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五章(1)
两年后。
加利福尼亚靠海岸线的一幢美式风格强烈的别墅里，仇初叶仰躺在超大懒人沙发上，悠闲地看着手上高举的一张张照片，阅览中时不时空出一只手从身旁的薯片袋里抓出零食往嘴里塞，忽然之间，她大叫：“这比恐怖片都来得惊悚！”她对着照片发出一声满足的赞叹。
“二哥，二嫂变化很大耶。”拿着照片左比右比，“怎么说呢，好像变得自信了！”记得两年前从偷拍照片中就光看到个长发，肤白的温吞女生，连个正面照都瞧不着，还以为是个大美女呢。
如今，抬头挺胸的照片多了起来，脸也看得越发清楚了。仇初叶拍拍胸口，镇静自己的小心肝。
“当初你跟二嫂结婚真是个明智的决定。现在可没人敢说你了。”仇初叶咯咯发笑。忽尔又一脸沉重地继续自言自语：“二嫂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在她发现真的是在自言自语而没人搭理她时，她不满地坐起身来，向着不远处拉长音大声喊道：“喂，二哥，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啊？”
大厅中只有另外一人，对着几台宽屏笔记本电脑捣鼓着，他盯着眼前屏幕上红红绿绿的曲线和数据，良久，冷笑一声：“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啊，爷爷病得好重哦，好想要个孙子哦。”一听到这答案，仇初叶马上痛心疾首地哀嚎起来。
“是吗，两年前重病到现在还没去见阎王爷可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哎哟，二哥你好小气哦，爷爷是真的病了好不好，才没有骗你呢，真的没有骗你哦，要不是那谁……反正就是那谁！妙手回春，医……医术高明！……爷爷怎么能好得那么快！”仇初叶一脸心虚的讪笑。
仇应尧懒得理她。
仇初叶骨碌碌的眼珠子转了转，忽然一拍手：“对了，二哥，老爸不是前几天就要你回去吗？”差点忘了此事，她笑嘻嘻道，“你跟二嫂分开这么久了，二嫂一定很想你，对吧？二哥，你放心，我绝不会像大哥那么不孝的，等我毕业后，肯定回我们公司上班的，我们家的公司那么大那么好……”
仇初叶滔滔不绝的展望前程，大半天又发现只有自己一人在自言自语时，她再次不满地拉长音：“二哥，你计划什么时候起程啊？”
“今天。”电脑屏幕亮光消失，仇应尧停下手头工作，站起来，“因为你太吵了。”拨了下客厅电话上的自动接听键，对里面接听的助手说道：“帮我订张下午回去的机票。”接着开始准备收拾行李。
长腿经过仇初叶坐的沙发，他瞄了眼她手上易女被偷拍的照片，稍作停留，然后，开了口：“停止你那无聊的游戏。”
不要打扰她，找她麻烦，尽量避免让她跟他家里的人接触，这是当初条约中的一个。
在他回去之前，是否该给她打个电话通知下？
应该……没有必要。
就如同他们没有举行婚礼一样。没有必要。一张证件足以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而不用过多久，这张证件将解除它的效力。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
他太忙，办完一系列手续后，就直接远渡重洋。两年间，他在海外东奔西跑，开始建立起他的王国，里面有些微一部分归功于与她结婚后带来的好处，如她当初所料，她的父亲给了他很大的优惠。这两年来，他没有问候过她一句话，她也没，是的，她也没。就这样静静地挨到约定时间的到来，因为过于投入事业，时间过得比他想像中的快。
她……似乎过得还不错？
要不是仇初叶不上课时常常死皮赖脸窝到他住处来，隔三差五地提起她，他压根不会想起她这号人物。想起也只是恶梦一场。
还好，这场恶梦就快要过去。
刚下飞机到达住处，洗了个澡，倒头就睡。
第二天醒来，手不能动，像有重物压着。他用力抽出来，重物滚到了另一边去，连同卷成一团的棉被，在床的角落。
他不可置信的瞪着那一团不明物体。
他的床，他的床……
这是他的床！
莫非这两年来有人反客为主，霸占了他的地方？
他恶狠狠掀开盖在他身上不到一寸的残渣被子，焦躁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衣柜，桌子，地上，不属于他的女性物品东一件西一件散落在他的视野里，虽然不多，就足以让他碍眼。
