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只要王爷没事,妾心安了。”
锦瑟早已封为郓王妃,还在郓王面前自称妾,可见她在乎的并非名分,而是至死不渝的真情。
施悦纱的喉咙有些许的哽咽,鼻翼微动。
郓王并不答话,只一个劲地流泪。汉王见刺伤了锦瑟,有几分唏嘘和惊讶,一时不再虎视眈眈郓王。
这时,锦瑟转过头,直直朝向施悦纱。施悦纱晓得她有话要说,忙走去蹲下道:“锦瑟,你的心我明白。是我……”话未言完,锦瑟速抬手捂住施悦纱的嘴:“施姑娘,我快要不行了。你可不可以求汉王给我片刻的安宁?”
此话分明有临终大事要交代。
施悦纱迅速转身朝汉王下跪道:“汉王,锦瑟乃一介女流。俗话说,女人的血流淌在军营重地有损势气。民女恳请汉王让民女带锦瑟出去。”边说,边深深叩首。
不知道汉王有没有动情,但至少“有损势气”这几个字他是听进去了。闻硬硬的一字:“走!”后,施悦纱速让赵焕抱着锦瑟出去。金人士兵中有人要拦截,但听汉王一句:“先让他们出去!”纷纷让路。
营外,被雨水冲开的草木清新之气已附上一层浓厚的血腥味。轻轻一嗅,心底不由自主地腾起汹涌澎湃的恨意。
施悦纱见一块大石边没什么人,忙让赵焕把锦瑟抱去那里。经过一番折腾,锦瑟的双目已经有点迷离,但她强使捏紧拳头让自己清新。待赵焕安置好她,她又使了个眼色让施悦纱驱走赵焕。施悦纱照做。
回来时,锦瑟已几乎奄奄一息,但意志还相当清醒。她伸手紧紧拽着施悦纱的衣角,郑重道:“施姑娘,我现在说的每一句你都要牢牢记住。”顿一顿,吐过一口急气:“完颜宗汉的母亲,也就是金国皇帝的妃子,她其实是汉女京娘。”
“京娘?京娘是谁?”
锦瑟捏一捏衣服:“你别说话。我怕说不完。京娘是二十多年前红遍汴河的落霞轩青楼姑娘。后来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说到“消失”,她隐隐叹息:“我的确曾经利用京娘的事去要挟完颜宗汉帮郓王夺位。可惜,我太大意,上了完颜宗汉的当!”说话间唇齿微微颤抖,看得出来她在后悔。片刻,续道:“完颜宗汉明明知道他母亲和妻子都是汉人还执意攻宋,他简直毫无人情可言。若是这样一个人踏足中原,不仅仅是汉族江山的悲哀,更是汉人百姓的末日。”手愈发捏得紧,目光愈发凝滞,“这样的人活着对大宋绝对是威胁!绝对!”
“我也恨不得他死。可惜……”
仿佛是知道施悦纱的心事,锦瑟匆忙道:“施姑娘不要着急。完颜宗汉对你其实并非忘情。对付他大可用苦肉计。”
施悦纱凛一凛。瞬息,只感吸进鼻中的夏日暖气是窒息的冰冷和凛冽。
锦瑟缓缓松开施悦纱的衣角,“我并非心狠,只是有些事身不由己。当年,一曲琵琶迷上郓王,与郓王欢颜密爱。可惜,曲过人去。而我却执迷地爱上了他。”
一道夕阳的余辉落在锦瑟清白的脸颊上,乍一眼恍若雪白梨花上冷然微明的光泽,隐有痛心的苦楚。
“我的个性你是知道的,要追求的一定不惜一切地去追求。后来千辛万苦进了王府。”声音渐次淡去,听得出来锦瑟在王府过得并不顺心。
施悦纱顿想起慕容蝶提及童氏的死事,问:“你为什么要帮玉青毒害童氏?”
锦瑟转眸施悦纱反问:“你知道玉青为什么要死?”见施悦纱无语,幽幽叹息:“自古红颜多薄命。姑娘还记得玉青预害伊霜肚里的孩子一事?其实这事根本不是王爷意思,而是玉青想借此将罪嫁祸给童氏。童氏害死了她的亲妹妹,她要报仇也绝非过错,更何况玉青原本还是个懂得避嫌、清者自清的好姑娘。那夜我答应你好好照顾玉青,遂帮玉青除掉童氏。可惜,慢性毒药此计还是被拆穿……”
那一剑不偏不倚正中右心。锦瑟能说到现在已是奇迹。话到半,她咳嗽两声,吐一滩鲜血,倚靠在施悦纱的肩膀上。
见锦瑟将走到生命的尽头,施悦纱软心问:“要不要见郓王?”
