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这包幽魂草,你寻机放入他的酒水中,其香可溶于酒香,不易察觉。”顿一顿,眸中掠过一轮精光,“这个人深不可测,我一直想不明白,他明知我与二伯要他的命,却并不派人追杀我们,难道他的目的是要引蛇出洞?你只是他手上的一个诱饵?”
惊诧之下,她右手一抖。“幽魂草”应声落地。
流珠捡起“幽魂草”再次递去施悦纱:“姑娘莫急!楚仲翰到底何许人,流珠一定查出究竟。这下毒的事,姑娘待有机会再下手。”
施悦纱点了点头,愈发捏紧了“幽魂草”。
第八十三章 心凉则秋凉(1)
施悦纱接过流珠的“幽魂草”回到凤翔居,李妈妈一副好脸凑去,却只碰得她的冷屁股。楼内的气氛甚是尴尬,姑娘们只能大眼瞪小眼听着李妈妈的牢骚。施悦纱入狱的事虽未导致凤翔居封楼,但生意大不如前。偏偏这个时候,平日里端茶倒水的小丫鬟雏月居然也敢拒绝陪客人喝酒,惹得李妈妈大发雷霆。
施悦纱出牢狱那会儿的心情还不见如此烦躁恼火,芙蓉只得在旁小心伺候。翌日,芙蓉见施悦纱的面色似有好转,才与她多言片句,但只字不提彩兰的死案。
凤翔居底楼先是喧哗一阵,后又是暴哭一片。施悦纱一心在“幽魂草”和楚仲翰身上,本无心过问,但闻哭声愈加凄厉,便让芙蓉去探看一番。回房时,芙蓉面如死灰,整个人似失去了知觉。
见状,施悦纱忙放下手中的胭脂,问:“芙蓉,发生了何事?”。
芙蓉抹着泪,郁郁愣了半响方哽咽出四个字:“雏月死了。”
闻声,施悦纱的心激灵灵的一沉。
雏月与她虽不熟识,但依稀记得她平日里起得最早、干活最卖力。
死亡总让人感到悲凉,正如渐进晚秋的凉风总能带下数片黄叶。叶黄才会落土,可彩兰、雏月,还有数月前溺死的凤菲,她们还只是一片迎春的嫩叶,就已经颓败哀落了。
哀默片刻,她喃喃问:“好好的,怎么死了?”
芙蓉面色难看道:“昨晚,她吞金自杀了。”
施悦纱犹自一惊,厉色问:“是妈妈把她逼死的?”
芙蓉神色一变,但很快平伏下心,“这不管妈妈的事。都是花魁惹的祸。”
“怎么说?”
芙蓉道:“姑娘不知,你不在的那几日,柳巷变化巨大。落霞轩的碧鸳看似落落端庄,骨子里却是一只风sāo的狐狸精。听人说,她性情浓烈,懂得把握男人的性趣,在花魁之争上她虽败于锦瑟,可这几天,她的名声已远超锦瑟。”
“锦瑟不是在郓王府吗?”
芙蓉应声道:“她不得王爷欢心,早在姑娘被抓前一日就送回落霞轩了!”
落音,施悦纱略一小思:原来那日轿中的哭声是她。
过片刻,她怅怅吁气,“碧鸳色艺双全,落霞轩算是得了块宝。可终日委身于那些薄情的男人,碧鸳应该也有苦衷。”
“苦衷?!”芙蓉厌恶地瞪一眼落霞轩的方向,不解气道:“她有什么苦衷!如今她是落霞轩的头牌,接触的都是达官贵人。出门有专轿接送,谈笑有人捧场,在锦瑟面前还耀武扬威。”
芙蓉的性子还算平稳宽和,今日出此言语,分明是出于嫉妒。施悦纱没做搭理,唯问:“这和雏月的死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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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心凉则秋凉(2)
芙蓉平伏下愤心道:“落霞轩出了这么个人物,我们凤翔居的生意受到了影响,妈妈为与之抗衡降低姑娘的陪客价格,这样一来客人的档次就降了。一天,雏月给一个客人斟酒,客人也许是见雏月嫩气,硬拉她喝酒,雏月推辞,惹得客人很不高兴。那客人以为雏月不肯喝酒乃是看不起他,强行向妈妈购买雏月初yè。”
说到这,施悦纱的额头上腻腻地冒起冷汗。芙蓉取手巾来擦。不想她冒然重重一掌拍得八仙桌噼啪一响。平日里,芙蓉不曾见施悦纱如此激愤,慌措间从椅上蹦跳起来。
施悦纱晓得方才怒极吓了芙蓉,忙收敛些许,拉芙蓉坐下。
芙蓉缓过一口气,又道:“雏月这么小,妈妈也知卖不出个价,而且破了初身,以后更是没价,自是多番好话劝说,但那客人心比石硬,昨天一早居然带着钱来,要把雏月当场带走。雏月又哭又闹,就是不肯去。妈妈怕得罪客人,就推说雏月胆小,待她今日说通雏月,明日再送去。但雏月——”她抽搐两声:“她——她宁死不屈。”
施悦纱听得气不过,还是控制不住情绪,再重重拍了一掌八仙桌。随即,森冷道:“这帮无聊残忍的男人!若是我早些知道此事,定为雏月做主,不让她寻死。”
这次芙蓉像是有了准备,没再跳起,只无奈地摇一摇头:“姑娘不过柳巷里的女子,又能做些什么?只怪雏月心太硬,若是如月娇一样,上了花轿,也算一事了之,难道嫁人比死更痛苦?”
