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那么多的照片,浅浅拍了多久呢?有没有人知道,她竟然会摄影,会有这么多的照片。
  许孟岩的手停在一帧照片上,他在心中对自己说:“我见过的。”照片上,小男孩坐在父亲的肩头,父子看向展示版的表情是那么的相像。是的,那是在叶琳琅编辑的杂志上看到的,看到照片的时候,自己和浅浅刚刚相识。或许冥冥之中自有他的安排,许孟岩不能忽视自己内心的震撼。
  ☆、人生一树花
  26
  同样感到不可思议的还有罗圩,他慢慢看着每一张照片,浅浅镜头里的世界是静谧安详的,或许这种感觉一直是她所向往的。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许孟岩轻轻说出。
  “是。”罗圩依旧看着照片:“或许浅浅会很快好起来,她眼中的世界依旧是美好的。太不可思议了,她竟然能隐藏的这么好。这些照片只是她自己在看吗?太可惜了。”
  “有杂志登过,她没有我们想象的自闭,对于外面的世界她有身边人不知道的接触。我同意你的说法,她会好起来。”许孟岩取下一帧照片。
  罗圩开车,许孟岩小心地抱着犹自酣睡的夏浅浅,两人心中有着新的希望。
  医生的神色有些凝重,看着面前两人,隔了一会说道:“人的精神世界是非常复杂的,每个案例都有它的独特性,所以我不能下太过肯定的结论,我坚持之前的判断,我们先观察一下吧。”
  “一切听您的。”许孟岩表示同意。
  两人各自回家向家人说明情况。
  孟霞的反应不出许孟岩预料。
  “精神科。她是不是疯了?这可怎么办,老头子。传出去多难听,咱们家有个疯子。”
  许仲良到底沉着些:“到底什么毛病,好好的怎么送精神科。”
  “她一直睡着,叫不醒。医生说是对外界刺激的应激反应,具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也说不准。在家的话,不如在医院护理的好。”许孟岩尽量说的简单些。
  “这是造的什么孽,当初那么多正常的,怎么挑来挑去的偏偏选了她?”孟霞埋怨着。
  许孟岩耐心的解释:“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每个人心理都有不健康的地方,就是平日表现不出来吧了。”
  孟霞还欲说话,许仲良打断她:“听医生的吧,咱们全力配合。”
  夏立成对罗圩所说如听天书一般,直到罗圩说完,他的姿势也没有变过。程闵有些担心的看着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眼皮子底下的乖乖女,自己在外面一住十年,家中亲人竟然毫无觉察,不管怎么说为人父母的两人是太疏忽大意了。
  “是上大学那会儿开始的。”半晌夏立成吐出一句话。
  程闵低头思索,应道:“是了。我记得当时你还让我提醒你夏叔叔,要亲自把浅浅送到学校宿舍。”程闵抬头看向儿子,眼里有着后悔。
  “看着进宿舍有什么用,咱们一走,她转身就退了。既然诚心想这事,怎么能防的了她,你也别想多了。”夏立成安慰程闵。
  “罗圩,医生怎么说。”
  “说是对外界刺激的应激反应,具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也说不准。所以还是住医院的好。”罗圩说。
  “要是一时半会儿的醒不过来,也不能老是在医院呆着。到时候把她接回家来吧,自家的姑娘,不能总是麻烦许家啊。”夏立成叹口气。
  听从医生的建议,许孟岩重新安排了工作计划,不工作的时候,他会在医院陪着浅浅,即使她依然处于昏睡状态,许孟岩依然会象她能听到一样地说着一天遇到的人和事,工作中的烦恼和困惑。或许早些这样的唠叨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夜晚到来时,他会睡在浅浅的身旁,在她耳边悄声说着属于夫妻之间的私语。
  那一天,没有任何的特殊之处。许孟岩从医院出发,今天有个案子需要出庭。在法庭上一番唇枪舌战之后,等待着法院的判决结果。等待的过程中,许孟岩发现自己已经不是那么的在意案件的结果,该做的尽心尽力的做了,结果或许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重要。案子胜诉了,许孟岩收拾东西准备回医院,罗圩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了过来。
  “完成了吗?”
