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端木堇明明喜欢楚仲翰，为何当面拒绝？而面对那句“姑娘真想嫁给在下？”，她的心又为何浮起莫名的感伤。
良久，她转眸楚仲翰，道：“大人，端木姑娘不过一时羞涩才这么说。我知道她喜欢你。还请大人务必娶了她。”她说得温凉，但一个“娶”字还是如一阵风骤然吹去了凝结在他脸上的笑。他凄楚道：“姑娘错了。在下不娶端木姑娘乃是为姑娘好。”见她茫茫然，复又解释：“如今端木姑娘以守孝三年为由拒绝高彦。若他知道姑娘再嫁于我，那高彦定闹得天翻地覆。”
“这……”
这个解释无疑是站不住脚的。高彦虽有高俅撑腰，但楚仲翰的背后是未来的储君。他以此为由，许是替端木堇圆个谎，再或者是真的不想嫁娶……
她愣了半响，道了声告辞。楚仲翰没有挽留，留步在沧浪轩。
第七十四章 花落浮云梦（1）
回柳巷时，施悦纱路径郓王府。此时，一台花轿从府门口出来。一开始她并未注意上，直至一朵湿漉漉的夹竹桃花从轿帘丢下，她才晓得轿内的姑娘在哭泣……
她怔怔地拾起粉花，放在指尖摩挲，芳香的汁液粘在手心，有雪一般令人心碎的清丽和萧凉。
这夜，落霞轩最为红火。虽然没有名花献舞献唱，但一场姑娘的破苞秀还是吸引了众多来宾。临轩不远就能听到夹杂着嘈杂闹声的丝竹管弦乐声。相比之下，一里之隔的翠竹苑，有些清亮的幽冷。施悦纱才入苑门，便见燕儿急急跑出来拉住她，匆匆地道：“施姑娘，不好了。我家姑娘被高彦的人带走了。”施悦纱一听，晓得出了大事，没来得及询问细节，立马冲出了高彦府。可惜，在高府，她不仅没见端木堇，甚至连高彦也没碰上。正想他们去了哪，却听一个丫鬟向高彦的夫人禀告高彦的去向。她说，高彦抓了一个新姑娘，去了城外别院。还说，他不过一时来兴。那新来的姑娘到时不过如前几日的彩兰，没几天就被冷落一旁。
救人要紧。施悦纱没再细听下去，只身去了别院。
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在汴梁外城的湖边都置有别院。平日里别院关闭，待到赏梅赏菊之时，或是城里住闷了，他们就来别院小住数日，闻风听雨，泛舟赏荷。高彦的别院就设在湖泊边，依山傍水，风景甚美。
别院取名“桃夭园”，取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进园，便见一排排低矮的桃树错落在鹅卵石道两旁。恰时初秋，除了几只熟透的毛桃依缀在叶间，倒是无景可赏。若是阳春三月，满园嫣红，人必迷恋其中，闻芳而无以自拔。
走了一段路，她听闻有脚步声，忙移身躲到一棵桃树后。走来的是两位妙龄女子。因为黑夜，她看不清她们的面容，但闻声音柔美，想必容貌也不差。她们怯怯低语几句今日新来的姑娘。说到“闻香阁”三字，施悦纱深深一震，当即朝着西南方赶去。
闻一袭盈盈绕绕的清香，行至木樨林。“闻香阁”取意“闻木樨香”。不过多久，她果然在木樨林后见着一座雅楼。随即，轻轻一跃，跳上楼顶，扒开几块瓦片，窥视房内。
屋内的烛火一跳一跃，轻腾的细烟袅袅升起，忽忽悠悠。施悦纱借着烛光隐约可见一女子坐在床沿，一男子站在她的前面，他庞大的身躯挡住了女子的面容。一会儿，那男人动手动脚地调戏道：“你不是要躲我吗？今天看你还如何躲？”
女人显然是被逼的。她冷冷推开男人的手喝问：“你刚才到底给我喝了什么东西？”
男人嗤的一笑，很是得意道：“不用怕！只是为了让你有一个今生难忘的夜晚。”
第七十五章 花落浮云梦（2）
“是合欢散？你好卑鄙！”女子大呼，旋即用力推开眼前的男人，一把抓起枕头欲砸向那男人。可瞬息，她又松了手。
见状，男人喜眉喜眼，愈发来了精神，“你闹啊！嘻嘻，再过一会功夫就不是我要你，而是你死缠我了。”
“你——混蛋！”她愤愤地一手指向他。可那点怒色只让男人感到更有意思。他逼近她，一把按住那手，再将嘴唇蜿蜒去她清冽的锁骨。
女人是刚烈的。她再是奋力一推。可男人早有防备，只用手搁住她的臂膀，再轻轻一推。她很快倾倒在床上。
汴京的初秋并不凉，两件轻薄的衣衫已挡风寒。仅仅眨眼的工夫，女子的半截雪白臂膀已显露在灼灼烛光下。他的唇肆意的蔓延，每落一处，都可见一个深红的印烙在腻白如玉的肌肤上，让人不由心泛麻麻的恶心。
