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这些时日,玉翠见施悦纱受李妈妈器重,心里早就一百个不满意。她原以为凤菲走了,有她的出头之日,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站住!”玉翠走上一步,双手一展,挡在施悦纱的前面,“是你害死了凤菲?”
  施悦纱一声不吭,但玉翠捕捉到了她眼眸微微一动的神态。
  “我说对了!”玉翠冷冷一笑,“我就在想嘛。那日凤菲在房中闹着不肯去童府献舞,怎么会一转眼功夫又去了。”
  施悦纱依然不言,只伸手放下玉翠拦路的手。随后,头也不抬地走了。
  她的冷漠无疑惹怒了玉翠。她一手指向施悦纱的背影大吼:“你是杀人犯!是你杀了凤菲!”声音在柳巷飘荡。若非时间尚早,巷中无人,只怕施悦纱要惹上一身麻烦。
  李妈妈走到门口,抬手拍一掌玉翠的后背道:“玉翠啊,凤菲的事,妈妈最清楚。你在这巷里大呼小叫的,难道要砸凤翔居的招牌?”
  玉翠连忙撅嘴,脸孔低下。
  李妈妈扫一眼玉翠,“施悦纱这小蹄子,你也不要妒忌。爬得越高,就摔得越重。这个道理你还没从凤菲的身上学到吗?”
  这话入耳好听,玉翠莞尔一笑。
  李妈妈复道:“好了。你们都是妈妈的姑娘,妈妈自是不会亏待。”
  “多谢妈妈教导!”玉翠盈盈行礼。这时,她的眼角瞥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姑娘闪过。她衣衫褴褛,身上散发着一股臭鸡蛋似的恶臭味。尽管此刻她离凤翔居有数丈之远,但那股浓烈的臭味依然扑鼻而来。
  “真臭!”玉翠不堪忍受,捂着鼻子进去了。
  那姑娘似是乏力之极,走数步便跌倒在地上。随后,她奋力用手撑着从地上爬起,继续踉踉跄跄地奔跑。路过月娇楼时,微微抬头看了一眼。
  李妈妈多望了那姑娘几眼,也摇着头进楼去了。
  第二十章 艳花凋落(6)
  傍晚时分,施悦纱从吴贞娘处出来时尽管已是身心疲惫,但耳中却回响着吴贞娘的教诲。吴贞娘说,“舞要跳得出色,不光要靠身体的柔韧,更重要的是心灵对舞的理解。有了心,舞才有灵魂。”“心舞合一是舞学的最高境界,要做到心舞合一就必须心静。”她之所以近日把施悦纱带去远离城市喧闹的竹林习舞,就是希望在幽静的环境中培养她的静心。可不知为什么,施悦纱的心始终合不到舞上。
  “臭叫花子!偷东西!”施悦纱的耳边响起一个粗人的吼骂声。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破烂的小乞丐偷了一个大汉的馒头后正撒腿逃跑。他跑得不快,一不小心绊了一块石头摔倒在地。大汉冲上前去,夺过他手上的馒头还不解恨,又狠狠在他身上踢了几脚。哎哟!哎哟!那乞丐痛得直呻yin。施悦纱实在看不过去,就拿出几个铜钱买了大汉的馒头,送给那乞丐。
  “多谢小姐!”当那乞丐抬起头,满怀感激道谢时,施悦纱的心头不禁一震,原来这个小乞丐是个女子!施悦纱看着心痛,一把扶起那姑娘道:“来,我给你买两件衣服去。”
  那乞丐茫然地望着施悦纱,她的手在微微颤抖,似乎不相信在这金钱权力至上的京城还有真正的善人。她道:“小姐的心意,小女子心领了。”道毕,她向施悦纱磕了一个头便欲离开。
  “姑娘,你回来!”施悦纱一把拉住那女子,从衣袖中拿出一袋铜钱道:“施悦纱并不是小姐,这些钱能帮姑娘救急,你拿去吧。”
  “不!不!”那乞丐一再推辞,那袋铜钱在两人的手中推来推去了几回。
  忽然,叮当一声,从施悦纱袖口里掉出一支发簪。那乞丐低头下望,眼光触及发簪时,身子猛然一惊,她稍怔片刻,二话不说,扔下馒头,推开施悦纱就匆匆跑去。
  施悦纱弯腰拾起发簪,望望消失在人群中的乞丐,再低头看看那支发簪,心里泛起一阵疑惑。这支发簪就是那天傍晚流珠在榕树下偷偷递送给她的,今天她戴着发簪去跳舞,吴贞娘批评她服装、发型、发簪不相配,所以她摘下发簪放在衣袖中。可那乞丐为何见了发簪惊慌而逃?难道它有什么来历……
  施悦纱低头冥思,耳边传来两个姑娘说话的声音。
  一个道:“翠儿,明天是七夕节,正午时分雨花楼有一年一度的对联擂台赛。我们看看去?”
  另一个拍着手道:“好啊!若是有幸目睹翰林院第一学士楚大人的风采那就更好了。我听人说他饱读诗书,又容貌堂堂,真是才貌双全呢!”
