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那些达官贵人我可是嫉恶如仇,才懒得理。倒是你伤势如何?”
流珠没有搭理,只接过茶杯,将茶水往窗外一倒。旋即,慎重道:“流珠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来这里是有要事相告。”
“堂主有任务?”施悦纱诧然问。
流珠小心翼翼地关上窗户,随即将头靠去施悦纱的耳边,小声道:“堂主要你博取郓王爷的信任。”
“不行”施悦纱重重一拍桌子,“那些狗官、狗王爷,我恨不得一刀捅了他们。要我讨好狗王爷?我做不到!”
她激烈的反应,早在流珠的计算之内。她不急于强逼,唯软一软口道:“我知道为难姑娘了。但博取王爷信任是权益之计。郓王爷是皇上的宠儿,与童贯、高俅那帮宠臣又往来密切。堂主是希望有王爷这座靠山。万一弟兄们有个闪失,也可设法救出。”
“劫狱不也能救出弟兄?”
流珠道:“前几天,复景堂四当家因失误在临安被抓,我们派了三个弟兄去救,结果通通伤亡。四当家更是为防逼供,自杀而亡。我想堂主定是从这件事上得到启发。硬拼不行时要用软招。”
施悦纱暗叹一口气,但面上依露为难之色。
见状,流珠复道:“我知道委屈姑娘了。不过再过些时日,复景堂要有大行动,若是此事成了,姑娘便可离开柳巷。”
“什么大事?”
“是……”流珠刚欲说话,忽听门外走廊里有脚步声,忙住口飞身跳出窗户。
第六十八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1)
施悦纱打开门,却见李妈妈拿着一个锦盒笑盈盈走来。她喘了口气,定定心问:“妈妈找悦纱何事?”
李妈妈嬉笑着将一个锦盒递来,“郓王爷真是心细。他特地派人送了王府的点心过来。这点心还热着呢。姑娘快趁热吃了。”
施悦纱听到郓王爷三个字就来气。她手一推,冷漠道:“悦纱不饿,妈妈就分给姑娘们吃吧。”道毕,便欲关上房门。李妈妈脚一撑,将门堵开,硬是把锦盒再送到施悦纱的手中,这才退了出去。施悦纱接过锦盒,忽想起流珠刚才的话,心乱如麻。要她讨狗王爷欢心,她千万个办不到,可为了复景堂……她手压着盒盖,不知是打开还是合上。
彩带飘逸、红毯铺地的柳巷第一次迎来白色。翠竹苑大门口悬挂的两朵白花如同魔鬼纠缠着翠竹苑。翠竹苑摆设灵堂的三天中,柳巷里其他青楼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似白色在客人的心中产生了阴影。除了施悦纱、端木堇和赵焕,以及若隐若现的楚仲翰,没有人知道兰姨到底为何寻死?端木堇与兰姨的母女关系到底是真是假?
端木堇跪在兰姨的衣冠棺前哭泣了三天三夜。虽有两、三位姑娘怀疑兰姨的死与端木堇有关,但她们见端木堇哭得甚是伤心,不像假仁假义,也就不再细究此事,倒是提醒端木堇未来的日子如何应付。端木堇心无半分打算,每次说起这事,总默而不答。
钱不是万能,却也是万万不能。有几位姑娘担心以后的生活没有着落,没等端木堇砸锅卖铁,就已拿了一些首饰逃出了翠竹苑。一时间,翠竹苑乱了套。偏偏这时还祸不单行。
那日,风微寒,雨微凉。
清早,施悦纱刚醒来,就闻柳巷里一阵鼎沸的吵杂声。
“他们在做什么?”她拉开帘子,端望了一眼隔壁月娇楼门前指手画脚的好些人,转头问前来伺候的芙蓉。
芙蓉对月娇楼的事明显没什么兴趣。她边收拾垃圾,边漫不经心道:“月娇楼的事,我们凤翔居怎么知道。倒是姑娘为何将王爷送来的点心统统扔掉?多浪费!要知道这些小吃糕点,一般人即使有钱还买不到。”
施悦纱满不在乎地撅一撅嘴:“我又不要王爷送什么点心!下次他再送来帮我退回去。”
芙蓉嗤的一笑:“姑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觉得王爷对姑娘乃是一片真情,姑娘又何必拒人千里之外。”
“何以见得?”
芙蓉扬一扬眉道:“姑娘想想,王爷是何等身份,姑娘又是何等身份。若是王爷只为得到姑娘,还不是出钱买了便是。如今,王爷如此讨好,定是要博得姑娘的芳心。”芙蓉见施悦纱脸上微显诧异之色,又道:“再说,王爷他仪表堂堂,别说柳巷,就是京城,乃至整个大宋,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求神拜佛还梦不到他。”
第六十九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2)
“那是她们!我根本不在乎他!”她硬生生地回绝。转眸见芙蓉略有失意,又半开玩笑道:“若是你喜欢王爷,我帮你跟妈妈说说,让妈妈送你去王府,这样你就能天天见着他了。”
仿佛一语道破天机,芙蓉突的低眉垂目。
王府内美女如云,她在柳巷尚是不起眼的无名小花,又何以绽放在群芳争艳的王府。到头来即便日日登高远望,亦见不到他的半点身影。除非可以像一件饰品,依附于人。
寻思片刻,芙蓉略略沮丧道:“王爷喜欢的是姑娘,我去了又有何用?”
