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偌大的客厅里，不断变换的声音低低地敲打两人的耳鼓。终于，许孟岩放弃了搜寻：“结束了，书尧。”
贺书尧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总以为有大把的时间，让她等了那么久。”许孟岩心里有深深地遗憾。
“没有人会永远在原地等待。”贺书尧想不出安慰的话。
“是啊，希望能让她幸福吧。”许孟岩看着贺书尧：“上次见面你说过要听从霍青梅的建议，是不是这个意思？”
“是。青梅说，要是想对一个人好，不要寄希望于他人。”
“为什么要等到我们彻底的结束之后？”
“我尊重她的选择。当初与你在一起，是她的选择。我希望结束这段感情是她在没有干扰的情形下自己做出选择。”贺书尧想说的明白些。
许孟岩点点头：“谢谢你，书尧。那么，我们依然还是朋友吗？”
“当然。”书尧拍打着许孟岩的肩膀，两个大男孩用压低的声音笑着。
“好好珍惜，琳琅是个好姑娘。你们要幸福给我看。”
“一定。”
一段感情结束了，生活依然在继续。许孟岩与贺书尧两人一夜未睡，从上学时的奇人趣事说到现今的工作生活。
天色慢慢亮起来，听到窗外婉转的鸟鸣。
许孟岩伸伸懒腰：“书尧，我要走了。最早一班车还赶得及上班。”
“我送你。”
“好，代我向叔叔阿姨说一声，来也没跟他们打招呼，走也没见上一面。等下次来的时候一定好好补上。”许孟岩顿了一下：“或许下一次见面，是来参加你们的婚礼了。”
门轻轻地关上。
杜款冬起床后，里里外外找不到儿子。
“这么早就起床了？”贺功问。
杜款冬打开书尧的房门看到一丝不乱的床铺：“应该是一夜没睡吧。不知道是什么朋友，两人这么有话说。”
“走了吗？”
“应该是吧，包不见了，这么急。”
“年轻真好啊，精力旺盛。”贺功感叹。
许孟岩看着车窗外横亘北棉的群山，他从未听琳琅说过自己的家乡，不是琳琅不愿提起，而是自己总是在忙，原以为会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分享彼此的生活，想不到竟是只能相伴到刚刚出发的地方。
几个月来，肖稚如虽然日渐虚弱，但是精神尚好。李从远与琳琅心中暗喜：或许会有奇迹的发生也是未可知的。
一日黄昏，肖稚如想吃槐花胡同口的老李记酥油饼，琳琅立刻说：“我这就去。”从家里到老李记有些距离，可既然妈妈想吃，跑一趟又能怎样。
待琳琅走后，肖稚如轻唤：“从远？”
李从远其时正在厨房洗水果，听她喊自己，急急甩着手上的水珠：“怎样？”说话间已经走到肖稚如身边。
“你坐我身边，我有话对你说。”肖稚如嘴角含笑，招呼他。
李从远依着肖稚如坐下，习惯地探探她的额头，不见异常先就舒了口气。肖稚如伸手将他的手从自己额上握在手中，轻轻叹口气：“从远，屋里是黑的。”
李从远闻言一怔，随即明了肖稚如的意思。他心中悲痛莫名，将肖稚如紧紧拥在怀中：只唤的一声“稚如”，随即哽咽无语。
“抱歉，从远，我无法信守诺言。”肖稚如柔软的短发轻轻地摩擦着李从远的下巴。
“不要说抱歉，你已经给了我你能给的幸福，我很满足。”
“记住。”肖稚如的手慢慢从李从远手中滑落：“你的生活并没有结束，还要继续。”
李从远忍着眼中的泪水：“好。”待要低头与她说话时，她的头渐渐从自己肩头滑落下来。
琳琅打开门，见肖稚如靠在李从远怀中，嘴角含笑，低垂着眼。李从远的手只是紧紧揽着她的肩头，也是垂目看向怀中的肖稚如。琳琅笑言：“妈，想吃的酥油饼买回来了。”
琳琅进到厨房，将手中的酥油饼放到干净的盘内，放到餐桌上。转头看时，两人依然保持原有的姿势，琳琅不禁一怔。
“妈妈？”
“琳琅，你妈妈已经去了。”李从远轻声说道，仿佛怕惊醒了怀中的肖稚如。
琳琅退后一步，眼泪溅落下来。
肖稚如的葬礼很安静，除了李从远和叶琳琅，只有贺书尧一家人。肖稚如父亲早已亡故，母亲随弟弟远在外省，老人也在病中。按着肖稚如生前的嘱咐，琳琅打过电话通知舅舅知道，并转告妈妈的遗愿：以老母为重，不需前来。舅舅到底不忍，向母亲说是单位派遣出差，亲来送姐姐一遭。
葬礼结束，众人散去。
叶琳琅与李从远收拾肖稚如的遗物。
“李伯伯，您有什么打算吗？”琳琅眼见这几日李从远鬓边白发渐生。
“单位联系过我，说是考古队缺个有经验的带队人，要返聘我回去。过几日，我就回队里去了。”李从远抚摸着肖稚如的衣物，神态间多有留恋。
