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楚仲翰折扇一展,眉宇一扬,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那笑微带一点不自然,只是一般人看不出来,即使是严庆也只能微微感觉有点不对劲。
  当!第二声铜锣又敲响了,楚仲翰摇着折扇,笑意越发明显。
  “还无人应答吗?”敲锣的汉子再问了一遍。他见台下的才子们一个个呆若木鸡,便知无人能敌楚仲翰。但棒槌刚要第三次击响铜锣时,寂静无声的大堂里传来一个动听的声音:“春牡丹,夏芍药,秋菊冬梅,吾乃探花郎。”
  “东南西北”正好应对“春夏秋冬”,真是绝妙的下联,台下一片欢呼。当今京城还有人敢于挑战翰林院第一学士楚仲翰!所有人急速寻找着话音的来源。
  楚仲翰的面色微微难堪,他像其它才子们一样寻找着台下应对的人。可惜,那人仿佛钻入地下一般,不知去了何方。
  “请对出下联的公子上台出联!”严庆走上台,高声喊道。可台下的才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接应。他们心中暗暗揣测,到底是何方高人,露了面又销声匿迹了。
  第二十三章 对联赛(3)
  严庆眨巴着双眼心泛好奇,他速速走下台,问看门的小二道:“小白,刚才可有人出去?”
  小白恭敬地道:“严老板,刚才门口来了个女乞丐,小的怕她来捣乱,就与那乞丐理论了几句并赶她离开,隐约间似乎是见一个少年出去。”
  “那、那少年不就是擂台得主吗?还不快去追!”严庆一声令下,小白撒腿跑出楼堂。说实话,他连那少年长什么样都没看到,又怎么找呢?
  汴河大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一会儿工夫就有四、五个书生气十足的少年从他眼前晃过。到底找谁回去交差呢?他心里暗暗嘀咕着。
  此时,人群中,一个手捏得紧紧的少年四下张望。一会儿,他长叹一口气,飞身离去。一路飞出汴梁城,飞过古树丛林,便见郁郁葱葱的一片翠竹林中隐有一座竹制小屋。
  夕阳的余晖灿灿流泻而下,隐隐可见密密低垂的竹帘淡泛霞红。
  他走进屋时,一只白鸽唧喳一声冲向云霄。随后,那放飞白鸽的姑娘手拽字条,若无其事般转过身。见他,先是一慌,而后缓神呼了一声:“施姑娘”。
  施悦纱抢过字条,见“黑沙”二字,诧异起来。
  流珠夺过字条,一边将字条撕得粉碎,一边漫不经心地道:“施姑娘这个时候应该在吴贞娘处练舞,怎么女扮男装跑来流珠这里?”
  施悦纱本有心问及“黑沙”的意思,只因流珠是堂主调教出的人,她不愿说的事,自是难问,便也作罢。片刻,从腰带里拿出一支银簪。
  流珠接过银簪,仔细端望了一番,“这簪子不就是我给姑娘送去的吗?有什么问题?”
  施悦纱蹙一蹙眉:“不错!月娇楼出事后,你担心我会因被凤翔居的人查觉少了一支发簪而受嫌疑,就给了我一模一样的一支发簪,以此亡羊补牢、避人耳目。”
  “正是。”流珠点头,双眼愈发的迷惑。
  说起来,流珠与施悦纱相识还未足两月。那时,秦方被抓,施悦纱自觉个人之力实在太小,就投靠了复景堂,请求堂主帮她救出秦方。流珠就是堂主派来助她一臂之力的人。这一路前往京城,流珠发现,施悦纱重情重义,却心细不够。
  施悦纱夺过发簪,稍稍发怒:“当时,我让你街头买一支,可现在这支簪——恐怕不是买的?”
  流珠的眼珠咕噜咕噜地直转。对她来说,做事就要做得天衣无缝,而若是买必定不够安全。她机警道:“施姑娘,这簪关联的可是朝廷反贼的罪名。若是去宝秀银楼定制,只怕是不打自招。”
  施悦纱咬咬嘴唇,“那你可曾为了这支簪伤了什么人?”
  “没有!”流珠答得斩钉截铁。
  流珠虽心冷,言冷,却不说谎。
  施悦纱点头送还发簪,“这发簪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因为这发簪月娇楼被封,曼陀被冤,秦大哥还……”顿一顿,“还连累而亡。我不想因此簪再拖累无辜。”
  流珠接过发簪,答一声:“好!”
