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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卷帘芳桂散余香

  手拈黄花无意绪,等闲行尽回廊。卷帘芳桂散余香。枯荷难睡鸭,疏雨暗池塘。
  忆得旧时携手处,如今水远山长。罗巾浥泪别残妆。旧欢新梦里,闲处却思量。
  暮霭四合,归鸦阵阵,橙红色的夕阳斜挂在檐角上,大殿的琉璃瓦反射出晕黄的光芒,清宁斜靠在院中一个竹榻上,如仙立在一旁,正在清唱一曲临江仙。她的身后,另外三个同来的女子默默伫立着,任是谁都有一段过往,或许都曾有过旧时携手处,如今身处禁宫,来日渺渺,何处将是归程?
  清音婉转,愁绪满腔,这句忆得旧时携手处,如今水远山长,正合了清宁此时的心境,清宁不觉痴然,恍恍惚惚,如坠梦中,连院门开启,两个人从斜阳光影中缓步踱入院中也未曾注意。
  金越诚带着他的国师离寒来到祥清宫,大门开启处,余音袅袅,桂子飘香,美人如花,如入仙宫瑞苑,又如是在观赏一副美人图。两人在门口悄立了半晌,方才举步入内。
  金越诚并未能如愿立清宁为妃,因为遭到了朝野上下以及后宫的一致反对,先皇薨逝未满一年,国丧未完是他们的第一大理由,清宁来历不明,则是他们的第二大理由,但更充分的理由是他们收到了天和国龙章帝亲笔写来的一封国书,书中称近日有伏梁之辈,蹿跳于两国之间,居中调拨,欲启天下之凶,以呈一已之私,望西竺国君恩达天下,惠及四海,念及边疆臣民之安危,两国数十万将士之生死,谨防被人视为刀剑,借做杀人之器。天和国将谨守翠溪之盟,愿边疆之地永无战乱,民众安居乐业,繁衍生息,以达两国永好之境。另有北绥王水清扬之妺水清宁失踪多日,有人称曾见其被歹人劫至西竺国,兹事体大,请西竺国君予以协助寻查云云。
  朝野上下一致认为,现在并不是收复枉川的最好时机,只因今年虽是风调雨顺,庄稼长势极佳,却就在前日,南方几郡突发了一场蝗灾,乌云也似的蝗虫从天而降,将方圆数千顷的庄稼啃得只剩下光秃秃的秸杆,今年粮食欠收已成定势,所谓兵马欲动,粮草先行,没有粮草,任是多么雄健的兵士都难打胜仗,龙章帝写来的信中明白表示,他们已有警觉,更加不适宜开战。
  北绥王水清扬亲自携书前来,递上国书并求见金越诚,金越诚有些心虚,他知道清宁是宁王二儿子云曦的未婚妻,但最近宁王已罢权回家,倒是不大放在心上。而水清宁是北绥王妺妺之事还未在天和国内公开,知道的人极少,风弥远父子暂时也不知道,所以金越诚并不知道清宁的具体身份,但是那位国师明道行却认为这两者之间必有关联,决不能稀里糊涂受人愚弄,金越诚便借口事务繁忙,今日无暇接见,先请水清扬安置于葳馆,待明日再入宫觐见。
  如仙等人已看见金越诚带了一个男子走了进来,行了礼,金越诚挥了挥手,命各人退下,如仙等人依命而去。如仙一边走向殿内,一边绞尽脑汁,只想如何能让清宁得脱今日侍寝之困,却不知金越诚早已被水清扬带来的那封信打消了这个念头。
  桂树洒下一阵金黄色的花雨,落满了清宁一身,清宁思绪渐回,两个人影映入眼帘,一个浓眉大眼,英武矫健,黑袍金带,头顶金冠,目光灼热,正盯在清宁脸上,另一人三十许,长身玉立,意态娴雅,一身青衣,一双似睁非睁的细长双眸也正注视清宁,满含探究之意。
  离寒注视了清宁半晌,一言不发,突然走近前来,拉起清宁手腕,给清宁号起脉来。清宁此时正当寒热交替之时,体温稍凉,但还算正常。离寒把了一会脉,目视金越诚,两人走到一边,嘀嘀咕咕低语起来。