“李伯伯。”琳琅不知如何安慰。
“琳琅，我知道你的心意，不用多说。我这个年龄正是事业的黄金期，有经验啊。”反倒是李从远来安慰琳琅：“原本是想早退几年跟你妈妈过些正常的家庭生活，现在没了牵挂，回去也好。忙起来，心里就不这么难受了。”
“妈妈不希望您难过的。”
“我知道，琳琅。你不用担心。”李从远看着与肖稚如颇为神似的琳琅心有安慰，她的生命已经得以延续：“琳琅，你呢？书尧说你把工作辞掉了。”
“嗯。我也会尽快找份工作的。”琳琅说：“书尧说，有家新创刊的杂志社招人，让我去试一下。”
“你答应了。”
“嗯。”
“贺书尧一起回去吗？”李从远知道肖稚如一直希望琳琅能跟贺书尧在一起。
“不，李伯伯。书尧明天就回单位了，他是请假回来的。我要等些时候再去。”琳琅说：“您不用担心，我一直给报纸杂志投稿，多少有些收入的。”
“不担心，现在你不是一个人。知道吗，琳琅。你妈妈不在了，可咱们还是一家人。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嗯。”琳琅急忙低下头，她怕李从远看到自己发红的眼圈。
☆、记忆的暗室
13
夏浅浅站在级部校长办公室的门外，鼓足勇气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人喊：“进来。”夏浅浅忐忑不安地推开门。
屋内原本有人在，夏浅浅只得站在一旁等候。
终于，屋内剩下自己与本级部的汪校长。浅浅看着汪校长对着微机不知忙些什么，想先回办公室，等校长有空时再来：“校长，您忙着，我一会儿再来吧。”
“年轻人要有点耐心，我马上就好。”并不看浅浅一眼。
夏浅浅只得站在原地等待。
终于，“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
听到问话，夏浅浅从一开始的角落走到校长办公桌前。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校长接着说下去：“按学校规定：每次考试成绩在学科排名靠后的教师，要接受个别谈话以作警示。”
校长目视夏浅浅，浅浅只得答道：“是。”
“过来，看看你的成绩。”把微机转向夏浅浅。
浅浅看向屏幕上的柱状的、曲线的、饼状的图标，只觉眼花缭乱。
“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浅浅急忙点头，其实并不知道那上面是些什么。
“夏老师，你带的两个班。一个是年级最后一名，一个排到年级二十名之后。按学校计算方案算出的分数你是最低的。”
浅浅的脸烧得难受。
“有什么想说的吗？”
夏浅浅想说，没有。可看了看校长的脸色没有说出口。
屋内立时安静下来，只听到墙上石英钟的滴答声。
“有什么想法说说吧。”见夏浅浅不说话，校长追问一句。
“我，”夏浅浅脑中涌出许多念头。临来之前，办公室老师七嘴八舌的教过怎么应对，可是那些教好的说法就在嘴边去说不出来。
林老师说，分班时班级基础成绩本来就差，考成这样这已经很不错了。浅浅张张嘴，又闭上，班级基础差，可是班里有些学科是名列前茅的。
邱老师嘱咐，你就说学生学习有倾向性，对这门课不重视。这也说不过去，为什么自己比同学科的老师差那么多？
……………
脑中转了无数的念头，先就被夏浅浅自己否决了。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是我工作不力。”浅浅最终憋出这样一句。
没想到夏浅浅对责问不找任何借口，一口承认自己工作不力。汪校长准备的腹稿立时变得全无用处。
两人重新陷入沉默。
“既然找到原因，以后就得努力了。学校是个讲究成绩的地方，课讲得再好，天花乱坠，学生听得高兴没多大用处。你教不会出成绩来，时间长了学生不会说你好的。回去吧。”汪校长挥挥手：“记住你还有一次机会。”
夏浅浅微弯下腰，转身出门。
心里一阵烦躁，其实她是想告诉校长：自己并不善于对人提出要求，所以课堂教学自己只能完成一半，就是把能独立操作的部分——讲课完成好，另一半抓学生落实确实是自己的弱项。在各科老师中，学生很容易的就认识到夏浅浅是最好说话的，只要是说的过去的理由在她那里基本都能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