  “你呀!人小心鬼,犯相思呐,那就趁机去挑个好姑爷!”二个姑娘嘻嘻哈哈跑开了。
  施悦纱本来对赛联会并没什么兴趣,但“翰林院”和“楚大人”几个字让她想起童府遇到的那个楚仲翰。当时,他从她身边轻轻飘过,如一阵风,不曾让人留意。
  第二十一章 对联赛(1)
  汴河大街最繁华地段有座雨花楼,此楼紧邻朱雀门和皇宫大庆门的御街,其名取自孟浩然的那句“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雨中赏花乃骚人墨客一大快事。京城里的人都知道雨花楼的老板姓严名庆,是三皇子赵焕奶妈的儿子。赵焕念在奶妈养育他多年的份上,就送了这座楼给她儿子。严庆知道,当今皇上爱舞文弄字,赵王爷更是爱结交出色的文人。为了方便赵王爷选才,严庆干脆把雨花楼打造成文人雅士谈诗论词的雅居。此外,一年一度的赛联会就是为赵王爷推荐名士而设。
  比赛前,严庆会将一条上联挂在楼中最显眼的位置,哪位才子最先对出下联,就上台说出他拟就的上联。若是无人能对出该人的上联,他就是胜者;若是有人对答上了,就由答对者再出题,以此类推,直到无人能对出最后一个出联者的上联,那此人就是胜者。胜者能有幸得赵王爷的召见。若是赵王爷真觉得此人文采出众、口才不俗,与他结为朋友,那此人日后无疑便可飞黄腾达。若是赵王爷高兴,将此人举荐给皇上,那此人可就平步青云了。谁又能想到小小的赛联会竟是升官发财的快捷方式?
  此刻离赛联会开始还有半炷香的时间,但雨花楼的大堂内已是人满为患。他们一个个昂着头,细细阅读着这次的上联:“对对鸳鸯鸟易散”。题目不难,但若要胜出,答题的时机很是重要。待香烧过一半,就听铜锣敲打三声,赛联会正式开始。
  第一个举手的是个身着青布上衣的少男。“让开!让开!”他一边呼着,一边从人群中挤到前面。他道:“个个姑娘身段妙!”话音刚落,引来哄堂大笑。
  “他想姑娘想疯了吧!”有人窃窃私语。
  那人见大伙儿笑得前倾后仰便觉自讨没趣地钻回人群。
  这时,大堂安静了些许。才子们低头默默冥思。
  “我来!”突然,一只手高高举起,随后就见无数双眼睛扫向那位身着绫罗绸缎的公子。他走上前,扇子一开,言道:“双双伴侣人难分!”
  “好!”堂内一阵赞声。
  那公子微笑着点点头,而后扇子一折,向大伙作了一个揖。
  “请公子出题!”就在严庆速速走近那位公子毕恭毕敬地向他行礼时,雨花楼又迎来了一位俊朗倜傥的公子。他面如傅粉,神采奕奕,身上淡淡地散发着一股悠悠的清香,只因堂内所有的人都注视着那位穿着富贵的公子,才无人注意到他的到来。
  那富家公子想了一会儿,淡笑道:“有富有贵有子有寿此生足矣。”
  此联简单朴实,但若要对得工整、恰到好处却又令人烦思。台上的那位公子见无人迅速应答,心中暗暗高兴。
  第二十二章 对联赛(2)
  台下,那位身上散发幽香的公子摇摇头,嘴角微微漾起一缕冷笑。他转过身,正想离开雨花楼时,却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无杀无贪无淫无盗来世修也。”
  “无杀无贪无淫无盗来世修也”这句下联却是绝对,但其意分明有点指桑骂槐。人们在高喊好时,速速转头望向这位高手,只见他一身白衫,手摇折扇,旁若无人,气宇轩昂,气质不凡。
  严庆忽而脸色一拉,心中暗道:他不是太子的人吗?他来这里做什么?但只一会儿,又笑着走向那位公子,道:“楚公子才思敏捷!真不愧为翰林院第一学士。”说着,微微弯腰,一手伸出,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恭请楚公子上台出题。”
  楚仲翰扇子一合,嘴角一扬,推开严庆的手朝台上走去。他昂首挺胸、步履骄慢。那富家公子见他的题被人对了,只好灰溜溜地站回人群。
  “快看!是楚公子,楚公子!”围观的姑娘们见楚仲翰上场,一个个展开笑靥盯望。
  楚仲翰站上台,先朝着四下的人群扫了一眼,而后展颜道:“东启明,西长庚,南箕北斗,谁是摘星汉?”
  好一个棘手的对子!顿时,堂内鸦雀无声。才子们一个个摸着脑袋不知如何应答。到底是翰林院第一学士,一出场就让人哑口无言。根据赛会的规矩,若是半柱香的时辰内无人响应,出题者便是胜者。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台下却依然静寂一片。
  敲锣的汉子见桌上的一支香快烧去一半,忙手拿铜锣走到楚仲翰身边,对着台下高声宣道:“有人应答吗?若是无人应答,三次敲锣后,今年赛联会的胜者就是楚公子了。”
  当!沉沉的一声锣响震撼着雨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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