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去!跟玉娇一起擦桌子去!”
  顷刻,一双忧伤凌弱的眼眸直直视向她。
  施悦纱哪是别人说什么,她就做什么的人。她用力甩一甩李妈妈的拉扯,连瞧都没瞧一眼擦桌子的玉娇。许是李妈妈穿的鞋跟过高。她一个没站稳,撞上一张桌子,随即摔倒下去。施悦纱乘机风似的溜了出去。
  出了凤翔居,她本想去翠竹苑找端木堇。但见苑门紧闭,心想不便打搅,也就走开了。
  漫无目的地闲逛在汴河大街,心有一席的沉落。
  她晓得楚仲翰送伞必有预谋,她也晓得流珠暗杀彭府五十余口人罪孽深重,只是,流珠是她的朋友,而楚仲翰是宋国的官宦。她绝对不能让官宦知道流珠的事……
  腾腾的暑气若醺然的酒味席席而来,顷刻,她已满脸涔涔汗珠。
  一日飞泻。片刻,绯红的霞光已如一潭池水倾洒在汴河大街,霍然间,大街若蒙上了一层浅薄的窗纱,点点滋生朦胧的色光,如梦若幻。
  街上,店铺打烊的打烊,小贩收摊的收摊,一会儿工夫,冷落许许。这时,街的一头传来官兵催促犯人的声音。她定睛望去,只见四个百姓模样的人正被两个捕快推推搡搡地朝开封府去。
  那四人中身着最破烂的一个汉子绊了块石头,摔倒在地。捕快见了,立刻狠狠的一鞭抽去。他道:“别磨蹭,快起来!”那汉子忽地拜倒在捕快的脚下,哭泣道:“冤枉啊!老奴只是送菜去彭将军府的菜农,何以有胆毒杀彭府多人。大爷还是放了老奴吧!”那汉子不跪不打紧,一跪其他三个汉子也一下齐齐跪倒伸冤道:“大爷,奴家是送鱼的,也不曾在彭府下毒。真是冤枉啊!”
  第四十一章 相见哀(2)
  “起来!你们起不起来!”捕快眼一横,眉一翘,重重的一鞭鞭直打得汉子们的衣衫上血迹斑斑。
  “住手!”施悦纱看不过去,速速走上前,一把抓过捕快手中的鞭子,怒目道:“他们四个不过是庄稼人,如何懂得去下毒?”
  捕快一把拉回鞭子,朝施悦纱望去。她媚若桃李的脸蛋上虽布着阴云,却依是俏丽。那捕快在京城待了许久,还未曾见过如此标志的美人儿,一时迷上,抬手嬉皮笑脸地欲勾施悦纱的脸蛋,“姑娘长得好生艳丽。是哪家闺女?做本爷妾室如何?”
  施悦纱愤愤甩过不规矩的手。正打算好好教训,一把折扇忽而闪过,将那捕快挡开一尺之外。
  那捕快一怔,本欲挥拳揍人,抬头见是京城有名的楚仲翰,连忙缩回拳头,拱手恭维道:“楚爷,在下冒犯了!”
  楚仲翰扬起一抹淡笑道:“这位姑娘是在下的朋友。你们不要为难她。”
  “是!是!”那两个捕快诺诺答应,随即,拉过四个汉子就走。
  施悦纱见那两个捕快还在凌弱,速追了两步,但被楚仲翰挡下。
  “他们只是庄稼人,不是凶手。”
  他笑问:“那姑娘知道凶手是谁?”
  “我……”施悦纱迟疑片刻,背过身,心虚道:“我怎么知道凶手是谁?”
  楚仲翰行至施悦纱跟前,复问:“俗话说人不可貌相。姑娘既不知道凶手是谁,又何以肯定刚才那四人中没有凶手?”
  “因为……”她一时窘迫,勉强道:“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又与官府无仇。”顿一顿,想起昨晚那把伞,声音透出几分冷凝,“昨晚,楚大人还没回答悦纱的问题,不知现在是否方便?”
  楚仲翰自若道:“姑娘也还没回答在下的问题。”
  “我……”她微微一凛,心中有了几分盘算,“是什么问题?”
  楚仲翰意外松一松眉头,目光似流水轻浅地掠过她的脸庞,“姑娘对在下怎么如此戒心?在下不过是仰慕姑娘的才华,想交个朋友罢了。昨晚那把雨伞,也只是再见姑娘的借口。”
  “朋友!?”施悦纱心中突地一动:难道是我多心了?旋即,转一转眸,道:“楚大人堂堂翰林院第一学士,施悦纱不过是卑贱的舞妓,配不得做大人的朋友。”
  “怎么会?交友哪分贵贱?”
  这话他说得直截了当,仿佛真是看中了施悦纱的才华。
  施悦纱轻淡一笑,道:“这样吧。我与大人打个赌,若是大人赢了,悦纱就交大人这个朋友。但若大人输了,大人必须替悦纱做一件事。”
  小小卑贱的青楼女子也敢口出狂言。他蹙一蹙眉,问:“怎么个赌法?”