  “结束了。”许孟岩与当事人握手告别。
  “浅浅醒了。”在许孟岩以为他已经挂掉电话之后,罗圩的消息令许孟岩一时没办法消化:“你再说一遍。”
  “浅浅醒了,今天早上,你走之后不久。”罗圩很清楚的重复。
  “我马上过去。”许孟岩不等罗圩把话说完。
  一路上,许孟岩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直在微微发抖。把车停在医院停车场上,许孟岩并没有立即下车,而是在车里坐了一会稳了稳心神。
  老远就看到罗圩和乃飒等在楼下,两人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
  “有什么想跟我说的?”许孟岩问。
  乃飒担心地看着罗圩,罗圩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好消息已经说过了,浅浅醒过来了。还有一个坏消息需要告诉你。”
  许孟岩笑得有些苦涩:“还有比看着她昏睡更糟糕的事情吗?”话语猛地一顿:“不会是……”
  “不是,不是你想的。”罗圩说:“浅浅醒是醒过来了,但是她完全把自己封闭起来,她拒绝与人交流。”
  许孟岩先舒了口气,“你先别把事情想得太好,孟岩。”
  “先让我见了浅浅再说,行吗?”许孟岩越过两人向病房楼内走去,他按下电梯按钮,罗圩对乃飒说:“你坐电梯,我跟他走楼梯。”
  许孟岩问走在一旁的罗圩:“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算是浅浅一直昏睡,我们依旧是夫妻。”
  “你不明白。浅浅现在的状态并不比睡着的时候好很多。她不说不动,不哭不笑。你跟她说话她完全没有反应。”罗圩斟酌一下:“夏叔叔让我跟乃飒在楼下等你的意思是,我们想把浅浅接回家。”
  许孟岩停住脚步:“是怪我没把浅浅照顾好吗?”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浅浅这次生病,病根很深远了。夏叔叔的意思是你要工作再照顾浅浅的话,太累了。从浅浅目前的情况看,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伯父伯母年纪也不小了,不能再让他们跟着操心了。”
  “我不会把自己的妻子交给任何人代我照料的。”许孟岩看着罗圩。
  “为了浅浅,你也不能意气用事,你总是要工作的,你怎么照顾她。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这是医生交代绝对不可以的事情,她现在没有生活自理能力,身边必须有人。要不断的与她说话,你做得到?”罗圩不赞成他的固执。
  “我做得到。”许孟岩不想与他做无谓的争执,他停下脚步对罗圩认真地说:“两个人组成一个家庭除了感情之外,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为了增强应对灾难的能力,如果遇事先想脱身事外,还结婚干什么?”
  两人一时都没办法说服对方,沉默地爬着楼梯。尽管已经知道浅浅的情况,看到她的时候心还是觉得疼。
  “孟岩,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亲家好。”孟霞对儿子说:“浅浅爸爸说了,要给浅浅请专门的看护,浅浅家养病的条件是比咱们家好。”
  乃飒向罗圩使个眼色,罗圩微微地摇摇头。
  “是,她在自己家养病是最好的。”孟霞没想到儿子答应的这么痛快,本来还以为要费些口舌的,脸上带上些喜色,许仲良听出了儿子话里的异样,伸手拉了一把准备说话的老伴:“听孟岩说。”
  “我在哪浅浅的家就在哪,我不会把她交给任何人。”许孟岩不再看众人的反应径自进到病房里。
  浅浅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坐得笔直像是正在上课的小学生,像是已经为她梳洗过了,短发上还有些湿意,恬静的小脸上眼睛因为瘦了的缘故显得愈发的大了。
  许孟岩蹲在浅浅身前,拉起浅浅的手蒙在自己的脸上,浅浅的脸色微动,有一些热的液体从她指缝间滴落下来。
  没有人能执拗过许孟岩,他把浅浅带回到浅浅自己居住的小屋内,两个人就在那里住了下来。
  每天早上,他帮着浅浅穿衣梳洗后,带着她出门上班。自己在律所的时候,浅浅就安排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许孟岩一边做事一边跟浅浅聊天;出去办事的时候,依然带着浅浅,他不介意向别人一遍遍的说明妻子的情况。令许孟岩欣慰的是,大多数人对这件事是理解和接纳的,包括很多初次见面的当事人。
  一开始,两家的长辈以为,许孟岩不过是一时冲动,时间久了自然也就同意夏立成的建议。可是几个月过去了,许孟岩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迹象。孟霞最先慌神了。
  “老许,你说这怎么好啊。”
  许仲良依然翻看着报纸:“什么好不好的。”
  “咱们儿子啊,他怎么这么倔呀。人家都说是接女儿回家住的,护工都请好了,他这是呈什么强。”孟霞叹口气:“浅浅这病也不知道能好不能好,什么时候才好。我听隔壁老董说,吃精神病的药是不能要孩子的。”
  “哦。”
  “其实,孟岩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过他个一年半载的,把婚离了也没人说什么的。”
  “他要是我儿子就不能做出这种事来。”许仲良的话让老伴愣住了:“夫妻、夫妻,相互扶持爱惜才是夫妻,遇到点难事就撂挑子走人,一点担待都没有的男人他就算不上男人。这种人,还有什么正经姑娘会再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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