  第二十四章 对联赛(4)
  天色愈渐的晚去。流珠担心施悦纱回去晚了,引起李妈妈疑心,便催促她换身衣服快回凤翔居去。临走时,她关照说:“再过三周就是京城里最红火的花魁大赛,姑娘可要好生练舞,一举夺魁。”说完,她还从衣袖中取出一张纸,递到施悦纱的手中,“姑娘习舞时日不多,只怕不是其它选手的对手。流珠想了一套将舞艺、音乐、武术融汇贯通的击鼓舞。姑娘回去好好研究。”
  施悦纱接过纸张,盈盈道谢,随后飞身离开竹屋。
  小白为了完成严老板交代的事,就从街头拉了几个长相斯文、看起来像书生的路客前去交差。谁知这些人十足草包。别说对出“东启明,西长庚,南箕北斗,谁是摘星汉”这句上联的下联,他们就连启明、长庚是什么也不清楚。平日里,他们打扮得书生味十足,只为进出酒楼、茶馆受人尊重。
  谁都知道,当今皇上是个重艺的文人,受宠宰相蔡京更是与苏(轼)、黄(庭坚)、米(芾)并称的北宋四大书法家之一。正因两人的文学气,京城里就吹起文人风。比如说,进酒楼喝酒,若是某人扇上写有李白、杜甫等诗人题诗的折扇,那即使是楼内客满,老板也会催促那些衣衫褴褛的小老百姓带着馒头、热酒去街上吃,留下座位给文人享用。
  楚仲翰之所以在京城红火,又受太子赏识,就是因为他的文学功底深厚,才气十足。据说,有一次,楚仲翰与太子一起去泛湖。太子为了测试楚仲翰的文学水平,要他在七步内成诗,而每句诗句还不能是自己所创,必需是前人所写。楚仲翰不到五步,已出口成章。他道:“山色空蒙雨亦奇,杨柳风多水殿凉。莫言春度芳菲尽,时有惊鱼掷浪声。”第一句出自苏轼的《饮湖上初晴后雨》,第二句出自刘长卿的《昭阳曲》,第三句出自贺知章的《采莲曲》,第四句出自崔道融的《秋霁》。
  严庆见小白找来的人一个不如一个,也就照着规矩宣布楚仲翰就是这届赛联会的胜家,择日通报赵王爷后再引见,可楚仲翰等了数日也不见赵王爷的人前来楚府请他,倒是太子时常召见他入东宫议事。
  花魁争夺,日日临近。汴河柳巷,装扮一新。
  比赛前一周,妈妈们欲向赛花魁举办方报上参加的人名。据说,本来赛花魁属于民间自发的活动,由民间青楼的妈妈与商人共同出资举办,目的纯属娱乐。但近些年,特别是出了李师师后,赛花魁已成官方活动,由礼部负责。一来,赛花魁是赚钱的好事。试问哪个男人不爱看绝代美人的表演;二来,赛花魁还能活跃京城,弘扬歌舞。
  今年的赛花魁活动,圣上更是特别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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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对联赛(5)
  去年,朝廷已与金国签下盟约,共同对付辽国,收复燕云十六州。金人也履行诺言,攻占了辽国国都上京。再过一个月,童贯就要挥军北上攻打辽地南京(燕京)。皇帝正想用赛花魁这项民间活动给童贯的军队添喜。在皇帝的眼中,女子的柔情正是给将军们最好的鼓舞。
  这些时日,施悦纱早出晚归,练舞甚是辛苦,就连李妈妈也很少见到她的面。在施悦纱的心中只有一个赢字。这个字自然不是为了李妈妈,也不是为了凤翔居,更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复景堂,为了依靠复景堂去完成秦方和她共同的心愿。
  一日舞罢,施悦纱刚收拾完行头欲离开舞坊,一向冷漠少言的吴贞娘突然叫住她:“悦纱,很高兴你那支击鼓舞现在已练得出神入化、游刃有余了。”说话的时候,吴贞娘的俏脸上露着笑。这笑施悦纱仅仅见过一次,那是两周前她递送击鼓舞舞谱给吴贞娘的时候,吴贞娘看过舞谱后,脸上泛出的惊喜如晨曦一般明朗,如朝霞一般绚丽。她研舞多年,居然没有想到,一个舞者的手脚还能击出美妙的音乐。
  施悦纱恭敬的行礼:“悦纱能有今日的舞艺还靠师傅的教导!三日后的花魁大赛,悦纱一定竭尽所能,力争夺下花魁。”
  “不是争取,而是一定!”吴贞娘面色一沉,言语微厉道:“我吴贞娘亲手调教的学生不能输下比赛?”
  “可胜负乃兵家常事。”
  吴贞娘放下手中的舞谱,“那是打仗,不是跳舞!李师师、凤菲都是我的徒弟,她们哪个不是花魁之主?”说着,她一把抓住施悦纱的手,厉声喝道:“所以你也一样,只能赢不能输!”
  吴贞娘逼迫、凶狠的眼神如恶狼一般盯视施悦纱,似乎若是施悦纱不赢,她就要吃了她。施悦纱的眼稍稍下垂,试图不去对视吴贞娘的厉目。
  这时,吴贞娘缓下语气:“悦纱,其实以你的舞技,再配上这支击鼓舞,夺魁根本不在话下。我看过这次的报名单,月娇楼的琥珀年方二七,不成气候;落霞轩的锦瑟,弹得一手好琵琶,但对跳舞并不在行;还有倚香阁的慕容蝶,身姿轻盈,舞也跳得不差,但我听说她最近得了风寒,若是比赛那日风寒不除,只有弃权。唯独……”
  吴贞娘的眼中微微露出一丝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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