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两人各怀心事,又都是倔脾气,一言不发的走到女生楼下。
“到了,我上去了。”叶琳琅有些失望,原以为今晚两人能好些的。
“嗯。”许孟岩并不等琳琅进门转身就走。
琳琅出声:“你等等,没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有。”许孟岩停住脚步,“以后分清楚谁才是你男朋友,不要让我难堪。”
“你,说什么?”琳琅料不到等了一夜他竟然说这种话。
许孟岩声音依然不大:“今天你的表现,好像你跟贺书尧才是一对。不是吗?”说完也不待琳琅回应,快步离去。
叶琳琅站在当地,半晌才发觉脸上有泪。
自那日之后,贺书尧明显感觉到叶琳琅的疏远。在与琳琅的交往中,贺书尧从不曾对叶琳琅有半分勉强,他打消了与叶琳琅一同回家的念头,早早坐车走了。许孟岩的父母早早地打过电话。叶琳琅在送走霍青梅之后,有些失神地看着一片狼藉的宿舍。心中也在思量,留到年二十九的决定是否明智。
对于叶琳琅来说,能够用来感伤的时间并不多,年关将近超市里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叶琳琅偷偷向同事抱怨:“有钱人怎么会这么多,付起帐来好像花的不是人民币一样。”李姐忙里偷闲地接话:“那象花什么?”“打白条。”叶琳琅想到的是妈妈打着白条的工资,“真这么有钱,送给我点儿都多好。”这位年纪大些同事失笑地看着这个一向独立成熟的姑娘,这一刻终于露出马脚,到底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
忙到年二十九,叶琳琅还未把气松一下,老板就用恳求的目光看向自己:“琳琅,好姑娘,帮姐个忙,干到明天中午,三倍工资。”
“老板,明天三十了,琳琅还得坐车回家呢?”一边的李姐看不过。
“没关系的,我打听过了到北棉的长途汽车明天下午两点最后一班,赶得及。”老板晃晃手里的大哥大。
叶琳琅略一思量,答应了下来,老板高高兴兴地走了。李姐叹口气:“琳琅,钱是挣不完的。”
“多挣点是一点吧,反正家里也用不到我。”琳琅说的有些底气不足。
趁着中午轮流吃饭的空隙,琳琅用超市外的公用电话给贺书尧打了个电话,让书尧转告妈妈一声自己明天下午到家,别担心。
贺书尧接完电话,问妈妈:“妈,家里还有什么爬高、用力气的活吗?”
贺爸爸笑道:“都被你干的差不多了,同学约你出去玩儿就去吧。搞得你爸我就跟废物一样,这些活我还干不了是怎么的?”
“儿子那是疼你,身在福中不知福。”贺妈妈嗔道:“书尧,听着象琳琅的声音,找你有事儿?”
“嗯,她今天回不来,明天下午才能到家,让我跟肖老师说一声,免得肖老师担心。”贺书尧一边穿外套一边说。
“这孩子,懂事的有些过了。去了别急着回来,看看有什么能帮肖老师干的,上屋爬墙的她一个女人家的。”贺妈妈嘱咐。
“知道了。”门轻轻的碰上,楼道里传来年轻人轻快的脚步声。
贺妈妈收拾起桌上的碗筷:“按说,这么些年了,稚如也该找个人了。一个人太苦了。”
贺爸爸埋首于今天的报纸中,嘴里习惯性地答应着:“嗯,是啊。”
贺妈妈接收到赞同的信号,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正午的阳光很好,窗上的玻璃贺书尧擦得很干净,阳光伴着食物的香气,怎么看都像是过年了。
6
北棉很小,一条河把小城一分为二,人们习惯上把两边称为河东与河西。这条河曾经很宽很深、清洌见底,与它琉璃的名字颇为契合。后来城里建起两座化工厂,比着赛的往里排废水,先是水变混了,鱼虾不见了;接着两岸的树木开始枯萎,种的菜不敢吃了;最后河竟然渐渐干涸了。这条河是伴贺书尧跟叶琳琅长大的,童年的时光大多是在河与河两岸的树林里度过的。夏天里,白天钓鱼摸虾,夜里到树林子里找刚刚爬出地面的蝉;冬天里河面结起冰,自己拉着琳琅在冰上跑。谁也没想到那么有生气的一条河两三年的时间就彻底地老去了。
琳琅家在河西岸边,贺家在河东岸边。中间隔着的是一条早已死去的河,河上依然高高的立着几座水泥桥。
听到贺书尧的敲门声,肖稚如还以为是女儿回来了,急急地把门打开了见是书尧,心下便有几分明白。不出所料的,书尧告诉自己女儿要到明天才能到家。因为早有准备,肖稚如并未表现出太多的失望,她热情地给书尧张罗茶水、糖果,在她心里书尧还是那个喜欢吃糖的男孩。
