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音起时鸟兽翔集
清宁与花自荣主仆在林中搜索了大半天,在离此一里之外的地方,又找到了几件兵器,几具尸体,尸体还很新鲜,像是刚掩埋不久,其中一个穿着藏青色劲装,双目还圆睁着,正是将云健带走的昊天卫士之一。清宁着急了,云健到底哪去了,为什么这个人会变成尸体出现在这里。他们现在只有继续寻找,却再也找不到任何能显示出昊天卫及云健去向的线索,似乎在一场争斗过后,敌对双方便在这密林之内突然消失了,除了已经失去生命的人。
清宁悄立树梢之上,看着花自荣三人还在孜孜不倦的搜寻着,她抽出玄音笛,放在唇边,一声清亮的笛声随之响起,林间的三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看着树梢上白衣翩飞的清宁,他们不明白,这个轻盈得如柳絮一般的小女子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吹起笛子来,可是等过了一会,他们看到许多鸟雀成群的向这边飞来,林间的小兽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集结于清宁脚下的时候,便已经将疑惑不解换成了目瞪口呆。
树上的清宁目光下垂,对上了一只火红色狐狸精亮的目光,她放下笛子,飘身下树,俯身抱起了它,狐狸在她的手臂中乖乖的一动不动,双目直视清宁,忽然,它倏了窜了出去,向前跑去,一边跑一边不时的回头看着清宁,火红色的身影在翠绿的树丛中时隐时现,清宁一言不发,跟随其后而去。
那三人从呆楞中回过神来,集结的鸟兽已经渐渐散去,刚才的一切如梦一场,眼帘中唯有清宁的一角白衣在从林中隐没,他们急急的追上前去,七转八弯,一会走大路,一会钻树林,幸好那只红狐狸走的并不太快,他们尽可以跟得上,又走了许久,直到他们的裤脚与鞋袜都沾满了泥土,终于到了一处茅草屋前,红狐狸已经不见了,只有清宁一身白衣飘飘,立在篱笆门外。
这是几间颇为简陋的茅草屋,一扇稍有些歪邪的木门半掩着,茅屋前种着几行青菜,几棵果树,正是开花的时候,浅粉色的花朵一团团,一簇簇的盛放着,许多蜜蜂嗡嗡的围绕在花树间。一群小鸡在菜地里悠闲的踱着碎步,走走停停,在土里刨食小虫。一只大黑狗本来正懒洋洋的卧在门口,看到了清宁,一下子跳起身来,吠了两声,却又呜呜的低下头去,匍匐在地上。篱笆墙上缠绕着嫩绿色的藤蔓,上面零零星星的开着几朵淡紫色的小花。在初夏的阳光下,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一幅最寻常的农家图,寻常到你不论何时从门前走过,都不会特意的去多看一眼。
花自荣不明白清宁为何会站在这个院子前,他刚欲上前询问,半掩的屋门吱呀一声,一个佝偻的老头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穿着灰布做成的衣裤,膝盖上打着补丁,满脸皱纹,站在院子里,将手覆在额上,似乎是想要抵挡已渐西斜却依旧强烈的日光,眯缝着眼睛望向院门前。
清宁并不熟悉眼前这幅农家景像,但这一路上也看见了不少这样的院子,这个小院与别的似乎也没什么不同,小狐狸将她带来这里,是因为那些人来到了这里,可是她谁也没看到,茅草屋里静悄悄的,除了前面站着的这个老头之外,绝对不像是会有那么多人。
花自荣主仆却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了,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自然到挑不出一丝不协调的地方,可是就是有些什么东西让他们觉得不对。老头站在院子中打量他们一会儿,接着蹒跚着来到院门前,打开篱笆门,眼望着他们不语也不动,双方就这么对视着。
花自荣看着老头扶在篱笆上那只黝黑粗糙的手,他突然明白有什么不对了,这个老头的手虽然黝黑,却是修长的,骨节处是平滑的,这样的一双手,决不是一双长年做农活的手。
花自荣走到清宁的身前,对老头说道:“老人家,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头看了花自荣两眼,摆了摆手,冷着脸一眼不发,便要返回身去关上那扇小小的篱笆门。
花平走上前去,伸手拦住了他。
老头又摇了摇头,摆摆手,不再坚持关门,自行转身回屋去了。
花安望望主子,又望望花平,问道:“什么意思,哑巴?”