“这样不就解了你的相思之苦?”施悦纱依是玩笑,却不想更伤了她的心。只见她黯然失色的眼眸中凝结起两颗晶亮的水晶。过半响方低低道:“芙蓉一辈子跟随姑娘。只求姑娘别嫌弃芙蓉。”那声音怯怯,若初冬的冷霜,蕴满了伤痛的感伤。触闻,施悦纱不由心痛。眼角亦氤氲起雪白的泪花。
芙蓉是喜欢郓王,但那层喜欢只如深秋草丛下的蟋蟀声,凄凄沥沥在清冷人静的夜晚。
转头再望窗外明丽的柳巷,她忽然觉得明丽的背后是难以述说的冷然。豆蔻年华的姑娘都有属于自己的梦,可这个梦在柳巷只能是一个永远的奢望。一心得魁的玉翠最终不过做了郓王府的婢女;珠光宝气的凤菲只能靠汴河洗净屈辱;还有倾心楚仲翰的端木堇……也许那段爱恋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月娇楼门前的嘈杂声渐次的淡去。施悦纱见人散去,便欲关窗。恰在此时,一位姑娘从月娇楼出来,朝翠竹苑的方向去。
她晓得端木堇是昔日月娇楼姑娘曼陀,而月娇楼的王妈妈又以凶蛮著称。她担心翠竹苑有难,当即赶了去。
风露清绵的翠竹苑有几分悲凉冷清。风起,雪白的花朵漱漱如雨,一朵一朵落在青翠的竹枝上。
此刻,姑娘们都在一楼的大堂,她们一个个低头围站在端木堇周围,不言片语,端木堇身靠一张八仙桌,手微带颤抖地捧起桌上的几串铜钱,吩咐燕儿分发给大家。她伤心道:“姑娘们,堇儿无力支撑翠竹苑,无法像兰姨那样照顾你们,这些钱是兰姨的积蓄,你们分去,以后再也别回柳巷了。”
“端木姑娘,发生了何事?”
端木堇见来人是施悦纱,忙抹掉泪招呼道:“没事!我无力经营翠竹苑,就分钱支散姑娘们。你来得正好,帮我劝劝这几个不听话的姑娘,她们宁死也要留在翠竹苑。”
施悦纱见端木堇眼圈发红、眼袋发肿,断定不会因几位姑娘要留在翠竹苑而痛哭过,便道:“悦纱又不是外人,我们不是在破庙里时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吗,端木姑娘何必对悦纱隐瞒真相?”
第七十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3)
端木堇微微一愣。过半响道:“我不是故意隐瞒。只是娘走后,你前前后后已忙了不少。我实在不想劳你。”
“这算什么话?”施悦纱不满,故意瞪她一眼,“你说是不是和月娇楼有关?”
端木堇一凛,结舌道:“你、你怎么知道?”
“是王妈妈逼你付钱?”
“是……”端木堇眼见瞒不过去,只好照实道:“姑娘知道我本就是月娇楼的曼陀。早年还签下了卖身契。现在王妈妈硬是拿那张卖身契逼我回月娇楼。月娇楼的人都认得我,她们一个个作证,我也无法辩驳。妈妈还说我若是想离开月娇楼,除非交上四千贯赎金。”
“真不要脸!”施悦纱怒极狠狠地握拳敲了一下方桌。旁边的姑娘见施悦纱火爆,一个个不由哆嗦。施悦纱没注意,又问:“你是曼陀的事大家也不是知道一、两天了,王妈妈为何现在才来逼你?”
“她当然是为了这翠竹苑。现在翠竹苑的主人是我,若我去了月娇楼,这翠竹苑就归月娇楼门下了。”
施悦纱咬一咬嘴唇:“哪有这么便宜的美事!你是你,翠竹苑是翠竹苑,两者怎么能混为一谈!”
“她——”
端木堇刚欲言,燕儿吩咐道:“你们先上楼去,别打搅姑娘叙旧情。”
话语一出,姑娘们纷纷告辞。燕儿替施悦纱沏了一壶茶,亦回了房。
这时,端木堇无奈道:“当年的卖身契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曼陀的一切都归月娇楼。所以如果我接收了翠竹苑,这翠竹苑就属于王妈妈了。”
“翠竹苑的房契上还是兰姨的名字,王妈妈根本无权占有翠竹苑。若是她要翠竹苑,也起码得付上四千贯。”施悦纱脸色一变,一把拉过端木堇,“走!我陪你说理去!”
“不!”端木堇拉回冲动中的施悦纱,“这个世道官官相护。王妈妈的青楼在柳巷名气不小,背后有大人物撑腰。如今我娘才刚刚过世,我不希望再起波澜。你就帮着我打发姑娘们离开柳巷。我不想她们一并被王妈妈要去。”
“她有人撑腰,我们就没有么?”施悦纱满不在乎地随口道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