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唯独什么?”施悦纱好奇问。
吴贞娘放开施悦纱的手道:“翠竹苑的兰芳娘自视清高,她认为花魁之争无非是女子摆弄身姿,讨得男儿欢心,所以每年的花魁比赛,翠竹苑都不参加。但今年,她却报上了一个叫端木堇的姑娘。”
“端木堇?”施悦纱狐疑道。
听得出吴贞娘的口气,此人似带着几分神秘。
第二十六章 对联赛(6)
吴贞娘复道:“贞娘我虽居处远离柳巷,但对柳巷有潜质的姑娘还是了如指掌。偏偏这个端木堇我从未听说。近日打听,也只得知她进翠竹苑时日不过两周的消息。素闻兰芳娘是个傲气之人,平日里也不爱收姑娘入翠竹苑,她这次破天荒地收了一位姑娘,并且令她参加赛花魁,绝对有备而来。”
吴贞娘拉起施悦纱的手。
她的手心冰若寒玉。
端木堇到底是何来头?难道和她一样是复景堂暗派的内应?复景堂势在必得花魁头衔,所以双锋上阵?
施悦纱抬头的一瞬,眼中布满了疑惑。
“悦纱,你知道这个端木堇?”
施悦纱摇头。这时,就听吱嘎一声,舞坊的门被人推开。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凤翔居的芙蓉。进屋她先向吴贞娘行了个礼,而后走近施悦纱,拿过她身上的包袱:“施姑娘,天色已晚。我们该回去了。”
芙蓉年纪比施悦纱还要小两岁,长得虽不丑,却也谈不上漂亮。在凤翔居,她对施悦纱可是最为关照,什么好东西、好玩意都与施悦纱分享。特别是凤菲离开的那段日子,芙蓉时常拿着新奇的东西逗她开心。
施悦纱哪里肯让芙蓉替她拿东西。一把夺过自己的包袱道:“芙蓉妹妹,这包袱悦纱自提就是。”芙蓉不听,又夺了回来,“施姑娘以后可是名扬柳巷,香飞汴河的名妓,身边怎么能没人伺候。妈妈已经同意让芙蓉伺候姑娘了。”
施悦纱一怔,嘴张得老大。
自小到大,她虽不曾做过丫鬟、下人伺候别人,但也不曾让人伺候过。
“施姑娘,还愣着干嘛?我们快走吧!若是天黑,路上遇上贼人,劫财劫色就不好了。”芙蓉边说,边向吴贞娘行告别礼,随后,拉着施悦纱就走。施悦纱跟走几步,心里却不甚踏实。身边多了个芙蓉,她与流珠之间的联系就更不方便了。
才走到门口,又被吴贞娘叫住。吴贞娘目视施悦纱良久,怔怔道:“悦纱,贞娘我从来没有失败过,所以你也不能失败!”
胜败——在战场上是一个国家、一位将军的荣誉与耻辱,但在花魁比赛中,只是一场游戏的结果。可偏偏这场游戏对她甚为重要。
转过身,施悦纱默默点头。
回凤翔居的时候已是夕阳西落,漫天的晚霞映红了碧空。
芙蓉手指晚霞笑道:“施姑娘,你看这红色多鲜艳,就像百花之首的红牡丹。三日后,若姑娘一举夺魁,那姑娘就是这柳巷中的牡丹了。”
芙蓉的兴奋让施悦纱微感心冷。
杨贵妃自喻牡丹,是为后宫第一花,而她的存在是要颠覆朝政。
冷冷一笑,施悦纱淡然道:“不!我觉得这红,红得艳、红得透,更像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芙蓉一震,脸色亦暗淡了些许。
“你知道曼珠沙华?”
“知道!它是一种源自西域的佛花,又名幽魂花。它花开娇艳,却没有绿叶的陪衬。”
“那你喜欢这种花?”
芙蓉犹豫片刻,答一字:“不!”
第二十七章 玉翠(1)
红霞很快退尽,继而便是一望无际的黑幕,是怕光的幽灵最期待的时刻。
酉时一过,柳巷里的幽灵们活跃了起来。这夜对柳巷来说,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施悦纱慢慢走在灯火通明的柳巷。路过翠竹苑,见苑门紧闭,里面昏暗不明,心下好奇,便撇头问:“芙蓉,翠竹苑怎么了?它不开门营业?”
芙蓉撅一撅嘴道:“我听说,兰姨一向看不惯卖弄风sāo的青楼姑娘,所以从不敞开大门接客。不过……”转瞬,小心凑过脸,贴近施悦纱的耳朵,轻声道:“翠竹苑要经营,必定少不了卖买。谁知道她背后做着什么勾当。”
施悦纱一怔,片刻方道:“既然如此她何以选择柳巷落脚?”
芙蓉怅怅叹过一口气,反问:“兰姨出身风流,也曾是汴河上的名妓。她不留在柳巷,还能去哪里?”道毕,便朝凤翔居快走数步。
施悦纱见芙蓉急走,想她许是不愿再说兰姨之事,便不多言,唯跟了去。
凤翔居内,灯火辉煌,酒气四溢,闹声不断。施悦纱进门,怠慢地扫一眼李妈妈,随即,直接上楼回房。李妈妈见施悦纱,本想走去说几句,但见一身着华衣的男子走来,又匆忙迎客。来人正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三皇子赵焕。
说来,赵焕与李妈妈素有往来,但却很少前去凤翔居。李妈妈知道,王爷前来凤翔居消遣时光,必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儿。便小心伺候道:“王爷,快请进!快请进!”
