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们两个也不可缺了,此番孤必要看看两位才女的大作。”
  苏紫竹提笔一挥而就,众人看时,也是一首八律:“淡淡微红色不深,依依偏得似春心。烟轻虢国颦歌黛,露重长门敛泪衿。低傍绣帘人易折,密藏香蕊蝶难寻。良宵更有多情处,月下芬芳伴醉吟(注:即唐朝刘兼所作)。”
  凌霄笑道:“昔日陈阿娇因巫蛊之事被贬长门,已然是宫怨的代表。如今大好春光,你却作此诗,到底不配你的名头。”苏紫竹笑而不语。苏紫鸢和凌雪心下明白是为了凌霜,只是相对无语。
  北幽王道:“汉卿莫说别人,孤且看你的。”
  凌霄奉上素笺,北幽王细看时,却是一首五言:“芍药绽红绡,巴篱织青琐。繁丝蹙金蕊,高焰当炉火。翦刻彤云片,开张赤霞裹。烟轻琉璃叶,风亚珊瑚朵。受露色低迷,向人娇婀娜。酡颜醉后泣,小女妆成坐。艳艳锦不如,夭夭桃未可。晴霞畏欲散,晚日愁将堕。结植本为谁,赏心期在我。采之谅多思,幽赠何由果(注:即唐朝元稹所作)。”
  北幽王因笑道:“汉卿还说君如诗文如何了,你成亲一月,也儿女情长起来了,诗倒是不错。”
  凌雪却是一首绝句:“玉兰万朵牡丹开,先摘姚黄献御杯。翠幕重重围绕定,料应蜂蝶不曾来(注:即宋朝王仲修所作)。”
  众人再看苏紫鸢时,但见一枝老梅跃然纸上,枝如虬龙盘旋,花瓣却还没有。北幽王笑道:“这里只有墨,看你如何点梅?”
  苏紫鸢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小盒胭脂,道:“这是上好的胭脂拧出的汁,淘澄净了渣滓,配上上等花露蒸叠出来的,又艳又香,用来点红梅岂不是妙?”说毕果真用酒轻轻化开,几笔而成,旋即又题诗一首:“挥毫落纸墨痕新,几点梅花最可人。愿借天风吹得远,家家门巷尽成春(注:清朝李方膺所作)。”
  见众人皆赞苏紫鸢奇思妙想,北幽王难免不服:“这园中并无梅花,你这又算什么?”
  凌雪抢着说道;“正是因为这会子没有梅花姐姐才画的,难道画的不是梅花?况且这胭脂也是香的,有香有色,怎么不好?”
  北幽王一时无语,凌霄连忙说道:“论文采第一自然是王爷的牡丹最好了,紫鸢不过是取巧而已。”
  众人一时细品起来,虽道凌霄和苏紫竹的诗过于闺中,但也时时有新语妙句。凌雪见自己落后,也不分辨什么,凌霄心中称奇,只有苏家兄妹明白她诗中所言。
  凌雪走到桌前,端起一杯酒仰头便一气喝毕,北幽王眼尖,拊掌笑道:“雪儿莫不是因为诗作不佳不开心了?孤知道你必是让着他们了。”
  “王爷不必向着凌雪,凌雪原知道在你们这些才子才女跟前是讨不到好处的,又怎么会不开心呢?王爷多虑了。”凌雪端起白玉杯又欲饮下,北幽王却接过一口饮毕,将酒杯口朝下,示意涓滴不剩:“孤就替你喝了吧。”凌雪无语,只能微笑。
  阳春三月,天气甚是晴朗,凌霄见北幽王有意凌雪,凌雪却意态懒懒,园中也总无可去之处,便提议去外面踏青。众人皆称快。
  苏紫鸢笑道:“王爷给皇上说今日是结社作诗,谁知竟是寻个由头出来玩呢!”
  北幽王也笑道:“宫中甚是无聊,处处讲究礼节,孤嫌闷得很,又是太后特许孤出来的,至于皇上那边,待明日孤将这几首诗呈给皇上也就是了。”
  五人连同碧清绒儿并几个小厮浩浩荡荡地出了门,直往城北去了。凌霄又命府中侍卫远远跟着,一行青年如那脱了笼的鸟儿,玩得十分尽兴,天色将昏方才归家。
  翌日便有几个小黄门带了天和帝的赏赐来到凌府,凌霄与苏紫竹一人一套文房四宝并一只翠色玲珑蝉形玉佩,那墨砖上刻着双龙戏珠的图样,显见得是贡品,十分贵重。苏紫鸢和凌雪一人一支金嵌红宝石芍药簪,一只红珊瑚手钏,并说不必谢恩了。
  苏紫鸢替凌雪插上那支金嵌红宝石芍药簪,道:“雪儿,如今你该明白了吧!云烟公主是要定哥哥做驸马郎了,哥哥又放不下那位,你这样又是何必呢?我看那北幽王……”
  “什么北幽王南幽王的,我不认识!”凌雪想起昨日北幽王簪花喝酒的行径不禁生气,“莫说他是王爷,他便是皇上我也不愿!我心里只有君如哥哥,别人再好我也不要!”