  清宁这些日子经历的事情多了,早就练得处变不惊,当下也不答理他们,依旧侧卧着,闭上双目,心里思量着今天已是第六个七日,熬过今夜子时,再有七天,便过了这七重天关。初到时已在东侧殿中看到了一个汉白玉雕成的大池子,里面装满清水,缓缓流动,今夜子时有着落了。又觉身体渐渐泛起寒意,便精气内敛,养起神来。
  忽觉脚下一团热气,耳中听得有人低声问道:“你倒底是谁呢?为什么要骗朕,说什么修道的鬼话?恐怕这祥清宫要开始上锁了,你可千万不要怪朕。”说是问话,却更像是喃喃自语。
  清宁心想,那个国师倒还挺厉害,把了把脉,便能猜出个大概,不由得睁开眼来,见是金越诚已坐到了她的脚边,正看着她。而离寒则站在一丈开外,双眸似睁非睁,也正在审视清宁。本来离寒让金越诚问的是清宁是否姓水,是否是北绥王水清扬的妺妺,而金越诚话到了口边,又改了主意,如此一问,如果坐实了清宁真的是水清扬之妺,只怕就要把这仙女一般的女子拱手送回,如果不送回,便只有杀了水清扬,立即开战,否则水清扬即已找到了这里,只怕已有证据,又岂能善罢干休。自己刚登基不久,如果只为了一个女子便茂然挑起战端,只怕皇位也坐不稳当了。
  清宁听得他自言自语,便不再理他,依旧闭上眼睛。忽觉脸上痒痒的,睁开眼来,触目所及,金越诚一张英俊粗犷的面孔,正俯在清宁上方,伸手给她拂去头上脸上沾落的桂花碎屑,又柔情款款的看了清宁一会,伸出两条铁臂抱起了她,向殿内走去,见清宁看他,对清宁露齿一笑。离寒暗暗摇头。清宁头一扭,将脸侧向一边,又闭上眼睛。金越诚将清宁放到了东间大床上,扯过一条纱被,给她盖上,又坐在床边凝视了清宁一会,在清宁脸颊上抚了一抚,转身走了。清宁偷偷睁开眼来,只见到殿门合上,哗啦一声,却是从外面锁了。
  “陛下,您这是-----”殿门外,离寒疑惑不解的问。
  “朕再想想。”金越诚打断离寒道。
  “她不是寻常女子,这么关着她也不是长久之计,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陛下您可别因小失大,让您问,您又不问明白了。”离寒苦口婆心。
  “不必说了,朕知道,又没说老关着她,国师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啰嗦。”金越诚笑着又打断了离寒的话。
  清宁不禁有些奇怪,这些天来,金越诚一直也没想到要关着自己,今日这是怎么了,居然锁上了门,又有些担心起来,门锁上了,这半夜怎么去往偏殿呢?耳听得外面金越诚与离寒的声音渐渐远去。
  如仙和一个女子从西屋走过来,待看清女子的面容,清宁一怔,坐起身来,这人在此处绝未见过,却又十分面熟,面熟到极点,只是想不起来。
  如仙见清宁神情,扑哧一笑,命那个女子道:“明秀,你去拿个镜子来,给清宁姑娘照上一照。”
  明秀依言,微笑着拿来一个镜子摆到清宁面前,清宁向镜中一照,又看向明秀,不禁目瞪口呆,眼前明明又是一个自己,仔细看去,脸庞稍显大了一圈,怪不得面熟到如此地步。转念想起如仙扮成兰草也是维妙维肖,明白这是如仙的杰作,便又望向如仙。
  如仙笑道:“这可是个大秘密,不能告诉你,我可只有这么一个大本事。你们先闭上眼睛。”
  清宁和明秀闭上眼睛,如仙在明秀发际边揉了揉,揭下薄薄的一层膜来,又在明秀脸上取下几块物事,揉成一团,和薄膜一起收起,才又道:“睁开眼吧。”如仙所拿的那个薄膜,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怪鱼身上提取出来的汁液压制而成的人脸形状,里面再衬上一些鱼胶,可以随心所欲扮成任何模样,只可惜这种怪鱼千年难遇,全天下便只有这么一份。