赵焕大步跨进凤翔居,扫一眼施悦纱的背影,傲然问:“上楼的那位姑娘,艳若桃,冷若梅。妈妈有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不记得送给本王了?”
李妈妈赔笑道:“王爷,这小蹄子进凤翔居不过一月多,只知晓习舞,若是送去,岂不是第二个玉青,扫了王爷的雅兴。”
赵焕轻睨一眼李妈妈,嘴角微微掀一抹淡笑,问:“她就是今年妈妈打算捧红的施悦纱吧?”
“这……”赫然,李妈妈面色一沉,不知所云。
“算了,算了!”赵焕见李妈妈微微惶恐,展扇拍拍她的臂膀,随意道:“你让施悦纱过来陪本王喝喝酒解解闷!”说着,径直向李妈妈专为他而设的雅室走去。
过了今晚,施悦纱参加花魁赛就只剩两日了。虽说陪赵王爷喝酒不是什么大事,但赵王爷毕竟是个男人,而施悦纱又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若是像施悦纱这等人就这么破了苞,那岂不枉费她的一片苦心……李妈妈不敢细想下去,唯答应着去了施悦纱的房间。这个时候,施悦纱正开着沿街的窗户向下张望。
自七夕那日她去丛林找过流珠后,流珠就一直没有出现过。现在大赛在即,堂主对花魁的头衔又志在必得,流珠怎么会不闻不问?她会不会出事?或是……
第二十八章 玉翠(2)
闻两声敲门声,施悦纱一个惊神,但很快舒缓过来。
开门见是李妈妈,怠慢地扫一眼,故意懒懒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淡淡问:“妈妈,何事?”
李妈妈弥勒佛似的嬉笑道:“悦纱啊,妈妈知道你练舞辛苦。可当今最得皇宠的郓王爷来了,他指名要你陪他解闷。”
“郓王爷?”施悦纱眉角一扬,思绪接踵而来。郓王爷不就是三皇子赵焕吗?在睦州时,她听秦方提及过他。秦方说,赵焕是宋徽宗赵佶二十几位皇子中最类己的一个。此人文才出众,与蔡京、童贯走得最近,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想来,会会他倒也并非坏事。若是能得到朝廷内部信息,就更为妙哉。便挽过李妈妈的手,嫣然一笑道:“妈妈!悦纱前去就是!”
施悦纱这么爽快答应倒是出乎李妈妈意料之外。李妈妈心下暗笑:看来姑娘都一样,心只向着有钱有势的公子。随即,挽过蔓清的手,送去雅室。
玉翠见施悦纱姗姗走进雅室,俏丽的脸孔上浅浅浮起一抹诡异的笑,有意无意地撅一撅嘴,转身而去。
李妈妈为赵王爷预备的这间雅室比之其他客房甚是精雅。檀木方桌上置一鼎汉白玉香炉。此时,淡白若无的轻烟丝丝缕缕没入空气中,一室香郁袅绕。赵焕坐在一张花梨木交椅上,专心致志地细品手中的清茶。
施悦纱怠慢地睨一眼赵焕,随即转目壁上的一一帧书法:都无色可并,无奈此香何。瑶席乘凉设,金羁落晚过。回衾灯照绮,渡袜水沾罗。预想前秋别,离居梦棹歌。随意问道:“素闻王爷喜爱吟诗作画。不知王爷对这首李商隐的《荷花》有何见解?”
赵焕缀过一口茶,循声望去。
施悦纱未施粉黛,上裳下裙皆是民间的普通款式,发髻亦是简洁。但即便如此装束,依让赵焕一怔。直直盯望她良久,方恍惚地冒出两个字:“师师!”
施悦纱抬起头,见赵焕痴痴迷迷,若有所思的眼神,心下有几分怒气,便道:“王爷不是找悦纱解闷吗?不知王爷想如何解闷?”
“什么?”赵焕如大梦初醒,迷糊道:“施姑娘刚才可是提到墙上的诗?”
“正是!”施悦纱走到壁诗前,指着诗中的“香何”二字道:“莲乃暗香四溢,可李商隐却不知香从何起,真是伤哉!不过红颜知己已如流水而去,也实在可悲!”说着,施悦纱面转赵焕,续道:“悦纱见王爷命宫暗淡。难道王爷也有李商隐的遭遇?”
这篇《荷花》并非家喻户晓的名作。赵焕见施悦纱脱口而出李商隐创作《荷花》背后的隐伤,心知她的学识渊博,故而凝笑道:“本王倒是还没遇上红颜知己,若是姑娘……”
登时,门口传来咚咚几声敲门声。
开门见是玉翠,施悦纱心头一怔。
第二十九章 玉翠(3)
玉翠端来一壶酒和两个酒杯,娓娓道:“施姑娘,这是妈妈关照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