凭什么她还睡得那么舒服？
这是他的房间！
他踱回床边，居高临下瞧了一会儿，接着大力翻开被她卷成一团的棉被。
她整个人卷成了虾米，看似非常的不悦，迷迷糊糊伸手去抓突然离去勾不着的被子。一头杂乱的黑长发盖住了她的脸庞。他推了推她，她揉了揉双眼，睡眼惺忪，然后，嘟嘟嚷嚷地发出柔软至及的呓语……
他倒抽了一口气，她绝对、绝对是故意的！
爬上他的床，又发出这种引人遐想的声音，这不是诱惑是什么？！
易女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微微半启着一张眼，只觉得有个模糊的轮廓在眼前晃动，像是有人。
有人……有人！
她倏地张开双眸。
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印着……她皱起眉。
“你谁？”
正是清晨初醒未明时的娇懒嗓音。
绝对、绝对是故意的！
仇应尧铁青了脸。
“啊，你！”她惊呼，迅速从床上跳起来。
一双漂亮的眼睛不足以弥补整张丑脸的缺陷。
少了头发的遮掩，她的身型她的脸蛋一一呈现，他如同浇了盆冷水一般快速清醒。
“你回来了！”易女哇哇大叫，忙着找眼镜，又忙着检视身上的衣服还在不在。
昨晚她实在太累，连赶了几幅画送出去后，连妆都没卸，看到床就粘了上去。
完了完了完了，这不是意味着，她的快活日子到了头，即将展开一段悲惨的生活。
冷静冷静冷静，睡在同一张床上不算什么。
“是的，你的老公回来了。”仇应尧双手环胸，恶意地说。
时久未见，凭靠常理他可是第一眼就认出她来了呢，而她竟然第一句话就问他是谁？
易女走来走去走来走去，胡乱扒了扒乱翘的头发。
“老公？”脑袋当机，易女不解地顺着他的话，随即像是反应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一般，一副糟糕地拍了下额头，身体颓然地蹲了下去。
“你是不是该先去洗个澡？”他嫌恶地睨着她。
一听到洗澡，易女马上又抓住自己身上连换都没换过的脏衣服，警惕地往他这边瞧。
“简直是多此一举。”不想再看她，仇应尧转身离开有她在场的房间。
早餐可以省了。
“你知道人老了，又得病，落下根子，孤老了一生，如今最多也就盼个儿孙满堂。咳咳咳！”
“事业上也不必太过拼搏，公司不用急着去，有空多跟我的孙媳妇聚聚，这孩子不容易啊。一等就等你快两年，换在哪家闺女身上，谁愿意啊。咳咳咳！”
“爷爷不过就是想抱抱我的曾孙，不知有没有命活到那天……咳咳……”
仇应尧“啪”的一声把笔记本关掉。
一大早视频连线就跟他说这个？
一抹乌漆抹黑的人影唯唯诺诺的出现。
“我们很早以前就说好了，就算睡在同一张床上，你也不能对我做什么！”她又神经兮兮地揣紧身上的衣服，突然大声对他宣告着。
他是个很好的合伙人，在他们协义达成，她还在琢磨该怎么渡过这两年如同室友般的关系时，他就因工作原因远离了这块地方，一旦回来，多方的压力，怎么说也得尽职扮演好夫妻的角色，一对即将要离婚的夫妻角色。
“我们分床睡。”
“不行！”她一口否决。
他终于抬眼看了她一眼。
“我、我……”她怎么能说她实在喜欢死他的房间了，宽大舒适明亮，一副风水很好的样子，最重要的是，给她很安心的感觉。
她咳了两声，“那，沙发我是不睡的，其他房间……”鸠占鹊巢的她顿了下，小声地加了一句，“不然你去睡别的地方。”他房里的那张大床就归她。恩。
“那是我的房间我的床！”仇应尧咬牙切齿。
喀啦一声，钥匙扭动大门开的声音。
“二少爷，你真的回来了！”陈嫂手里拎着菜，探进比易女大不了多少的身躯，刚进门便惊喜地大叫着。
在易女居住的这段时间，只有中下午才会例行出现做做家务活的陈嫂，今天来得特别早。
“哎呀，刚到市场上买的菜真是买得对极了！”她翻了翻手上的袋子，笑逐颜开，“年轻人吃了对身体有好处的，特别是夫妻之间……”暧昧地向仇应尧和易女眨了几下眼。
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容易。
“陈嫂，今天把我房里的床单换了，被子准备两条。”
易女听后吓了一大跳，她的声音抖啊抖。
“我们真的、真的……”睡同一张床？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床大，无妨。”他恨恨地说。
早该晓得老爷子就是会搞突袭那一套的人。陈嫂，怕就是眼线之一。
她怯弱地移动脚步。