  清宁一看,明秀果然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明秀是与如仙同来的其中一个,容貌清秀,温柔沉默,不知如何被如仙收服了,十分听如仙的话,也很得如仙的信任,刚刚如仙发现她身形与清宁十分相类,心中起了一个计较,便将她扮成清宁的相貌一试,果然可以假乱真。只是如果将明秀扮成清宁,那势必需将清宁藏起,藏在何处,却还没想好。如仙也曾想过将清宁扮成别的模样混出宫去,只可惜皇宫之中监守颇严,恐怕一只蚊子飞出去,都需查上一查,何况一个大活人,再加上刚到此处,人生地不熟,一时苦无善策,让明秀扮成清宁,也只能权宜之计,只等云健赶来相救。
  珠帘声响,又进来一人,将屋内三人吓了一跳,如仙和明秀适明明没看见她在屋内,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只怕刚才的事已被她看了去。那个女子做连枝,此时蛾眉紧皱,叹着气走了进来,对着清宁施了一礼,拉着如仙到厅堂中说话,好似并未留意她们在做些什么。
  只听她说道:“姐姐,这件事我思量了几日,总觉不妥,你说定能找到摄心丹的解药,并不十分确实,我想这摄心丹的解药如果等闲便能找到,风爷又怎么会用这个,万一弄不到,岂不是白搭了我们的小命,如今我们进了这深宫大院,锦衣华服,山珍海味,什么没有,也不用干什么重活。只要服侍好皇上,就是帮风爷做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每年稳当的得了解药,比较稳当,像清宁姑娘,皇上这么喜欢他,如果得了宠,封个贵妃,我们岂不也沾光,何必冒险费事。姐姐费这么大劲混进宫来,不也是为着这些。”这个连枝是个贫家女子,自觉如今已过上天堂一般的日子,便不想同如仙冒险,不像明秀,身负家恨,宁愿信任如仙,以有机会得报父兄之仇。连枝进殿之后,便坐在一个角落里想自己的心事,如仙他们做了些什么,倒是毫无所觉。而另外一个女子岳宝儿却野心甚大,觉自己年轻貌美,侍俸在帝王之侧,早晚要找着机会飞上枝头,只是未曾表露出来。刚才金越诚命她们退下之时,便到东侧殿找那些侍女太监闲聊去了,以便探听些皇帝的喜好等等。
  如仙本是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将她们三个说动了,又许了她们解药,前程等事,她们才同意帮如仙打掩护,如今,却有一个已经变卦,便又劝道:“风爷是什么人,你也知道,他用着你时,当然会想着你,给你解药,如果有一天他用不着你了,你想,他还会将你放在心上吗?”
  连枝却任由如仙磨破的嘴皮,也不再打算改变主意,只说道:“你们要怎么办,别算上我,我也只当没看见,大家各做各的,反正我是打算听风爷的吩咐,他让我做什么便做什么。”说罢,交给如仙一个小盒子,说道:“这是我们刚进来时,一个小太监塞到我手里,要转交给清宁姑娘的。”转身又进了西屋。
  如仙打开盒子一看,却是一张素白绢帕,有些不解,只好拿进去给清宁看。清宁却从绢帕上闻到的淡淡的怪味,便让如仙取过一盆清水,将帕子浸入水中,果然,帕子一沾上水,便显出字来,却是:“君王自爱倾城色,却忘人从何处来。”底下落款是风慑心。过了一会,那字迹渐渐淡了,终至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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