
  “怪只怪你太贪,勾结外人夺我一切……”
  张辽剑疾如光,穿透正在张开双臂,仰首望天的吕布。
  “皇天有眼,就等上天把你——”丁原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肩膀。“——啊?”
  “你错愕的表情,跟当年假冒的替身……”吕布睥睨丁原。“……并无二致。”
  剑尖没入肩膀,一滴滴浓稠的鲜血,正把丝绸织成的衣服染红。“啊——”
  “一如以往……”吕布伸出指头,贴住丁原抖颤的嘴唇。“……静。”
  一把薄如蝉翼的剑,穿透吕布胁下衣衫,直刺进丁原肩膀。
  “这……”丁原睁大眼睛,竭力从视线里寻找张辽,可张辽却给吕布巨大的身躯挡住。
  “等了那么久,也没有其他救兵……”身呈十字、横臂仰首的吕布,缓缓张开双眼。“看来张辽真是你的再下一步,也是你的最后一步了。”
  “张辽!你这小狗贼!”丁原推开剑尖,一脚踹在吕布胸口,借力后退。“你们……刚才一直在演戏?”
  “小狗贼也有小狗贼遵从的道义啊,丁大人。”张辽从怀中取出金刚环递给吕布。“主子,环上镶的是鸡血石,听说治头痛比玛瑙有效。”
  “是吗?”吕布把头发拨后,戴上金刚环。“张辽,我的头……又痛起来了。”
  “哈哈。”张辽把手中长剑递给吕布,从后腰摸出匕首,尖指丁原。“那让我替你把痛症根除吧。”
  “你、你们是何时走在一起的?怎么我一、一直不知道?”丁原步步后退。
  “大概……”吕布与张辽相视而笑。
  “……就在你的替身被我用同一把剑剌死……”张辽接口。
  “……而你把我骗到石家庄送死的时候吧。”吕布以长剑轻碰张辽匕首。“不义之人,竟有重义的部下。张辽啊张辽,我差点被你感动了。”
  “还差一点吗?”张辽耸肩。“太可惜了。枉我还一直不告诉你,打算给你一个惊喜呢。”
  “谁说张辽是你的下一步?”吕布拂去剑上血一行,大步朝丁原踏去。“他是我吕布的再下一步才对啊。”
  “畜生果然是畜生,只跟同类臭味相投、相濡以沫,却对喂养之恩的主人无情反噬……”
  “是我被你喂养,还是我一直保护你周全?这些年来,你的江山,都是我替你打下的啊——!!”吕布轻拍张辽肩膀,腾空飞跃,一手举剑,另一只手五指箕张,朝手心外的丁原收起五指。“丁原,你的所有,都是我的了!”
  “……天下间的儿子都是那么贪婪急进,却时刻想着不劳而获,侵吞父亲打下的江山……”
  “主子!小心!”张辽焦急大吼。“有——”
  轰——!!同一时间,墙毁瓦破,无数如电闪光,从屋外四方八而劈到吕布身上。
  “哈哈!逆子,天打雷劈了啊!”丁原平举手掌,轻轻一拨,远处被击飞开去的吕布彷佛就因丁原这一拂,破墙撞柱,直堕角落。“……天下间的儿子,总是忘了父亲平日的教诲……”
  一群头戴皮帽,脸套钢罩,罩上满是小孔的神秘刺客,浑身散发高手气度,姿势如豹,正蓄势待发,把重伤的吕布,还有抢救不成,双腿挂彩的张辽,熟练地围拢起来。
  “——刺客。错不了。”张辽按住伤口,以腕臂渗下的血线,在地上清晰撒了个圆,以剑围自守。“说。宫廷的,还是西凉的?”
  刺客没有回答,却以刁钻狠毒的攻击代替说话。好久没有再当刺客的张辽瞳孔变尖,表情回复昔日严肃认真。眼前这群高手,武功全不在自己和吕布之下。几番抢攻突围不成,险些失守被制,张辽唯有扔出几口脱手镖转移视线,扶起倒卧瓦砾中的吕布,以背上一道绽开的伤口,换回二人会合的机会,忍痛退到墙角。
  只是,受伤的主子却还在恍神,紧按伤口,汗珠涔涔而下。
  “我可不想这么快便接收你的战神名号。”张辽按背皱眉。“主子,你该还有再下一步吧?”
