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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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夏浅浅开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吃下去的东西会在回房之后统统吐出来，她极力的压抑着呕吐的声音。她沉迷于一个人在黑暗中的时光，与人之间的交流愈加稀少。因为这样的变化是缓慢的，许孟岩虽然心中会有些担心，想到平日浅浅的习惯脾性，这点担心也就在心里一闪而过，也没有过多的在意。
最后一次的产前例检，医生在看到浅浅单薄的身形时有种直觉的担心，屏幕所显示的印证了他的这种直觉，用已成习惯的温和的声音问道：“还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是。”浅浅有些费劲的坐起身。
“最近有没有一些不舒服的感觉？”医生把图像放大些。
“晚上睡不太好，吃东西想吐。”浅浅有些紧张。
“吐得厉害吗？”
“我以前也这样吐过的。”浅浅解释。
“哦，那么有没有觉得腹痛或是有些东西流出来。”医生抚抚额头，看着单子上自己记下的数据：羊水数量明显减少。
“没有。”夏浅浅的回答很不确定。
“是这样，马上就到预产期了，有些事呢，需要夫妻双方都了解一下比较好，给你丈夫打个电话让他过来一下吧。”浅浅警惕地看着医生，老大夫的脸上没有丝毫危险的提示：“好。”
许孟岩赶到医院的时候，浅浅一个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微微低着头，手抚在微微隆起的腹部。许孟岩惊觉她的瘦弱，离得远远的，看逆光中的浅浅，阳光似乎能穿透她的身体，剪纸样的侧影，那样薄薄的一线仿若随时会消失不见。
浅浅看到面前停下的大脚，抬起头给他一个恍惚的微笑。许孟岩蹲□，手放在她柔软的发顶：“怎么了？”
“没事，医生说马上就到预产期了，有些事呢，需要夫妻双方都了解一下。”浅浅站起身。
看着一起进来的两人，医生对等在一边的护士说：“刘护士你带她去采个血、量量血压、测测体重。”
两人离开后，医生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半晌他把手里的检查结果递给许孟岩：“年轻人，你是个很不负责任的丈夫和父亲。”
许孟岩看着纸上龙飞凤舞的字迹，纸上的内容令他很慌乱。
“做产检的孕妇有自己一个人来的，这不是什么稀奇事。可是像你妻子一样的自始至终一个人的很少，可以说是没有的。”医生问：“工作真有那么忙，一次也抽不出时间吗？”
“有什么问题吗？”许孟岩转开话题。
“你没有发现你妻子的肚子比一个月前反而小了很多？”许孟岩的表情让医生决定直奔主题：“她腹内的羊水量明显减少。”
许孟岩觉得有些混乱：“羊水过少？”
“对，羊水深度、羊水指数均低于正常值很多：羊水垂直深度≤2cm、羊水指数为5.2，都是羊水过少的表现。”
“会怎么样？”
“羊水过少对胎儿的影响很大，容易造成胎儿畸形，也可能发生肺发育不全的情况，胎儿出生后大多会出现呼吸困难。早期破水的胎儿大都有感染或早产的问题，临产胎儿和新生儿的死亡率高于正常情况。”
努力忽略自己不想听到的信息，许孟岩问：“该怎么做？”
“羊水过少预示胎儿有危险，如果孕妇妊娠达到或超过37孕周，经检查胎儿已经成熟，应尽快终止妊娠，可以根据情况采取破膜引产或剖宫产术。因为羊水过少胎儿的畸胎发生率较高，剖宫产前必须先排除胎儿畸形。”
“我听不懂这些，现在我要做的事是什么？”许孟岩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先住院吧，等进一步检查之后，再做决定。”医生摘下眼镜：“我一直不赞同怀孕之后过分的小心，过多的禁忌和保护。但是，怀孕期间孕妇的身体确实会有很大的变化，有些不舒服的感觉，这种变化因人而异，有些不适感很明显，有些不易觉察对日常生活没有太大影响。这时候要多注意孕妇的情绪变化，有些平日里无足轻重的小事对这一时期的孕妇来说就是很重要的，你们太大意了。”
被动的听从着医生的指示，许孟岩给浅浅办好了住院的手续，征得医生的同意，许孟岩带浅浅回家收拾住院的物品。
许家二老见两人在上班时间回家，唬了一跳。许孟岩简单地说了夏浅浅的情况，因为怕引起无谓的惊慌，说的并不是全部。
孟霞听完后不以为然：“你们啊，还是年轻，医生随便说两句就吓唬住了。浅浅平时也没什么不好的，用不着住院。”
“妈，这种事还是听医生的好。”许孟岩催促浅浅上楼收拾东西。
“谁还没生个孩子，现在生活条件就是好了，人也跟着大惊小怪的。”孟霞嘀咕着：“医院医生那是有住院任务的，真是的。”
“医生让住就住吧，要是真有什么事，后悔都来不及。”许仲良说。