  施悦纱思绪片刻,道:“我们就赌刚才被压走的四个人。若大人有办法证明他们是彭府一案的凶手,就算大人赢了。”
  音落,他略一悚然,但依是展颜道:“好!明日在下就给姑娘一个结果。”
  第四十二章 相见哀(3)
  回凤翔居,李妈妈大改早上的愤怒之态,逢迎道:“悦纱,你可回来了。你不知道妈妈多担心你。”
  见风使舵是青楼妈妈们的天性。施悦纱不晓得李妈妈又出什么叟主意,顾爱理不理地讥讽道:“妈妈会担心悦纱?只怕是担心没人在这一方舞台上献舞吧。”举目,见舞台正中央的一张花梨木琴台上摆放了一把琴尾烧焦的古琴,微微异然地撇过头,问前来招呼的芙蓉:“我听说古有号钟、绕梁、绿绮、焦尾四把古琴。这台上的可是焦尾琴?”
  芙蓉道:“姑娘果然好眼力。台上那把正是令当年唐后主李煜爱不释手的焦尾琴。”
  “焦尾琴向来存于皇家内库。李妈妈何以得之?难道……”
  “悦纱,你觉得这琴怎么样?”话音未落,她的身旁传来李妈妈的傲言。她满心欢喜地指一指焦尾琴,道:“相传这琴是东汉文学家蔡邕在亡命江海,远迹吴会时,用一根未烧完的梧桐木所制。以其音悦耳,制法独特而闻名四海。”
  “不就是一把琴么?”施悦纱虽心知焦尾琴的价值,但在李妈妈的面前依是不以为然。
  “那你不喜欢?”见施悦纱淡然,李妈妈复道:“既然你不喜欢,那妈妈就替你收了。”
  施悦纱根本无心与李妈妈纠缠古琴之事,遂漫不经心地摆摆手,道:“你稀罕你拿去就是。”
  李妈妈当即笑得如三月春风,拍一拍施悦纱身上的灰尘,面朝雏月道:“你把玉娇叫来,让她今晚献琴。再在大门口贴上:百文可睹名琴。”
  雏月诺了一声,便做事去了。
  待雏月离开,李妈妈复而嬉笑道:“悦纱啊,今早上妈妈的语气是重了,但也因落魁之事。你也知道,我们凤翔居是京城第一名楼,落了花魁,没面子呀。”
  很明显李妈妈有话要说。施悦纱冷呼一声:“说重点吧。”
  李妈妈道:“是这样的。这琴是郓王爷送来的定金。他邀你明天去王府跳舞。”
  “难怪!我还想……”
  李妈妈没让施悦纱多说,抢言道:“悦纱啊,王爷的出手可是重着呢。伺候好他,对你将来绝对有好处。”
  “好处?!”施悦纱冷冷一笑:“这琴是妈妈收的,好处也是妈妈得的。明天妈妈赴约才是。”
  “这……”李妈妈正是哑然,那边的玉娇已徐徐走来。
  乍一眼望去,她像是心事重重,眉头有一丝紧然。
  李妈妈朝她“嗯!”了一声,旋即,指向凤尾琴,道:“娇娇,你的运气可来了。当年可只有像王仲雄这种名人才有机会抚摸此琴。”
  玉娇黯然地点点头,答一声:“是!”随即,微微挪步走去琴台。
  看得出来,她心有不甘。施悦纱看不惯李妈妈欺弱,忙一手拉过玉娇,道:“玉娇姑娘,我们是自由的。你若不想弹琴就别勉强。”
  “哦?”玉娇双眼微眯,长长睫毛下的眼眸闪烁着说不出的累累光芒。她恭顺地向施悦纱欠身,道:“多谢施姑娘关心。玉娇没事。”
  既然玉娇自己都说没事,施悦纱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叫上芙蓉上楼去了。
  第四十三章 相见哀(4)
  这夜许是属于凤翔居的。
  慕容蝶身体欠佳,晕倒在琴台上。客人们大呼扫兴,反而冲着凤翔居的焦尾琴去。一把焦尾琴再次红火了李妈妈的生意。
  玉娇长得虽不如慕容蝶,但娇滴滴、羞涩涩的模样儿还是让客人们大饱眼福,特别是一个约有五十来岁的老汉。他端望玉娇连眼都没眨一下。
  待几曲作罢,玉娇在李妈妈的安排下抱着焦尾琴回房。路过施悦纱的房间,她顿了顿步伐。正巧施悦纱开门见着,便拉她进屋小坐。
  幽幽烛灯下,玉娇的脸孔显得特别白皙,像是涂了很厚实的面粉。“玉娇妹妹病了?”施悦纱安问道。
  玉娇安静地摇一摇头,随即,又冲动地直扑施悦纱的怀抱。
  “发生了什么事?”
  玉娇松开施悦纱的怀抱,凝重地望着她。许是第一次与施悦纱亲密的说话,她有几许不安,张了张口,又闭上了。施悦纱脱口道:“玉娇妹妹放心,我和李妈妈不是一伙的人。”
  “我知道!”玉娇垂目道:“你刚进凤翔居一月多,就被安排参加花魁大赛。而且还挤走玉翠。我曾经是怀疑过你的为人。不过昨日、今日之事,我看出你是烈性女子。可惜……”她叹一口气,“入得青楼,身不由己。”
  施悦纱微微一愣,问:“妹妹想说什么?”
  玉娇凄然一笑:“罗公子怕是嫌弃我了!”
  “罗公子?!”
  玉娇慢慢叙道:“他是米商罗老爷的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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