  吕布一张方脸依旧刚毅,嘴唇上的棱线,依旧紧抿,不置可否。
  “咱俩杀出去吧。”张辽握住插在吕布腰问的血戟,意欲拔出。“忍一下。”
  吕布粗糙厚实的巨掌握住张辽正欲发劲的手腕。
  “等一下……”汗珠从吕布鼻尖流淌而下。“……还不是时候。”
  “还等什么啊,孩子……”丁原扯下布帛,包扎肩上伤口。“……难道你在等你的伯乐前来……”
  “……给你致命一击?”来人宽袍大袖,头缀宝珠,额上围着莹莹生辉的珠串。“……登泰山而小天下。可摸黑登山,却当心摔死哦。”
  “李、李儒……”张辽脸带疑惑,瞥向吕布。
  “奉先兄……”李儒衣袖轻挥。“不是我,又是谁?难道你也在等人吗?”
  “害我等那么久……”丁原吁一口气。“……这一步,教我几乎踉跄了。”
  “夫事以密成,语以泄败啊吕布。”李儒道。“韩非说的。忘了吗?”
  “早忘了……”吕布咳出一口血痰。“……我的李斯。”
  “哈哈,李斯吗?”李儒轻拍额头。“也对啊,几乎忘了,韩非是李斯推荐的,也是他用离间之计杀掉的。”
  “推荐只是不得不为之的表面功夫吧?”吕布道。“可怜的韩非,临死前想见秦王一眼,亲自陈情,也被李斯挡住了……”
  “呵呵,你的记心倒好啊吕布。岳丈大人当日只叫我把你带回去……”李儒轻拍丁原肩膀。“……我任务已成,事情圆满结束。后来生性有勇无谋的你冲动贪功,未待主子下令,私自带同部下围剿丁原,却不幸战死,也是与人无尤的无奈悲剧啊……”
  “一切安排……都是你这李斯居中讹传的吗?”局中有局,吕布竭力爬梳当中蛛丝马迹。“用几十条被蒙在鼓里的西凉勇士性命,换我吕布一条人命,以及你下半生安稳……李儒,你这条狗,为了防止我取代你地位,也真的机关算尽……”
  “由始至终,我李儒,也是为岳丈大人的霸业着想。”李儒道。“吕布,怪就怪你大逆不道,太过鹤立鸡群,大过……韩非了吧。”
  “嘿嘿,更强的父亲,身边就有更强的守门狗……”吕布深深吸一口气。“李儒,你让我的战意完全燃烧起来了。”
  “你就慢慢烧成灰烬吧。”李儒后退一步,众刺客踏前一步。
  “大人,请下令。”其中一名刺客目光灼灼。
  “你这卖父求荣的罪人……”李儒齿冷。“真可惜,你永远当不了岳丈大人的义子。”
  “丁原,你巴不得看我马上死去吧?”吕布直视躲在李儒身后惊魂甫定的丁原。
  “你的死法……”刚才那名刺客抢着道。“……只会是天下间最残忍、最可耻的。”
  “你这不是人的畜生,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另一名刺客冷冷道。“杀了你,我就退隐江湖,金盘洗手了。”
  “能以战神的首级作为咱们退出江湖的终结,不错。”一名刺客从靴间拔出匕首。
  “现在我想回应众将一件事……”吕布把插在身上的巨戟一把拔出,紧按伤口。
  “我……”吕布单手荷戟,微微仰首,斜睨众人。“……是否万夫莫敌?”
  “而我……”张辽似有意会,脚步一拢,旋即站到吕布伤口裂创最深那一边,以长剑轻轻朝前方划了个半圆。“……是否战神最欣赏的人?”
  “嘿。”李儒轻拍各人肩膀。“诸位西凉顶尖刺客,就把答案告诉这两只畜生吧。”
  一时间,整个天空,都是由刺客的身影与暗器织成的巨网。
  “干么不说话了?”吕布紧捏腰间伤口。“战斗时不是很多话的吗?”
  “曾经有个很少话的男人教过我……”张辽咬住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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