  窗外蓦地响起一个声音:“什么君如哥哥?不要什么?”苏凌二人皆是一惊,连忙朝外看。
  ☆、第四章 因封号遗孤寻根由
  苏紫鸢见是凌霄,心中始安,然而还是粉面含嗔:“走路也没个声息,吓人家一跳!”
  凌雪那豪爽的性子是惯了的,直接粉拳捣在凌霄肩膀上:“偏你耳朵这样尖!”
  凌霄坐下喝了一杯茶方道:“我刚去苏府把赏赐给君如送去,回来就不见你,碧清说你在三妹这里,我就过来了。”
  未等苏紫鸢答话,凌雪先笑了:“一会子不见就到处找,可真是秤不离砣,砣不离称呢!”
  苏紫鸢羞得拧了凌雪一把:“死丫头胡吣什么!”
  凌雪躲在凌霄身后笑个不停:“好姐姐快饶了我吧!”苏紫鸢这才罢手。
  凌霄说道:“刚进来时听见说北幽王来了,又没说找我,不知道是什么事。”
  苏紫鸢道:“但凡来个人就该来找你?他是王爷,来找爹兴许有事呢!”
  “哥哥嫂嫂,这可是我的屋子呢!两个人只管说话,也不理我!”凌雪佯装生气,只用手指绕着发梢。
  “正要问呢!君如怎么了?什么要不要的?”凌霄看了看四下并无他人方问道。
  “这……”凌雪这下没话说了,急得只看苏紫鸢。
  苏紫鸢笑道:“这事也不必瞒着你哥哥。我来说吧!”因将凌雪恋着苏紫竹,云烟公主也看上苏紫竹的事说了一遍,只未提苏紫竹和凌霜之事,凌雪早就羞得坐在床沿上不再抬头了。
  末了,苏紫鸢问道:“现如今皇上并未赐婚,你看是否先向爹说明呢?”
  凌霄沉思良久才问:“你哥哥是何想法呢?”
  “哥哥我自会说通的,在公主和雪儿之间他总不会选择公主的。”
  凌霄看了凌雪一眼:“雪儿你是铁了心么?”
  凌雪低着头不说话,那神色却明明白白地说出了她的心思。阳光照在那支金嵌红宝石芍药簪上,只映得凌雪益发肤如凝脂。
  “既如此,我再想想。紫鸢,先回吧!”凌霄说着便不顾凌雪自己先出去了,苏紫鸢知其意,也忙跟着出去。
  回到自己房里刚一坐下凌霄便皱眉道:“昨日你也看见了,那北幽王有意雪儿,公主又看中你哥哥,我们岂能和皇家争?”
  苏紫鸢顺势坐在梳妆台前,拿起一把云纹香木梳理了理微微显乱的鬓角,方转身道:“我知道,故而想着要不要先下手为强,若是雪儿和哥哥的事成了,皇上难不成要逼婚么?”
  凌霄逗弄着苏紫鸢左耳的紫水晶海棠耳坠,低下头呵气道:“你就这么想让雪儿做你嫂嫂么?”语气中尽是戏谑之意。
  苏紫鸢被他呵的发痒,推他道:“说正事呢,胡闹什么!反正哥哥尚未成亲,如今成全了雪儿也好。难道你觉得我哥哥配不上雪儿吗?”
  凌霄笑道:“素秋公子若是娶了雪儿,不知要有多少闺中女儿为之肝肠寸断了,又怎么会配不上?只是……”
  “只是什么?”苏紫鸢问。
  “你想,北幽王今日为何而来?他平白找爹做什么?肯定是为了雪儿了。如果爹答应了,那可就难办了,皇命难违啊!”凌霄望着书房的方向,不禁叹气道。
  凌霄夫妻二人正在房中为难,凌云却也在书房和北幽王说着那机密事。
  北幽王拿出一封开了火漆的信说道:“这是凌霏知我进京时送来的,不知丞相有何想法?”
  凌云一看方知是凌霏将她和北幽王的关系说出来了,并要北幽王拿着信来找他。凌云长叹一声道:“王爷想问什么就问吧!老臣知无不言。”
  北幽王盯着凌云沉声道:“孤自记事起便无父母,也无姐妹兄弟,从来没有人告诉孤孤的父母是谁,还有这‘北幽王’的‘幽’字,虽没有子承父谥的道理,但‘壅遏不通曰幽,蚤孤铺位曰幽,动祭乱常曰幽’孤还是知道的,孤这个‘幽’字作何解释?自古以来只有一个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难不成孤是个昏聩的人么?或者……”
  凌云赶忙打断北幽王:“王爷可不要乱想!都是陈年往事了,王爷又何必多想呢?”
  北幽王不悦:“你方才还对孤说你会知无不言的!孤既已知凌霏是孤的姐姐,怎会不问清楚她是怎么到了你家的,难道你要孤去问皇上么!”
  “万万不可!”凌云吓得赶忙跪到地上。
  “那你就起来对孤直说。”北幽王面含怒气,却更多是焦急,只是他城府极深,因此看上去情绪倒不是很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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