风拂过施悦纱的脸面,带有些许如水的冰凉。
女人没有选择婚姻的自由,即便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也只由父皇指婚,身在柳巷的她们还能奢望什么?不过是男人花钱买来的玩物。
片刻,她拭过眼眶,淡言道:“雏月还是对的。她追求了自由。只是那份自由来得太过残酷。”
芙蓉沉默了半响,愁苦的一笑:“自由?能有一个好的归宿也就罢了!”
斜光映满柳巷,脉脉如杜鹃泣血。即便是凤凰于飞亦见苍劲狰狞之态。
思及,施悦纱的心里泛起凉薄的苦涩。比起未尝甜果就毙亡于金石下的她们,她还算幸运。紫藤下的山盟海誓是实实在在的,只是绞杂着沉闷阴翳的血腥。
见施悦纱伤感,芙蓉拽过她的手,调笑道:“我们不要说这些。眼下倒有对姑娘一心一意的人。”
施悦纱晓得芙蓉暗指何人,遂故意转眸视向别处,不予理睬。但芙蓉还是硬道:“姑娘不晓得,为了你的事,王爷可是伤透了脑筋。”
她不以为然:“又不是我要他伤脑筋?”
芙蓉追加道:“像姑娘这样入了狱又毫发未损的出来,汴京城可找不到第二。你不知道那天郓王一听说你被抓,二话不说立刻遣人去了开封府。虽然我不知王爷为你做了些什么,但那份心必是到了。”
第八十五章 心凉则秋凉(3)
她“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指着眉心一点花钿,回首道:“相传这个梅花妆是才女上官婉儿为补头额的伤而创。你觉得我画得如何?”
芙蓉爱理不理地瞧了瞧,只道了声“好!”,随即一本正经地问:“王爷这番待姑娘,姑娘可打算致谢?”
施悦纱略略沉头,思忖片刻道:“该去的时候,我自是会去。眼下先跟雏月道个别。”
至底楼,雏月的尸体正被抬出凤翔居。盖罩在雏月全身的白布如一扇分隔阴阳的大门,将她永远隔别了凤翔居,隔别了柳巷,隔别了人世。施悦纱静静地站着,默哀她的遭遇。这是她目视离开柳巷的第四条青春生命。虽然雏月的死跟她没有直接的关联,但看到那张遮身的白布还是后怕的。
人的生命很脆弱,而柳巷女人的生命更为脆弱。
芙蓉见施悦纱哀色,又安劝道:“姑娘不必难过雏月。虽然她为守贞洁而亡,但那客人还算良知。给了一笔丧葬费。雏月不用做孤魂野鬼了。”
她不语,只默默地闭去双眸,让心底漫出无声的叹息。
良久,再睁眼望去凤翔居的大门时,已是空荡荡的杳无人烟。李妈妈知道这几日生意落空,早已回房寻思夺回第一青楼名号的方案。这样一来,凤翔居的姑娘倒是落得个清净。有两、三位姑娘挽着手上街购胭脂水粉去了。这时,有位姑娘站在凤翔居的门口对她淡淡一笑。
来人正是端木堇。见她,施悦纱哀伤的神色浅浅浮起一缕喜色。她走上前,一把拉过端木堇就往屋里去,并命芙蓉端了茶就出去。
端木堇显有几分疏薄的凉意,但面朝施悦纱的时候,还是笑了笑,致歉道:“姑娘,彩兰毕竟因我赴上黄泉之路。昨日是她的受难日,我为她悼念也是应该。没能来接你出狱。你万万不要怪罪。”
施悦纱一时尴尬失色,没有作答,只捧过茶,小小饮上一口。随即俯首道:“彩兰的死,我才是罪魁祸首。若非我考虑不周全,就不会牵连到她。”
端木堇搐了搐肩,“我们的命低贱。彩兰命不好,才撞了上去。”言下之意,她已经猜到高彦的死与地下组织有关。施悦纱一凛,身上涔涔地冒起冷汗。端木堇见她紧张,叹过一口气又道:“有些事身不由己,姑娘不必自责。只是有的时候,你以为帮人的事,往往无形间也在伤人。”
“你指……”
端木堇凄然的点一点头:“你一心撮合我和楚大人,我心领了。”
“楚大人与你已经……”施悦纱忽地涨红了脸,没敢说下去那晚的事,“他居然还抛弃你?”
端木堇不答,只淡然地道:“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你一味要当红娘,但他在意的只是那个红娘。”
“不!不!我——其实——”
第八十六章 心凉则秋凉(4)
端木堇拿下她摇摆不定的手,复道:“今日我来就是来告诉你那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