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头痛厉害，蔓延至全身，再加上腿跛了，不能自由走动，但我不知道今早所发生的事，心强烈阵痛，“妹妹，可以扶我坐起来吗？”我想起身，但由于伤势过重，连身体都不听使唤，疲倦伴随隐隐微痛，四肢动弹不得，遍体鳞伤，虽然身痛，但终究比不上内心无息的痛苦，心如刀绞，破碎的折磨硬塞我的呼吸，殇离的震悸雨眠；隧骨燃烧，却烧不尽前生的怜与爱。玉容心脾，雨生菲，难免怀念与旧时的日子，与姐妹们同情手足，丰衣足食，但香君姐姐的悄然离去带来冷淡和寂寥，对于我来说更是无感的打击，独自流泪，直到天亮，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想到痛处，泪水模糊了我的眼，心久久不能平静。双眉紧锁，纤弱的身子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透过纸窗，淋雨空气，疲倦了的伤心乃是往事，我从小与姐姐相依伴读的记忆慢慢的融化，生活从此变得无奈，无力去扭转改变，更糟的是，枯坐在床，许久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无所是非，还是不要多想，让这一切静淌流向远方。
  柳慧把药煎好，轻轻倒药水进碗里。一缕缕黄透甘甜的麋香飘散在半空中，醇苦回长，“小宛姐姐，把药喝了吧！”她细嫩亮白的手上戴的玉镯晶莹绿里闪烁，一口一口送进我的嘴里，手帕不断擦拭嘴角边流出的药水，我感到和蔼可亲，“姐姐，近日想太多伤烦之事，瘦弱了，其实那些事不必强压在心底，释放出来就舒畅轻松，以后还是遇事冷静，不要再任性行事了，我和你分担就好！”柳慧眼看我面色苍白，早已不见了往日的自信与成熟。我泛白的嘴唇上无血丝，过多的操劳刺痛我心，闻风锦亭，倍感伤痕，无力再顾忌繁杂琐事，任凭随风飘荡，别无他求。就在微微呼吸中，门外惊恐声传来，“不好啦，小姐，清兵要攻下扬州城了，收拾好东西就走吧！”这时，动荡不安的局势加快我的心跳，紧急时刻，我慌忙叫柳慧把生活用品装好放进包裹，可惜我不能随意乱动，只好气虚趴在床栏上，“砰”一声门响，“爱妾，我把所要用的东西准备好了，你身体好些了吗，我昨夜一夜没睡好，满脑都是你的身影，昨日吓坏了我，险以为你。。。，唉！不好说！”只见夫君飞快疾步推开房门来到我面前，“我还好，没事，不用为我担心，过几日就可以完全康复了，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我们真的需要走么，我舍不得离开！”说到我心头，泪水直流，我迷茫难过深切望着夫君，“我心里能感受得到你的无助和伤痛，毕竟在这里有一段时日了，难免会情伤，但我相信你，有我在你身边陪伴着你，就不会这么落寞了！”夫君紧依靠着我，我紧贴在旁，温暖舒适，“恩，我有你就足够了，就等柳慧妹妹收拾好了就可以启程了，那我们去哪呢？”夫君挽着轻拂我顺畅的黑发，我睡在他的胸怀握住手心，细腻交谈。柳慧打理好包袱后，媚眼一笑，对我和夫君说：“奴婢已收拾打理好，一切就绪了，是否即刻离开呢？”冒辟疆抱起了我，对我说：“我和你去海盐县，那里空气清新，无人打扰，是个好去处！”他背着我往门外走，柳慧跟随在后。此时，红霞泛起，冷风袭来，一晃眼就到了冬季，匆忙之中，忘记与姐妹们道别。来来去去，我坐进了马车轿里，夫君为我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羽毛绒衣，大红的光泽失去了原有的喜气味道，剩下的只是遗憾和深思，曾然的过去在马车夫的鞭打声中远离喧嚣，过后的颠簸将会是如此不堪入目，回想起香君姐姐，宫门入深似海，日夜思念的候郎何日能以相见，相见恨晚别亦难，即使一位从容的青衣女子，红尘滚滚中经历归根难寻的宿命，带着无限的眷念和憾意，在宫内冷漠受气，怀里紧紧抱着那把鲜红的桃花扇。
  不久后，清兵进犯扬州府，众姐妹流离失所，颠沛尘世间。弘光帝慌张逃离金陵，瞬间瓦解的秦淮美梦，李香君趁夜色迷茫之际，与宫人纷乱逃窜，市景混乱，惨不忍睹，清兵烧杀掠夺，无恶不作，难民四处奔波逃亡，李香君迷乱中来到秦淮河畔，只见到处火光四射，夜空血红，独自孤零站在长板桥上，向陷入火海中的媚香楼，心里沉下，脑里一片空白，当日的欢声笑语如今已被隐去，两腿发软，瘫倒在桥面，后教曲的师傅苏昆生碰巧路过，逃往苏州的她至今带着肺痨依旧日夜捧起那把血染透红的桃花扇，回忆着候郎的音容笑貌，泪水不知多次浸透了衣襟。后面的一切痛不欲生，可悲可叹。咯血病重，气息难继，弥留之际，她挣扎着让沦为天涯的卞玉京为自己剪下一缕青丝，小心翼翼用红绫包好，并绑在生命珍贵的桃花扇上，转交给侯方域公子，就在痛惜婉容，一句内心肺腑飘荡在梦中久而不散：
  公子当为大明守节，勿事异族，妾于九泉之下铭记公子厚爱。