贺书尧剥开酒心巧克力的糖纸,亲朋好友都知道这是自己小时候最爱的糖果,而叶琳琅最爱的是包裹它的糖纸。自己曾在寒假里给叶琳琅攒起了一百张这样的糖纸,那一年亲戚邻居家的酒心巧克力自己一颗也没有放过。
贺书尧一边与肖稚如聊着琳琅在学校的事情,一边打量屋内,肖老师爱干净,门窗家具总是一尘不染,该打扫的差不多也都打扫完了。只有客厅鞋架旁斜倚着一支日光灯管,想是还没来得及换好。
“肖老师,要换灯管吗?”贺书尧问道。
肖稚如一愣,接着说:“是呀,昨天琳琅屋里的灯忽然坏了,我今天一早去买了一根,还没来得及换呢。”
贺书尧站起身:“我来吧。”
“这怎么行,一会我自己换上就行了。”肖稚如急忙摆摆手。
“您还真当我是客人啊。”贺书尧用眼四处寻找可以做梯子的东西。
肖稚如见他这样说也不再客套,打开阳台的门搬进来一架小小的折叠梯。
贺书尧换好灯管,见灯架上还有灰尘,向肖稚如要来干抹布擦拭干净,趁着这个劲把其他灯架一起收拾干净了。
冬日天短一会儿的功夫,天色渐渐暗下来。肖稚如留贺书尧吃晚饭,书尧也不推辞。两人在小小的厨房里,有说有笑地准备晚饭。
一盘土豆丝、一盘白菜炒火腿、一碟凉拌双耳、一汤碗西红柿蛋花汤,有蒸的松软的米饭。
琳琅家的饭菜向来清淡可口,贺书尧吃得合心意。不多会儿,几个菜就见底了。肖稚如很是高兴,书尧自告奋勇去洗碗,肖稚如也不见外,另去烧水给他泡茶去了。
书尧回家时,贺妈妈和贺爸爸早就吃完了晚饭。见儿子回来,贺爸爸笑道:“怎么又吃琳琅家的饭了。还是人家的饭好吃吗?”
贺书尧笑了笑,还是两家人住一起时的事了。那时候两家人住一个大院,每到吃饭的点,贺书尧就带上自己的围兜、小碗和勺子到琳琅家的饭桌旁坐好,等着肖稚如给自己和琳琅开饭,这情形一直延续到两人上小学。
贺书尧忽然觉得童年的记忆似乎还不遥远,自己和琳琅却已经长大了。
书尧离开后,肖稚如坐到书桌旁继续一封未写完的信:
“刚刚书尧来过了,就是我跟你说起过的小时候总是按点到我们家吃饭的书尧。才几年的功夫,已经长得比贺功高了,这孩子帮我把高处的灰尘都清扫了,款冬把儿子教得很好。
我一直隐约地感觉书尧会不会是喜欢琳琅的,如果真是这样我是十二分的赞同的。琳琅看似独立坚强,内里却像纸糊的一戳就破;书尧待人温和却是个有主张的孩子,我觉得他会好好待琳琅。
关于感情的问题,我并不保守,大学时谈恋爱我是能够接受的。可就是不知道怎么跟琳琅谈这个问题。我自己在婚姻上的失败,使我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了向他人谈论情感问题的资格。况且,当年的事我处理的并不妥当,琳琅似乎颇受影响。
近来信中,牢骚甚多,希望你不要嫌烦才好。
信写到这里。日来寒暑不常,希自珍慰。”
叶琳琅拿到了老板承诺的工资加奖金,很顺利地挤上了开往北棉的最后一班长途车,并很快地睡着了。这个习惯颇受许孟岩诟病,说她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琳琅虽不反驳,心下却不以为然:为了多载些人到北棉,这一路上车走走停停时速不会超过四十,虽然车上有小偷,可自己一看就不像是有钱的,不睡觉干瞪眼吗?
等到一车人都下完了,琳琅才昏昏沉沉地走出来。一个人影站到自己的面前,琳琅朝一边侧侧身希望那人能快些过去,可是自己向右那人也向右,自己朝左那人也朝左。琳琅终于抬起头正欲发火,待看清来人自己先自笑了。贺书尧接过琳琅手里的背包,等琳琅在自行车后座上坐好,书尧骑车出了车站。
已经有性急的孩子开始放鞭炮了。
新年一过,琳琅和书尧,还有孟岩都是二十岁了。
☆、记忆的暗室
记忆的暗室
1
据科学研究证明:人类的记忆会在梦中重现。对于夏浅浅来说,记忆可以追溯的很远很远的过去。
夏浅浅很少有睡着后不做梦的时候,有时半夜突然醒来停顿一会儿再入睡竟然能接着断掉的茬把梦继续做下去。梦自然是千奇百怪的,但是有些梦会反复出现。浅浅在醒来后会回忆梦中的情境:梦里,自己还很小很小,浅浅对数字、重量、体积统统没有概念,当然也就想不出梦中的自己有多大。那个小小的孩童躺在一张靠窗的床上,床上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只觉得透过窗子透进来的光很是刺眼。
梦被反复做着,每次都会有些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