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the Atlantis·11

  48 再会东伯爵(上)
  一觉醒来,感觉已经到了清晨。我的桌子上摆好了早餐,某个盘子底下藏着一封带淡金边的信。
  想想其实挺可怕的,这座以诺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拥有我房间的钥匙,该隐有,莉莉斯有,连东伯爵的信都能莫名其妙地进来。
  而且,他们进进出出,我从来没有发现过。
  虽然心里不太舒服,但念在以诺城无偿供养我的份上,我忍。
  我吃了几口早饭,拿起东伯爵那封自动化启封的信。
  从读第一个词开始,我就有种全身上下被看透的感觉,东伯爵好像很早以前就能看穿我的心里想法。
  想到这里,更是毛骨悚然。
  以前,我以为他是善于观察别人的言行举止,所以才能把别人的心理说得那么准,可是现在……我明白了,东伯爵是实实在在能读出别人的内心想法。
  我恍然有种被人剥掉皮晾在广场上的感觉,非常非常不舒服,但也无从指责,很憋气。
  读心术真是令人畏惧。
  东伯爵在信里说,该隐和莉莉斯分道扬镳的契机到了,但是否真的让他们走上陌路,要看我的行动。他说,这是我必须要做出抉择的时刻,因为,该隐和莉莉斯迟早会成为血族的日与月,各自占据一方,而该隐的主动权就掌握在我手上了。
  我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
  该隐作为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很早以前,我就察觉到他不想永远借助莉莉斯的力量,他想独立出自己的力量,而莉莉斯是不乐意他这么做的。他们迟早会发生争执,至于谁能占上峰,就看是该隐先爆发还是莉莉斯先爆发了。
  而让该隐先爆发的方式是……
  东伯爵说——离开他。
  我手中的刀叉应声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反反复复地看那一行,生怕是我眼花看错了。
  可是没有错,东伯爵写的很干脆,三个字“离开他”。
  虽然东伯爵在之前的信中就说过很快会让我去大西国,但我以为那至少有个两三年的,等我做好心理准备了再回去,可是,回去的事就这么突然地放到了我的眼前。在信的末尾,他甚至连我离开以诺城的步骤都清楚地写好了,包括什么时候出发,和谁在哪里碰面,携带什么东西等等,详细得令我惊讶。
  就连我给该隐的道别方式他都考虑到了。
  东伯爵信中说,让我写张条,在有人敲我房门的时候,我径直走到该隐的书房,中间谁打扰我都不要理,把条子放到该隐书房的门前,然后快速离开。
  他说,条子上写“莉莉斯”就行。
  我拿着东伯爵的信,已然不知道回复什么才好了……我的心脏没有一刻如此剧烈的跳动过,它像一把小锤子,有力敲击着我的胸腔。
  明明信上把离开以诺城的每一步都写得清清楚楚了,我还是感到不知所措,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如果……如果我不离开以诺城,不离开该隐,今后会怎样?
  如果我离开了呢?又会怎样?
  东伯爵不是说我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么?怎么这时候不起作用了?难道我不能够知道自己的未来么?
  这时,房门响起了钥匙转动的咔嚓声。
  我急急忙忙把信藏在枕头底下,捡起地上的刀叉,装作慢悠悠吃饭的样子。
  该隐进来了,他似乎很高兴,眉眼弯弯的。
  “伊丽娅!”他撞上门,快走几步,握住我的手,很激动,“伊丽娅伊丽娅,我很快就能成立自己的党派了,叫卡玛力拉密党,怎样?厉害吧。”
  我茫然地点头,完全没有在思考他到底在说什么,只觉得他的表情很开心很开心,他笑得越高兴,我的心却像是被绳索捆紧一般的疼痛。
  该隐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他的手指按住了我的眉心,说:“不要皱眉,女人皱眉多了会长皱纹,长皱纹了你会不高兴,我也会不高兴的。”
  我勉强笑笑,靠在了他的肩上。
  “怎么了?你真生气了?谁欺负你了?”该隐问。
  我摇摇头。
  没有人欺负我,是我在欺负自己。决定了的路,走下去就好,可惜,我决定不了。
  我的自立,和该隐的微笑,到底哪个对我更重要?我已经分不清了。
  我陪在他的身边,他就能微笑么?我对自己没有这么绝对的自信。但我相信,如果他能真正成为使全血族敬仰帝王,他就会微笑。
  而我的存在,也就没那么重要了吧。
  我抱住他,把脑袋埋入他的肩窝。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依靠他了,就让我长久的依靠会儿吧。
  49 再会东伯爵(下)
  最终,我咬牙决定离开该隐。
  不能再拖泥带水的了。虽然我很享受和该隐亲近的日子,但若真心为他好,真正除去他的忧愁,我要离开他,让他主动迎战莉莉斯,发展壮大他自己的力量。
  我数着自己最后在以诺城的日子,尽量避免和该隐接触,心中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东伯爵信中给出的指示。
  应该万无一失。
  在那个约定的日子,我写好与该隐离别的纸条,放在该隐书房的石门下面,从平时里没注意过的小道辗转离开以诺城。
  一切都很顺利,没遇上该隐,没遇上莉莉斯,也没遇上无关的血族,我的心情很平静,仿佛这一切演练了千遍万遍似的。
  我即将长久地离开该隐。这仿佛成为了不争的事实。
  但我并不知道我下一步要做什么,更不知道我在追求的到底是什么。读心术,这种可怕的法术,到底要应用在什么方面?或者,到底在什么情况下,我才能预知未来?
