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罗圩也太小心了，浅浅向来听话能出什么事呢？
浅浅走出家门深深地吐了口气，撒谎也并不是多么难。
小屋已经收拾得很舒服了，罗圩走后，少了这个监视器，夏浅浅像只勤劳的蚂蚁，一点点的把东西运送过来：衣橱满了，书架上摆满了自己的书，床上铺着自己最喜欢的床单，罗圩送的大抱熊、小兔子堆在沙发上。灯，找人重新换过；一架小小的电视机，对着浅浅的单人床；沙发旁正对着大窗的是浅浅最爱的摇椅；厨房里有新买的炊具。夏浅浅满意极了。
这一天，浅浅准时回家了，夏立成和程闵吃喜酒尚未回家。浅浅做了几个清淡的小菜，刚刚吃过喜宴不会喜欢油腻的东西的。饭菜做好了，浅浅坐在阳台上等两人回来。
等到夜色深浓，浅浅才听到开门的声音。
“浅浅回来了？”是爸爸。
“嗯，大概在自己屋里吧。”程闵打量一下一楼没见到人。
“不早了，别叫她了。咱们上楼睡吧。”夏立成声音里有不加掩饰的疲惫：“今天三场，累死了。”
“不想吃点东西吗？”程闵问：“浅浅肯定做好饭了。”
“不吃了，一肚子的酒肉，难受。你想吃就去吃点儿吧。”
“算了，我也不饿。”
两人拖拖拉拉的上了楼，听到房门嗒的一声关上后，浅浅从摇椅上站起来，伸伸懒腰，对自己说先去睡吧。
早餐桌前，三个人皆是食不知味。
浅浅小心地开口：“爸，宿舍安排好了，我明天开始就不能天天回家了？”
“知道了，周末一定要回来。”宿醉未醒，夏立成心不在焉。
“收据我忘学校了，下次回家带回来吧？”浅浅低着头，心里有些忐忑。
程闵笑了：“统共几个钱呢，还让你报账了。别拿了，又不是信不过你。”
“是啊。你这孩子。”
浅浅松了口气，看来做好孩子还是有好处的。
夏浅浅很有分寸，该回家回家，有事提前报备。程闵有次对姐姐说起：“姐，你说浅浅怎么那么听话，在家里就没见过什么杂七杂八的人来找，就是连个电话也没有。不在外面过夜，不乱花钱，成绩不算顶好可也说得过去。有时候，省心的都让我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是啊，她这个年龄是个让大人操心的年纪。”姐姐想到自家闺女这么大时的操心事：“难得的好孩子。过几年，找个好人家嫁了，你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也是，这孩子虽说是省心的，这些年也还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她有个一二三，让人说闲话。早早结了婚也就彻底放心了。”程闵点头称是。
“倒是罗圩，还跟那个小姑娘好着呢？”姐姐问。
程闵有些无奈：“还是她，就不知道罗圩看上她什么了？人又不是多么出众，家庭条件也一般。”
“婆婆看儿媳就没有满意的时候。那姑娘今年该毕业了吧？”
“是啊。好像是要回来当老师的。”程闵也是旁敲侧击了好久才打问出来的。
“不错啊，这姑娘回来了，俩人要是真能成，罗圩还不得跟着回来，这不正合你的心思。”姐姐说：“别不知足啊。”
大人看来很好的浅浅在学校也不是坏学生。不迟到不早退，上课从来坐的是前三排，笔记认真，作业按时按量。只要是学校班级安排的活动，一定参加，从不添麻烦。以至于四年后，班辅导员还不认识夏浅浅是何许人也，班里很多同学特别是男同学对她竟然毫无印象，夏浅浅只是同学录上的一个不太熟悉的名字。
这一年的夏天，翟乃飒毕业了，经过一场毫无悬念的竞争，成了市一中的一名外语教师。夏浅浅曾问过乃飒为什么要回来？乃飒笑言自己虽然看起来厉害，其实没有多少真没本事，在外面不一定能混好，回到这个不大不小的二三线城市，怎么着也是个鸡群里大些的。其实，浅浅能感觉得到，外向开朗的翟乃飒骨子里是个很传统的女子，她的生活理想不过是存些钱，与罗圩过日子而已。
程姨有次跟夏立成聊天曾对翟乃飒有些不满意，说乃飒太过现实，精明的厉害，什么事都有计划的。这是夏浅浅最羡慕乃飒的地方，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怎么得到自己想要的。
罗圩和乃飒开始在一起时，浅浅就知道了。毕竟一个是年级第一传奇人物，一个也是出色的女孩，很有几个情窦初开的小男生心里惦记着的。回家的路上，浅浅经常看到罗圩自行车后座上坐着乃飒，两人那样的快乐，她是真心希望两人能天长地久的。有时候，夏浅浅会幻想自己也能跟乃飒一样有个像罗圩一样的人。自己会好好地待他，他也像罗圩待乃飒一样待自己。大多数时候，浅浅是不自信的，她自问没有乃飒的出色，所以将来的那个人只要眼里有自己也就行了。