  侯方域见到李香君，已是咽下最后气息，香魂玉散，漫天间，朝夕暮暮的挚情已落雨欲绝。侯方域抱起冰冷的李香君的身躯，痛哭惊天动地，我泪水忽断，吐出一口血沫，不尽昏迷。
  远处凡尘红拂传来一曲忧怨：秦淮旧日永相随，破墨碎空，目断魂消，落落凄凄。醉日粉黛，今日何在，笙箫离别，李杜来探君侯方，孤魂夜听商丘下游丝，白鸟飘飘，绿水滔滔，蝶花红叶来相会。
  第十二章 海盐葬花
  宵元庭外空悲鸣，鸟魂花魂晓芙蓉。
  魂怨难留雨寂断，鸟言花羞人廖切。
  白雪纷飞，雨落红绸。急促前行的马车在漆黑的石路上摸索，迷糊昏睡的我偎依在柳慧的身上，夫君用花雕细纹的手帕为我掂着咳嗽唠出的鲜血，心里坎坷不安，心惊胆颤，泪水漫漫，摇晃的马车欲坠，差些似乎要翻过去，力不从心已感到微微焉息，难过的我心静淡漠，只有习习凉风吹拂我的脸，两眼微闭，静养在这宁静的月夜中，急着赶路的我们忘记了前几日发生过的事实，感怀悲忧，昨日再现那触目惊心的一刻，李香君姐姐的消纵即逝短暂而又轰鸣，空暇寄托更多发至肺腑的哀思，空山幽姬，芯虚莫愁，忘忽所依，我盲目静听马车外溪水流淌，轻柔抚摸夫君油滑无光的脸蛋，软弱细声说：“夫君劳碌操心，日夜烦心，我体弱多病，不尽夫妻关爱之道，实属大不过为，还请求原谅！”冒辟疆泪流不断，无语沉默，他对宛君一片痴心情谊感天动地，不思量，两茫茫，多年的相思残怨漫天交集。我躺仰向他心窝，炙热温暖，马车窗外雪花纷纷扬扬，铅灰色的天空，空白的内心，悄然无声向下洒流的时候，我安然入睡，聆听焦急的马车踩踏，时间就不知觉流逝，幽居在空谷，美梦荡然回长，悠扬共鸣：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佳人卷珠帘，深作蹙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徒劳的旅程洗尽了身心的疲倦，秦淮旧梦落尘于喧嚣闹市，一路的焦急等待苦来了不安的情分，柳慧愁眉焦虑翘盼马车窗外，雪雨磅礴，娴静如姣花照水，态生两靥之愁，骄袭一身掩饰悲意，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对世间的万物抱有止水若善的缓和之心，神情怡然，冬雪悄然飘落，无数弱小的生命飞舞在苍茫的夜空下颤动、沉浮、荡漾。几分未化，冥冥之中掩过大地，浙庶地段，缺少春江绿水，则多一段多情万里雪飘，静谧心静，“未若柳絮因风起”千古绝唱，沁入肺腑。茫茫无际撩起万茜黛玉，愁绪红楼，叙写悠悠玉琴，破败倾颓的墙垣，零落不堪的游离在目的田野，扰乱柳慧心底飞速走过，奔碌忘记时间的匆忙，干枯赤落的树叶掉满一地，乱蓬蓬的草垛发黄陈旧，凄美幽静，马蹄彩踏在纯洁，一席梦瑶，落脚在海盐县鸡笼山下一支村落。
  “哷”马声随风消残在乱世的昏夜里，马车夫熟练下车拉开挡帘，对我和冒辟疆说：“顾客，大驾邻舍所蒙蔽之地已到，路上寒酸艰苦难为各位，秦淮被清攻破，逃往此处已算是大幸，如不嫌弃，可借寒舍小住！”我和冒辟疆来这人生地不熟的落魄之地，有些不免难为情，可人生终有此遭，既然来了，就无法回避，红尘乱世，能找一僻静的地方，那也是另一番风景，坎坷的长途，遇事平缓，心淡寂寥，清闲幽寂的山水，山林布满雪幔，依然白灵怡娆，周围尖峰，划刻成锯齿，我腰湾遥望，过膝的雪层，填满了沟谷，铺展延伸，掩饰换来一幅幽深悦目的图画，冒辟疆身先落地，挽着我的手扶车下落，寂在雪里，我颇感沉重，三人跟随在马车夫之后，踏着未消磨的厚雪，刺骨寒风迎面而来，冻红的脸，凉叟的手，一尺寒水啸声漫，西风撕裂，狂啸怒吼，蛮狠掀走雪幔，飞扑树林，沟壑。空中呼出悲惨的尖啸，惊悚入耳，模糊的视野中凭借多年的亲身体会，马车夫快熟找到了自己的家。我和冒辟疆手连手艰难行走，看到了明亮灯火隐朔在黎明暗处，我心里由阴转晴，明朗的心情带离去烦乱，遗留下的是不尽的枣阳似火，“别人都说我不食人间烟火，我想，这纷扰人心的世间空缺不为人知的翻滚，人来人去，与匆忙中不能心中所要，过于平凡就像雪落于泥土那一刻心已离去，夫君，你是如何看待这看不透的落红鱼市？”我牵着他温暖幸福的手不想放开，说出了闷在心里已久的话语，可能是憋太久不及时释放，一口脱出不知是何故，我很早就想弄清这无人能弄清的问题，但夫君的一生烦心于国事，儿女常情已不禁忘却，他淡淡一笑，柔声细语回道：“此问何从解答，你说的我心里明白，任何人不从忧烦于心，但人人各异，心态不一，要想迷惑，只能自解，轻描淡写过于一生，就不会太感伤与人，但毕竟我心系大明朝政多年，伯乐不识千里马，即不能安于现实，又可不获陛下赏识，你说何尝不是自扰烦事，不过你一清秀女子不用愁这些多余之事，能有一个依靠就没烦恼可言，好了，天色已晚，奔波劳碌一天，该是晚饭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