突然,锦瑟微眯的双眸瞪大,“不!不!”手紧紧地又拽住施悦纱的衣角,“你答应我,一定要完好无缺地送郓王回去。他受不了苦,一定受不了。我做了很多坏事,也曾经杀过你,但都是为了郓王。玉青临死前要我好好保护郓王,达成郓王的一切心愿。我必须要做。我不能让玉青死不……”声音渐次低去低去,直致双眼闭合,捏拽衣服的手一分分松开。
窒息的最后一刻,她还在关心郓王,可她的生命却丝毫未震动郓王的心,甚至连关切的别言也没有道上。
古来红颜多薄命,但比薄命更悲哀的是至死不渝的爱恨错情。
缓缓,月已上树梢。隐隐似见月下梨花丛中锦瑟信手弹起一曲《琵琶语》。
明月影,听风声伴着琵琶语。望穿秋水的相思,梦驻秋千。依稀的叹息,多少哀怨指间滑落。人海孤鸿与谁同,泪挂脸庞。
犹记起,曾未语欢笑花丛间。梦里相见欢,低眉信手弹起琵琶千千遍,情难堪。风悄悄,琵琶解语意阑珊。
长相思,望尽天涯空自悲。叹一声哀怨,一曲便弹千千遍。弹尽心中无限事,弹尽千年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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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旧欢一如梦(上)
待月高挂星空,悲愤的施悦纱抱起锦瑟的尸首沉沉走去汉王军营。每一步是撕裂的痛。
月色如惨白的圆脸,幽幽四散惨淡的光芒。
是完颜宗汉的仇恨逼死了锦瑟,是完颜宗汉的凶狠害得郓王失去理智的卑微。他是汉人最大的敌人,亦是我最大的敌人。懒
施悦纱心里清晰地明晓,她在金营要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报仇,取完颜宗汉的人头去祭奠死去的千千万万汉人百姓。
至汉王营帐前,施悦纱放下尸首,强压内心极度的愤慨,朝一个金人守兵道:“我要见汉王,你去通报一下。”
金人守兵怠慢地扫一眼施悦纱:“你以为你是谁?我们汉王是你想见就见的?”
傲慢、轻视的语气足以令施悦纱挥拳揍去,但她深深地记得锦瑟临终的相告:要杀完颜宗汉必须接近他,而要接近他只有用苦肉计去挽回当年的情份。想到假意投靠再与他重修旧好,心几乎要喷出血来。
施悦纱无声无息地跪下:“既然汉王不见民女,那民女就跪在这里等。”
“跪就跪吧!”金人守兵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转瞬,面朝其他几个守兵:“这个汉女刚才还挺硬的,现在还不是跪下了。汉人的骨子就是软的。”
“就是!她就是跪到死,我们汉王也懒得理。”伴随阵阵刺心的嬉笑,金人守兵兴致高昂地走开了。虫
月色映在施悦纱的脸上,印出白得几乎透明的光泽。锦瑟就躺在她的身前,黯淡的月光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又长又细,像一把锋利的剑在金国的土地上刻下了深深的忧伤、哀戚和痛恨。
落目哀怨的锦瑟,施悦纱思绪万千,不由潸泪。
若非我,锦瑟又何以失去郓王的宠爱?
莫非当年是为避开郓王的爱才下意识地嫁给完颜宗汉?
属于锦瑟的就应该还给锦瑟。即便心还不过去,人一定要还……
锦瑟是个聪明人,可以看透人心,但这一次她看错了。完颜宗汉的心就是顽石所制。施悦纱跪了一天一夜依不见他召她入营。过第二日,锦瑟的尸首开始发出刺鼻的腥臭。可完颜宗汉仍不召见,唯命下人拖走锦瑟的尸首。
但这么一个小小的决定让施悦纱看到了希望。在金人面前,施悦纱紧紧抱着已经苍蝇环绕的尸首痛哭:“若是汉王不见民女,民女甘愿被蚊虫叮咬中毒而死。”
因为施悦纱把锦瑟抱得紧,金人见毒虫一点一点地爬向施悦纱,遂也不敢轻举妄动,唯回营报告汉王。这一招果然成效。不过半个时辰,汉王匆匆赶来。
施悦纱遵守承诺地把尸首交于金兵,随即,拜跪在汉王面前,佯装凄苦道:“汉王,只要汉王答应民女一件事,民女今生今世肯为汉王上刀山下油锅。”话在口,心简直就要吐血。但这一句话还是很有效用。
汉王听几个金人私下议论“小小汉女人质也配为汉王牺牲。”,不但不奚落施悦纱,反而呵斥一句:“住口”。过后,绕有兴致地走近施悦纱,问:“怎么个上刀山下油锅?”
施悦纱俯首道:“只要汉王吩咐的不伤及汉人的事,民女都可以照办。”
“如果我要你的心,你也可以挖给我?”
这句话汉王说得厉色,但施悦纱知道他的兴趣已经来了。下一步就是要假意博取他的垂爱。
心头微微抽搐,一时没有马上作答。可这个简单的犹豫立刻引来汉王的不满。他耸一耸肩,拂袖逼迫道:“你要我相信你,除非你亲手杀死赵焕。”见施悦纱悚然地盯望,又放下逼指施悦纱的手指,叹息问:“你不舍得?”
施悦纱不假思索道:“民女不是怜惜郓王。”语即出,心中情不自禁地绞杂起苍茫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