其实，她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既然他配合过她，她也会配合他演戏。跟他睡在同一张很好睡的大床，与自己找个陌生度很强要重新融合的窝，很难取舍。
何况，是他耶！
既然是他，她暂且能忍耐。
他翻着几页杂志，时不时狐疑地瞄了她几眼。
像被算计，心神不宁。
而她只是对着电脑窃笑，又频频对他防备地望一望，诡异得紧。
“喂，你够了没！”
这丑女一定是平时太缺乏人关注，哦不，是太缺乏人上前关问搭话，才故意搞出这招要引他注意。
他不过刚走近，她就像防贼一样的忙着刷刷关网页。可惜，他就眼尖地看到了关键字眼。
被害妄想症。
这是他脑中的第一反应。
此女病得不清。
这是他脑中的第二反应。
他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才答应这条婚事的？他不禁苦思冥想。为了那所谓的好处？他摸了摸下巴，继续苦思冥想。
为了挑战人生忍耐度的极限吗？
这理由也许比较能信服。
易女则在烦恼该是要买辣椒水还是防狼喷雾或是电击棒比较好？
日子一长，总保不了会做些什么。男人十有八九是下半身思考动物。她还有几个月才能脱离这段关系。以防万一总是没错的！
一得知他们未来这段时间处于同居关系时，她就马上摸向了电脑准备网上购物。
“我喜欢美女。”他站在她身旁，淡淡地这样对她说道。
她吃了一惊。等他走开，更加积极地搜索好用的防狼道具。
她总觉得……她现在这副容貌是越看越美。惭愧地说，自从结婚后不再相亲，是比较少碰到色狼，甚至，好像就此绝迹了。但也不是就此担保没有，至少，以前挺常碰到的。更何况，她要跟一个大男人睡在同一张床上耶，保不了一个天雷勾动地火……她又偷眼瞟了瞟仇应尧。而后，垂下眼，静静地低下了头。
同一张床，同一张床，两个人，两个人，她和他，他和她……
一整天这件事如同魔咒一样萦绕充斥着她整个脑袋，快要爆开。
她连续不安了几夜。
“我们女人啊，青春有限，到了一定的年纪就要做该做的事情。二少奶奶，不是我爱说，二少爷两年没回来了，娶了你就跟没娶一样，我们二少爷也是很有良心的，亏没把你离掉。哎，虽然二少奶奶家是帮了二少爷不少的忙，但是男人一旦成功了，心就开始野了，我看二少奶奶你还是趁少爷回来的这段时间赶紧生个孩子好好把他套住，不然哪天就被个狐狸精给勾走了都不知道，有了小孩后，二少奶奶也就不用怕了。”
二少爷，二少奶奶。当哪个朝代的大户人家吗。她还是无法适应啊……
易女用大勺搅了搅溢出香味的浓浓鸡汤，她贪婪地吸了吸鼻子闻了闻。
“二少奶奶，你别怪陈嫂人老啰嗦，陈嫂这是为你好。”
舀了点金黄色的汤汁放在小碟里，她尝了尝。“陈嫂，来一碗吧。”然后，就可以闭嘴了。
陈嫂连忙摆手：“这不是给二少爷喝的吗？”
“谁说给他煮的？”
最近起早贪黑的，她需要补身子。
“不然，这是……”陈嫂恍然大悟，“二少奶奶留给自己喝，备孕用的？”她呵呵大笑，“哎呀，我这老糊涂。女孩子啊，果然胖点比较好看，现在的女生是一个比一个瘦骨如柴，我看还是二少奶奶这种跟我一样的体型好看。不是我爱说啊，我们二少爷，是个好人，能嫁给他，二少奶奶都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哦，虽然现在你们俩夫妻不合，陈嫂我不能常来，也不能管太多，好歹二少爷晚上也都有回来睡觉，这已经很不错了，陈嫂是过来人，乖，听陈嫂的话，趁机赶紧生个小胖娃，小孩会牵着他的心，二少奶奶也好有个伴……”
她的心从刚才就有点小酸涩，听陈嫂一席话，好像能嫁给仇应尧是她天大的福赐，她，配不上他吗？
就客观上，他条件是挺优的，不然她也不会选他，但是，如今的她，也不错啊。
浅尝了几口鸡汤，深深觉得自己这两年来钻研出的厨艺大好。
这大概是他被逼得无奈不得不回来的原因吧。她的思绪飘回陈嫂的话中。
这种逃避式的婚姻，会被勾走的始终会被勾走，又不关她的事，她才不会害一个无辜的小孩。他们俩又不是真夫妻。
“二少奶奶，既然二少爷不关心你，你、你还是主动点吧。”陈嫂下很大决心的叹气。
瞧陈嫂一副她主动仇应尧很吃亏的样子……真是的，超没眼光。
……
他对她实在太冷漠了，这种滋味，有点复杂，是该悲伤还是该窃喜，她按捺不住呀。
陈嫂继续喋喋不休。
过了一会儿，易女受教的，轻轻地对陈嫂点了点头。嘴角隐隐牵出若有似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