谁能相信，夏浅浅二十岁了竟然连次暗恋都没有发生过呢？
☆、记忆的暗室
11
翟乃飒活泼有亲和力，又懂得些人情世故，老教师觉得她懂事、勤快、尊重自己，年轻人觉得她持重可信赖，她的职业生涯算是过得顺风顺水。恰逢新教师讲课比赛，翟乃飒虚心请教组内的老教师，光是教案就改了七八遍。结果显而易见：站在一群尚带有青涩学生气的年轻人中，乃飒就显得极为难得了。
人的第一印象一旦有了，想改变是很难的。如是觉得你好，即使今后你做得差强人意也还是好；若是第一印象是负分，即使做到十分好，能给打六分已经不错了，乃飒的开局不错。
翟乃飒工作三年后，一届学生送完，已经成为学校的后起之秀。她做班主任的班级高考成绩好，领导、跟班老师、学生都满意，所带的两个班的外语成绩也是名列前茅。学校是个讲究成绩的地方，这样的老师自然是各个级部争抢的对象。
同在一个学校的小舅妈荆开平没少回家对家人夸奖乃飒。
翟乃飒妈妈姓岳，有个很俗气的名字叫做淑珍，是家中的老大，后面有一妹两个弟弟，最小的是弟弟岳松波也就是荆开平的丈夫。乃飒妈妈与弟弟相差十二岁，乃飒比舅舅小十二岁，甥舅二人特别亲近。岳松波早年开始经商，公司总部已经移往一线城市，想来应该做的不错了，在公司驻地买了房子，一年里大部分时间是住在那里的，荆开平依然在学校做老师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
单身女人的生活，经济上是衣食无忧，但是心里是什么滋味，从没听荆开平提起过，她总是一味的微笑。有次乃飒与妈妈说起小舅妈的不容易，妈妈说的话令乃飒很是惊讶。
“她有什么不容易的，要房有房、要钱有钱的，铮铮有爷爷奶奶姥爷姥姥帮着带，她不就是上两节课吗？”
“结婚这么多年，两人一直分居，有什么事都得自己拿主意，连个帮把手的人都没有，怎么就容易了？”
“能有什么大事儿让她拿主意？”妈妈很是不屑。
“不说大事儿，就是换桶纯净水，妈，您干过吗？”乃飒的嘴是不饶人的。
“不是有你爸吗？”
“就是啊，小舅妈找谁？不就是她自己。”乃飒说：“一双筷子一个碗放在哪儿，小舅妈不收拾有人给她动一下吗？”
乃飒妈妈虽然依旧不以为然但也找不出话来反驳。
翟乃飒跟罗圩谈起时犹有不快，罗圩很欣赏她偶尔的耿介，不介意出双耳朵听她抱怨。
不成想，让乃飒生气的事还在后面。
恰逢星期六，乃飒难得休息，妈妈接到姥姥电话说有事商量。岳淑珍不会骑车，翟爸爸不在家，乃飒只得暂时担负起车夫的责任。
到姥姥家时，姨妈和大舅舅早就等在那里了。姥爷低头抽烟，屋内人的脸在烟雾中显得不是很真切。乃飒找了个通风的位置坐下来。
姥姥见姥爷不开口，只得自己说：“叫你们来是为了松波，你们也知道去年松波算是死里逃生了。他一个人在外边身体又不好，身边没个人实在是不行。”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开平愿意不就行了。”姨妈心直口快。
姥爷抬头瞪了姨妈一眼：“你妈说话呢，插什么嘴。多早晚改不了抢头说话的毛病。”
姨妈不敢再言声。
“要是这样我跟你爸还用叫你们来？”姥姥叹口气：“你们也多少能猜摸些，松波外头有人，要不能不急着把开平母女俩接过去吗？只是一直开不了口，当年四儿刚开始干时开平跟着他没少受委屈。这次实在是……唉。”
“上次松波发病，差点没命。是那女的恰巧到他那儿去，救了他一命。也算是救命之恩了。”姥爷扔掉烟蒂。
“那姑娘跟着松波好些年了，不容易啊。”姥姥感叹。翟乃飒感觉到很荒谬，她跟罗圩说起当时的感受：“我觉得一下子黑白颠倒了，一家子为个小三儿感叹命运不公，她明知道人家是有夫之妇一个劲儿的往上贴还成了丰功伟绩了。她不容易？小舅妈就容易了，日子这才好过了几天啊，两人豆腐蘸酱油当菜吃的日子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还救命之恩呢？成年人知道自己心脏不好还出去胡作非为的，活该。
“妈，这是四儿跟弟媳妇俩人的事，咱们说了能算吗？”大舅舅为人老实：“再说了，开平跟四儿多少年的夫妻了，这日子才好过几天呢，就闹出这事儿，开平心里该多难受。”
“你少说些没用的，四儿在外边也不容易，男人不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