花自荣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清宁却不耐烦他们打哑迷,直接越过篱笆,跟着那老头进了屋子。
屋子里很阴暗,却并不十分狭小,进门是灶间,旁边堆着一小堆柴草,还有碗柜等物,扑鼻一股灰尘味,仿佛好久没有住过人了,但灶台却很干净,干净的有些过分。灶间的左右各有一个小门,门紧闭着。
清宁的脚步轻飘飘的,落地无声,老头直到进了屋子转身时才发现了尾随在后的清宁,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看着跟随着清宁走进来另外三个年轻男子,他的眼光忽然变得阴冷起来,他张开双臂,试图拦住清宁,可是眼前只见白影一闪,清宁已转到他的身后,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四处乱看,花自荣等也仔细观察着屋内的一切。
老头啊啊的叫了起来,声音显得苍老喑哑,听声音,还真是哑巴。他紧跟在清宁的身后想追上她,但清宁身法极快,又岂能追得上。
清宁不理会身后跟着的老头,推开了那两扇小门,两间房都是卧室,摆着床帐,非常简陋,一间屋里还算干净,另一间却结满了蛛网,似乎好久都没人住过了。
清宁在屋内转了个遍,转身走出屋子,跃上房顶,站在烟囱上,四下眺望着。这里肯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以清宁的阅历,却是发现不了的,清宁想,那些人能藏在哪呢?这里一定也会有什么机关暗道之类吧。老头紧接着追了出来,花家主仆也紧跟在后,站在茅屋前,一起仰头望着清宁。
清宁站在屋顶,看见远处大树下,那只红狐从树下的小洞中探出头来,向这边探头探脑,清宁飘身过去,蹲下身子,红狐狸吱吱吱对清宁叫了几声,又钻回了树洞。
清宁站起身来,径直走到老头跟前,问道:“那些人在哪?”
老头眼神又飘移起来,拦在他们身前摇头摆手,想将他们赶走。清宁见他只摇头,却不回答,有些急了,一挥衣袖,老头一个趔趄,歪在一边,清宁越过他,又回到茅草屋内,她身法极快,如一抹白影,瞬间在屋内又绕了几个来回,将灶间的碗柜,锅盖打开看了,连床铺都掀了开来,却没发现有什么不对。没一小会儿,待清宁又来到屋外的时候,茅草屋内像是遭了劫,锅翻碗打,清宁的头上也挂着几缕蛛网,看起来有些好笑,只是外面的四个人却没有一个想笑。
清宁一无所获,只好对花自荣说道:“花哥哥,他们到这里来了,可是我找不着,你们见的多,不如你们再找找看?”
花自荣使了个眼色,花平会意,也进了茅草屋,他比清宁的阅历可是丰富多了,当下四处细细寻找,看有没有什么机关暗道之类。
老头此时的表现应该是愤怒了,他涨红着脸,大声的嘶哑的叫着,突然双手一翻,手中多出两柄短剑,佝偻的身形也直了起来,猱身而上,向花自荣攻来,身手颇为矫健。花安惊叫道:“公子,小心。”
花自荣一闪身,躲了开来,花平已抽出长剑,跃出屋子,与那个老头打了起来,两人手中兵器在黄昏的阳光下闪烁生光,舞成一团,撞击声不绝于耳。花安叫道:“假老头,快招出来,你们同伙藏哪去了?”
