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款冬声音有些大了。
  贺功朝门使了个眼色:“小点声。”
  款冬靠得近些:“见琳琅,他还真好意思。一走就是小二十年,这时候说想见女儿。把人当什么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他让我探探琳琅的口风,愿不愿意见他。”
  “你告诉他琳琅是咱们儿媳了。”款冬很是不满:“你可真诚实,连孙女都说了。”
  贺功好笑的看着妻子:“又不是什么机密,他向谁也能打听得到。你呀。”
  款冬也笑了:“提到他就上火,真是的。说正经的,怎么跟琳琅开这个口?”
  “我也正犯愁呢。”贺功看着款冬:“要不……”
  “我就知道。还得我去说。”
  “其实,也是为琳琅。就是咱们不问,叶文柏也能直接找上门,对琳琅刺激不是更大。”
  “也是。”款冬铺好床:“我找机会问问,我苦命的孩子啊。”
  “乱说什么,你。”
  “事实。”
  过完年,琳琅的产假也到期了。款冬一时还不到退休的年龄,恰好,书尧的远房姑姑早年丧夫,儿子到美国交流一年后考上了美国的大学,家里剩下自己一个人,款冬请她帮琳琅照顾孩子,姑姑爽快的答应了。
  家里人多了,也是为了方便琳琅上班、照顾孩子。两人想办法在琳琅单位旁正式安了家。
  虽然有姑姑的帮忙,带孩子还是很辛苦。所以,每到周末,书尧总会让琳琅有至少半天独处的时间,或是逛逛街、或是看场新电影,或许只是随便走走。
  日子过得忙碌却也充实安稳,只是琳琅在忙碌的间隙里也会烦恼一下款冬提出的问题:到底见还是不见?
  ☆、记忆的暗室
  19
  夏浅浅终究还是做不出让人为难的事情,婚礼如期举行。人很多,每个人都在说、在笑,浅浅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被人牵来牵去。她甚至弄不清楚在这场婚礼中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
  许孟岩一边跟身边的客人聊天一边打量着自己的新娘,红色的旗袍衬得浅浅肤色晶莹如雪,柔软的栗色短发不知用什么方法盘成了发髻,前额依旧是厚厚的齐眉留海。又瘦了,许孟岩不被觉察的皱了下眉,不盈一握的腰肢已经撑不起旗袍窄窄的腰身。
  孙睿站在同事圈里,沉默地听着周围的人声,目光追随着那抹纤细的红。
  “新郎长得不错,听说是年轻有为啊。”
  “家庭条件也不错。”
  “夏老师就是命好,没想到她家里挺有钱的。”
  “平时看起来也就算是清秀些,稍一打扮也称得起美女了。”
  “后悔了吧。”
  “后悔了,夏老师太低调了。肥水流了外人田了。”
  “哈哈哈。”忽然而起的大笑声,引得周围的客人都看过来。只有浅浅神态依旧淡淡的,似乎一无所闻。
  婚礼就如同是一场闹剧,这是夏浅浅在自己的婚礼上最深刻的体会。那么多无聊的话、无聊的游戏不知道这些人到底为什么会兴奋。她任人摆布,既不拒绝也不积极,等到闹腾的人尽了兴,天色已经不早了。
  终于,新房里只剩下两个人。
  许孟岩解下令自己一整天都不自在的领带,松开颈间的衬衫扣子。见浅浅坐在床边出神,提醒道:“先去洗个澡,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
  “我先洗?”
  “你先,我下楼喝点东西。”
  许孟岩起身出了房门,浅浅轻轻地呼了口气。和他单独在一起时有些不自在。
  正在客厅里核对亲友明细的许家夫妇见儿子下楼来,有些意外:“怎么还没睡?”
  许孟岩从厨房的冰箱里拿出罐冰啤酒:“还没。”
  “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就喝,当心闹肚子。”孟霞从镜框的上沿看着儿子。
  孟岩仰头喝下一大口,笑着说:“太舒服了,没事儿。”
  “浅浅呢?”