恰在此时，如痴如醉中的男人瞬间被人奋力抓起，向外甩出几丈远，而后就闻砰的一声，他如一条丧家犬撞翻了桌子，又沉沉摔落到地上。
女子喘过一口气，举眸见施悦纱，先是一惊，转瞬红着眼圈，焦急道：“施姑娘！合欢散是春药。若是在药性发作时没有寻得xing爱，中药者很可能经脉炙热而亡。我中了合欢散。怎么办？怎么办？”
施悦纱并无良策，只替端木堇披上衣服，扶她起身，向门口走了数步。刚才那一摔对高彦许是致命的。端木堇一个失神踩到他身上时，他居然毫无知觉的纹丝不动的躺着。她有点慌神，忙拽一拽施悦纱的手，眸落高彦，道：“他可是朝廷命官。刚才那一摔他不会死了吧！”
施悦纱平一平气息，故意狠狠踢他一脚，道：“活该！撞死他才好！”
“可他死了，我们就脱不了干系。弄得不巧，还赔上翠竹苑里的姑娘。”
端木堇这么一说，施悦纱上了心，忙屈身触一触他的人中。见气息还在，悠悠吁一口气，道：“姑娘放心。他死不了。”
这时，端木堇才稍稍松下一口气，跟施悦纱出了闻香阁。
当初高彦抓端木堇入闻香阁时，为了防止有人破坏他的好事，特意下令闻香阁三里内不得有人擅自闯入。如此一来，她们出园倒是轻松自如。不一会儿工夫，已入汴梁城。
催情药的药性显然在施悦纱的想象之上。没过多久，端木堇的脸已是毒辣辣的烫，眼圈亦泛起白晃晃的晕光。仿佛是一场惊梦起来，她身上的毛孔忽忽透着蓬勃的热意，两件衣裳汗水津津，就连几缕头发亦湿漉漉的粘腻在鬓侧。
“我……我快熬不住了！”她极力拉着衣襟，迷迷糊糊地盯着同是一脸焦急的施悦纱，“怎么办？我宁死也不要随便与……”这种恶心的词语，她吐不出口，硬生生地闭一闭目，吞了下去。过一会儿，凄厉道：“施、施姑娘，如果我死了，你……”
第七十六章 花落浮云梦（3）
“住口！”施悦纱搂过她，“我答应兰姨好好照顾你，你死了，我将来怎么去地府向她交代。世间一物克一物，剧毒尚有解药。区区春药有什么了不起。”
“可是我……”
施悦纱想了一会儿，突然微微一笑。
“这种关头，你还笑得出来？”
施悦纱仰头道：“我有主意。这次即可解姑娘之毒，又可了姑娘心意。”
“什么主意？”端木堇尚是好奇，忽然又是一阵昏热席卷而来。她捏了捏拳头，强意拽紧胸口的那片衣布，静闭养神。待闻施悦纱大呼小叫“楚仲翰”，她惊慌失措地睁眼，心急火燎问：“你要做什么？你要把我献给楚仲翰？”
施悦纱略略点一点头，不好意思地道：“我知道姑娘视重贞节。但目前要救姑娘，这是最好的办法。姑娘心系于楚大人，而大人想必也是负责任的男人。这一晚，必能帮姑娘博得大人。”
“不行！”端木堇猛得一挣，摔倒在一棵翠竹之下。她用力匍匐欲逃，但全身上下烧得无力可施。“姑娘难道忘了我娘的教训么？这么做恐怕会令大人心生厌恶。”
施悦纱扶起她，呼吸沉重道：“这怎么能等同而语，兰姨是自己献计，而你是受了陷害。”
“不行！楚大人为人高尚，怎么能与我……”她言不下去，怯怯地将头转去一旁。
施悦纱悠悠叹了口气，“这么说你是宁死也不接受楚大人的相救？”
“我……”
恰在此时，蹦过来好几个手拿家伙的身壮仆人。他们叽里呱啦说了一阵，见说不通施悦纱离去，纷纷冲向她们。施悦纱与他们过了两招。正是闹得不可开交，只听一声断喝：“住手！”众仆纷纷退去一旁。
情况危急，施悦纱来不及向楚仲翰解释，断然将恰似焚烧中端木堇抛向他。他贸然一接，触手端木堇火辣辣发烫的身体，顿是一愣。端木堇略略理智地推开楚冲翰，道：“我中了合欢散？施姑娘的意思是要……”他软了软手，差点将端木堇摔落在地。
见状，施悦纱忙道：“端木姑娘被高彦所害。你说过端木姑娘的事你不会袖手旁边，现在她交给你了。”
他惊魂不定，一时无以言对。
施悦纱亦满头满身皆是冷汗。她不想误了时辰，遂转身而去。
身背后是他语无伦次的叫喊。伴着淅淅沥沥的风声，那声音细小的恰似入不了她的耳朵。
这一晚是端木堇的破苞之夜。也许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入坠他的怀抱。一切许是兰姨在天的庇佑，再或许是高彦的“恩赐”。
思及她的初y，施悦纱有一瞬的感怀。不是为端木堇终得有情郎的欣喜，而是茫茫然的空洞。她不明白为何一思过他们的洞房之夜，心中会莫名的泛起一阵一阵酸楚，好像玉颜下的寒鸦，犹带淡淡的自哀自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