清宁有些看呆了,怎么突然间就打了起来,看来这里还真是有些问题,心想,屋里也找不着什么,先等他们打完再说。当下与花自荣,花安一起立在一旁观看。
那个老头功夫也算不错,与花平不相上下。两人打了好一会,未分胜负,突然那人脚一软,腿上中了一枚极短的箭,跪在了地上,手中短剑插入土中,狠狠的盯着花自荣道:“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声音嘶哑,却并不是真的哑巴。花平一柄长剑则指向他的咽喉。
花自荣讥讽道:“老人家好轻灵的身法,不过你可错怪我了,这可不是我们射的。我看你还是先告诉我们你的同伙都哪里去了吧,也省的多受些皮肉之苦。”话音刚落,有十来个身着藏蓝色衣服的人从四周林中跑了出来,看穿着,与劫走云健的昊天卫相同。当先一人对花自荣拱手道:“表少爷,你们先退后,这里交给我们。”
花自荣倒也不与他们客气,对清宁道:“清宁姑娘,我们退后。”花平收回长剑,放开那个假老头,与花安一起退到花自荣身边。清宁却不退后,依旧站在原地。
那些人正是昊天卫的人,他们得到讯息,来与许放等人会合,却不料晚到一步,只看到了打斗过的现场,以及被花自荣等挖掘出的同伴的尸体。他们顺着清宁与花家主仆留下来的蛛丝马迹,也很快的来到了这里。
领头的人伸出一柄大刀,同样架在那老头的颈上,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把小王爷藏哪儿去了,说出来,饶你不死,否则,国法处置。”
那人眼一垂,说道:“那是我们主子的事,我不知道,我只管在这里看门。”
领头之人对手下道:“你们五个去屋里,另外的人散在屋子四周,仔细搜。如果小王爷有什么三长两短,大家以死相殉吧。”还未等他们开始行动,一个声音从茅屋中传了出来,“不必搜了,人早走了,难道还留在这里等着你们不成,不过,你们的鼻子也算是够灵了,这么快就找到这里,佩服佩服,不愧为昊天卫。哈哈。”
随后,虚掩着的木门吱呀一声开启,陆陆续续走出十多个人来,清宁看着那些人像变戏法一样从空无一人的屋中走出来,不禁睁大了一双妙目。只见当先一人脸色极白,唇色极红,眉目间却似与云健有一二分相似,似笑非笑,双眼一瞥间,看见了清宁,眼前一亮,向清宁直望过去。
清宁飘然上前,向那白面青年问道:“喂,你们将健哥哥藏哪里去了?”
那人看了目视着清宁如水般的一双明眸,夕阳下,眼眸中突然闪过一道绿光,道:“健哥哥是谁,我可不认识,也没藏起来,这位姑娘,你贵姓?”他居然无视于一旁虎视眈眈的昊天卫,与清宁搭起话来。
清宁瞪大双目,直直的望向那人的眼睛,只觉那人目光狡狯,所说之言定不可信,他说没将云健藏起来,便定是藏起来了。清宁本不知世事险恶,这几天经历了这些个曲折,渐觉人心之狡猾难测,远胜于禽兽千百倍矣,许多人说出的话决非心中所想,如何能信?
那人倒还是没怎么遇到过敢这么大胆直视他的女子,被清宁看了一会,不由自主的垂下眼帘,却又倏的抬起,只见清宁对着他嫣然一笑,心头一颤,又听清宁问道:“你不知道?那你刚才说谁早就走了?”
昊天卫的人不知清宁是谁,只当她是与花自荣一路,听她问起什么健哥哥,自然也是不明所以。众人见清宁白衣胜雪,清丽如仙,均未打断她说话,昊天卫领队站在清宁不远处,眼盯着被俘之人,耳中却注意清宁二人的对话,其余人等默不作声的散开去,四下搜索,而白面青年身后的人也随之而动,拦在昊天卫身前,双方未得命令,并未动手,互相僵持起来。
那白面青年笑道:“我说谁早走了,反正不是什么健哥哥,恐怕姑娘找错地方了吧。是不是那个小子负心薄幸,辜负了姑娘,不如你告诉我他的姓名,我替你去找,教训教训那个不识好歹的小子,怎么样?”
清宁听他说要教训云健,心里恼了,冷下脸来,不再理他,心想,这些人是从茅屋出来的,其中定有古怪,实在找不到机关,就把房子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