  “洗澡。”许孟岩在沙发上坐下来,看父母对着名单找人:“别对了,明天我和浅浅干吧。”
  “你们怎么知道:二姑家的表哥是哪个,大表姨又是谁。”许仲良说:“到时候,漏了人就失礼了,让人念叨的。”
  “也不急在这一天,你们也忙了一天了。”许孟岩转着手里的啤酒罐。
  许仲良笑着对老伴说:“一开始也没发现浅浅特别的过人之处。现在看来这媳妇儿还真娶对了,咱们儿子知道体贴人了。”
  “嗯?”孟霞忙着一时没有理会,许孟岩只是对着手里的啤酒罐若有所思。
  为了把头发上的各种发胶洗干净,浅浅很费了些时间。洗完澡,换上宽松的旧棉布衣裙,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才好。从孟岩的书架上找到一本小说蜷缩在沙发上翻看。风从敞开的窗户涌进来,豆绿色的窗纱飘得厉害,‘要下雨了。’心里的念头刚刚转过,就听到远远地传来沉闷的雷声,雨随后而至,先是滴滴答答的数声,接着就变成了密密的流水声,雨和风带走了夏日的热气。浅浅的意识开始模糊,只是短短几分钟,便坠入沉沉的梦乡。一开始还很有把握地以为不过是先小睡一下,他回来时应该能听到的。
  许孟岩回到房间时,卫生间的门打开着,想来已经梳洗完了,可是床上却不见有人。还以为是她出去了,下一秒却看到那人正蜷缩在宽大的单人沙发里。
  许孟岩坐到沙发边的茶几上,微微俯□子打量着已经熟睡的浅浅。软软的头发半干着几乎遮住了整张脸,睡梦里似乎也在想着心事,眉心微微皱着。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淡淡的影子。有一刹那的冲动想要用手去触摸她微微翕动的眼睫。一直知道浅浅是娇小的,想不到一张略大些的单人沙发也能容得下她的酣眠。
  许孟岩伸出手臂将浅浅抱起来:“咱们到床上睡。”
  “嗯。”浅浅睁开眼看了一下接着又睡了过去。
  浅浅醒来时,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看着四周陌生的一切,一时间忘了自己在哪,急急地翻身下床,赤脚站在地板上。
  “醒了?”许孟岩看着愣神的浅浅好整以暇地开口。
  “嗄,嗯。”浅浅有些不好意思。
  “时间还早,上来再躺会儿吧。”许孟岩拍拍身边的枕头。
  浅浅迟疑地重又回到床上,许孟岩好笑的看着两人之间空隙,有心捉弄地侧过身,手臂搭在浅浅的腰际。浅浅的身体不出意外的僵硬起来:“那个我,我……生理期到了。”
  许孟岩极力压抑住笑意:“没关系。”
  听到外面有开门的声音,浅浅坐起身:“该起床了。”
  “不需要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
  “不是,起得晚了不太好。”
  “好吧。”许孟岩知道有些时候浅浅有些小小的固执和耿介。
  “过些日子,我就跟爸、妈提咱们搬出去住的事。”
  “我没有这个意思。”浅浅急切地说。
  “不是你的意思,是我的。住一起有些时候确实不方便。”许孟岩也跟着坐起身:“房子我看好了,离这很近,按流行的说法是一碗汤的距离。”
  “会舍不得。”
  “一开始会的,慢慢就会习惯的。”许孟岩说:“这件事你不用管。”
  “嗯。”浅浅在衣橱里找要穿的衣服,今天是回门的日子。程姨嘱咐说昨天婚礼上穿的衣服不能再穿,之前还做过两身中式的衣裙。
  “手里那件好看。”许孟岩替犹豫不决的妻子做出了选择。
  两人梳洗好出门时,孟霞早就把早饭摆好了。浅浅有些局促,许仲良招呼两人:“快来吃吧,今天还有正事儿。”
  好在浅浅在家是做惯了的,很自然地接过孟霞手里的汤勺盛出四碗稀饭。
  “刚才你二叔打电话来,一帆正在来的路上。”许仲良说。
  “今天是他跟我们回去?”
  “就他年龄合适些了。我找人算过的。”
  “几年不见了,这家伙脾气还那么拗?”
  “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记得,这都娶媳妇儿的年纪了,哪里还那么孩子气。”
  夏浅浅低头吃着面前的早饭,很高兴没人跟自己说话。
  饭吃完了,许仲良父子起身到客厅。夏浅浅自然地帮孟霞收拾碗筷,不需言明,孟霞心里是满意的。
  浅浅与孟岩离开后,许仲良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明知故问,媳妇儿啊。”许仲良放下手里的报纸。
  “不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做家务也有眼力劲。”孟霞说。
  “现在肯下厨房的年轻人少了,肯下又能下的就更少了。”
  “不会做就教,我做了一辈了还调教不出来。”孟霞不以为然:“我年纪大了,难不成还让我伺候他们一辈子。”
  “你说是不是让他们搬出去住?”
  “老头子你疯了,房子这么大,出去住什么?”孟霞说:“就在家住着,我也能天天见着儿子,将来有了孙子一家子多热闹。”
  “毕竟年轻人的生活方式和咱们不一样,住一起会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儿子是咱们的,养了二三十年有什么不一样的方式。结了婚就不一样了。”孟霞想了想说:“是不是孟岩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我自己想的。”
  “我还不知道你,一定是夏浅浅跟孟岩提的。刚还觉得这姑娘不错,不多言多语的,看着挺安闲的。看来也不是个省心的,刚结婚就闹着分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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