“死老头子，红口白牙的胡说什么呢。”孟霞上楼看看有什么帮忙的地方。
许孟岩好说歹说地把两人留在家里。安排浅浅住好后，联系到了罗圩，听了许孟岩说的情况，罗圩找到浅浅的主治大夫。
“情况似乎不容乐观。”罗圩神色凝重。
“是我大意了。”许孟岩不想说后悔，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是没用的。
“出现这种情况原因有很多，现在重要的是寻找最好的解决方法。”罗圩安慰地拍拍许孟岩的肩膀：“相信医生能找到好的诊疗方案。看你的脸色不好，自己注意身体，这时候你就是浅浅和孩子的支柱。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好。爸那里，你跟他说吧，我不知道怎么跟他开这个口。”
罗圩点头：“我来说。”
尽管罗圩尽量说得轻描淡写，夏立成和程闵依然惊惶失措，夏立成翻来覆去地问一个问题：“这是怎么了？”
程闵心里也不好受，虽然两人不见得有多么亲近，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孩子：“浅浅现在在哪家医院住着呢？”
“在我们医院。您放心，有我在，随时关注情况变化。你们也别太着急，浅浅自己还不知道。”罗圩安慰两人：“要是一个个心急火燎地往医院跑，还不把她吓坏了。”
“你今天开车了吗？”夏立成起身穿好衣服。
“在外面，我送您去医院。”罗圩也站起身，程闵说：“老夏，你等等，我一起去。”
“不，你在家。要是连你也去了，她会想多的。”夏立成背对着程闵，罗圩安抚母亲：“妈，你在家做点浅浅爱吃的，一会儿我回来取。”
“好吧，有什么事及时给我打电话。”程闵想想也不再坚持。
路上，夏立成一句话也没有，脑海中闪现女儿从小到大成长片段，越是想得多了越是发觉自己对女儿的疏忽。
车停在医院住院部的门前，夏立成对准备下车的罗圩说：“上了一天的班你也累了，别再跑来跑去的，回家去，今晚就在家里住吧。”
“行，我去接亚亚。”罗圩答应着。
夏立成看着罗圩的车驶出医院，抬手使劲揉搓有些僵硬的脸颊。远远的就看到许孟岩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肩膀松松地垮下来，出神地望着半空。
夏立成在孟岩身边坐下：“怎么样了？”
“爸，您来了。”许孟岩调整身子坐正：“浅浅睡着了，我出来坐会儿。”
“睡着了。”夏立成无意识的重复。
“是。医生说她最近睡眠不是很好。”许孟岩看着自己的手心：“爸，您骂我两句吧。”
夏立成叹口气：“爸知道你心里难受。这种事谁也不愿意发生，我的女儿我知道，从她嘴里想知道点事儿太难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她不说，你怎么会知道。”
“是我太疏忽大意了，自从有孩子后，她就越来越瘦，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却熟视无睹。”
“来的路上，我在想浅浅从小到大的事。她打出生起就让人省心，小时候没人管她，把她锁家里一锁就是一天，冷馒头咸菜就是她的中午饭。小学二年级多大点的孩子，就给我和她妈做饭了。都说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不会的干看着，浅浅从小就是那个干看着的。今天这事怨我们这些当大人的。”
“爸。”
“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罗圩说孩子不一定有事。就算是最坏的结果，你们还年轻。”夏立成在安慰着孟岩也安慰着自己。
当天夜里，情况突然发生变化，浅浅的羊水破了。医生实施了剖腹产手术，孩子出生一个小时后夭折，因为麻药的作用，浅浅一直沉睡。
许家爸妈看着小小一团的孙儿，心疼不已。见孟霞哭的厉害，夏立成劝说许仲良陪老伴回家休息。
罗圩开车带着乃飒和程闵匆忙赶过来，知道孩子没了，一时也没有人出声。夏立成见家里大人都来了，问：“亚亚呢？”
“送姥姥家了，你就别操这份心了，浅浅怎么样了？”程闵着急地问。
“还没醒，孟岩守着呢。”
浅浅住的是单人病房，病房里的灯被许孟岩关掉了，借着走廊上的灯光，罗圩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他握着浅浅的手伏在床边，肩头微微战栗。转身拦住准备进病房的三个人，悄声说：“让他单独待会儿吧。”三人怔忪片刻，各自点头离开门边。
“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但是也不能都留在这儿，浅浅在医院还要住几天，都留些精力。夏叔叔你忙了一晚上了，妈陪您回去休息，关键时候您得保重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