  我从一个不起眼的小洞穴走出以诺城,准确说,我是爬出来的。以诺城是地下城,而我现在见到了久违的阳光。
  这是个清晨,也就是血族们要睡觉的时刻。雨露融着泥土的芬芳,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我不禁微笑,作为人类,我果然更喜欢大自然的生活。
  一只手伸在我的面前,我愣了愣,抬头,看到了东伯爵那张永远挂着笑容的脸。
  “欢迎回来,伊丽娅小姐,我代表大西国上上下下的千万子民迎接你。”他说。
  我拉住他的手,借他的力,站在了荒凉的断壁残垣之上。这下面,便是清贵冷艳的以诺城,城中居民,便是传说中的吸血鬼。今日,我要与他们告别了。
  我即将前往大西国,我的家乡,也是曾经要处决我的地方。
  我凝视着东伯爵,他也在微笑地注视着我,他的笑容明明很完美,却好像没有生气,像一具完美的人偶。
  我的目光掠过他手指上的水晶戒指,连忙往前走了几步,说:“东伯爵殿下,我们回去吧。”
  他点点头,说:“你一定好奇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如果是以前,我会由衷佩服他揣测人心理的能力,但现在,我有一种全身赤`裸裸地暴露在他面前的感觉,他看穿了我的全部想法,我没有隐私。
  我皱起眉,扬头,刚想说话却被他捂住嘴。
  他笑道:“不用说了,我什么都知道。你觉得我们之间很不公平是不是?你不知道我的内心想法,我却完全知道你的。”
  我默默点头。
  “不,你错了。”东伯爵说,“原本我们互相之间没有隐私的,可你套了一件隔离服,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别人看不透你,你也不想去看透别人。”
  我迷惑:“你什么意思?”
  东伯爵拾起我的手,摸了摸我的水晶戒指,微笑:“这不是我送给你的吧,我知道。起初,我还可以集中精神,读到远在以诺城的你的内心想法,现在却不行,即便我们离得这么近,我也看不透你的内心,只能猜猜罢了。”
  我坦白道:“这是该隐送我的,你的那枚化灰了。不过好像功用差不多。”
  “哦,是么?”他的微笑与之前一样,很好看,没有丝毫愤怒的神色,“不一样,这枚戒指屏蔽了我对你的读心术,也屏蔽了你对我的读心术。该隐陛下真不简单呢,稍微施加个魔法,便能让戒指有如此高度的针对性,是我小看他了么……?”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像是在喃喃自语一般。
  我叹气。
  终于有点明白了。我戴上戒指本来可以做到和东伯爵相互读心的,可是该隐施加魔法阻止了这一点。
  大概东伯爵习惯了与别人坦诚相待,认为不能探知别人的内心想法是很不正常的事,而我觉得再正常不过。东伯爵怨该隐,我还要感谢该隐呢,他给我留了最后一点隐私。
  东伯爵还在杵着下巴思考着我什么,我一拍他的背,说:“别想了,正好我不希望你读出我的内心想法。”
  他睁大眼睛看着我,笑容终于收敛了些。
  我耸耸肩:“怎么了?不想给我留点私人空间么?”
  他愣了愣,说:“你不认为彼此之间的猜忌很可怕么?有些话说不出口,便成了长久的误会,会给社会造成负面的影响,也会给人造成不良情绪。我认为我可以理解别人全部的内心想法,我不会嘲笑那些无厘头的想法。毕竟每个人的成长环境都……”
  “停。”我打断了他。以前东伯爵明明是个说话说一半的家伙,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能说了?难道是因为他以前能读出我的心思,我不能读他的,他就能假装神秘;现在他也不能读我的心思了,他觉得没有安全感了么?
  “不行,我要给你重新换一个戒指,我认为凭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互相隐瞒秘密的必要。”东伯爵严肃道。
  “我也没什么瞒你的。”我说。
  东伯爵说:“那正好换一枚戒指。”
  我叹道:“现回大西国再说。”
  他愣了片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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