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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走。
公扎也就越发忙碌。他要捡够每天用的羊粪,还要抽空打些跑不动的野驴。谁都知道他们家的情况,所以对于公扎私猎,大伙也睁只眼闭只眼。
由于措姆的阿妈不准措姆与公扎在一起,公扎就找了一个隐秘的草窝子,再忙,公扎也会抽时间在那等着措姆。公扎偶尔会带点干肉,给措姆一个人吃,说她不吃就没有力气教他了,自己则不吃。措姆会乖乖地听公扎的话,安静地吃着,一边指手画脚地教公扎。
每年春季是草场上最忙的季节:接羔。
迎接小羊羔有专门的草场,在另一个山谷里。羌塘上的河谷,两山相夹,看着就那么宽,走进去会发现无休无止的长,转过弯就是完全不一样的风光。
育羔草场已经用了好几年了。这里水草丰美,避风暖和。经过夏天的封闭管理,牛羊不曾涉足,草地踩上去有些绵软。小羊羔出生在这里,母羊有草吃,奶水充足,在没完全苏醒过来的草原上,足够的奶水才能保证小羊羔的成长。
头天晚上队里就下了搬迁通知,放羊的明天直接把羊群赶到育羔场去,帐篷点的搬迁各家自行负责,但一天之内必须搬迁到位。
平板车从夏天放到现在,轮子早已生锈。公扎修好车,进去把母亲收拾好的东西搬出来,两个大点的弟弟也力所能及地抱了锅和杂物筐出来。最小的弟弟则看守着还不会走路的妹妹,防止她从榻上滚落下来。
帐篷里的所有东西都搬出来后,公扎和母亲才拔掉帐篷杆,把帐篷叠起来。牦牛毛织的帐篷,适用但笨重。母子俩用了好长时间也没把帐篷完全叠好,无奈,俩人就那么勉强抬上车,把小木柜和火炉放上去,再把牦牛毛织的被子放上去,包住锅碗不让其乱晃。杂物筐则挂在车辕上,再用牛毛绳子绑好。
自从男人死后,达娃越发意识到没有男人的家就跟没有主杆的帐篷一样难以支撑。可达娃的心里却自有打算。单增是不可能娶她的了,但是她以后可以只是他的女人,只要不危及家庭,草原没人会把这当个事。
别人的帐篷都冒出炊烟后,公扎和母亲才搭好帐篷,措姆也来了,帮着把东西搬进去放好,还带着吃的时不时地递到公扎嘴里,公扎傻呵呵地笑着。
荒原上的孩子醒事都早,女孩十二岁就算成年。这一对从小在草原上你追我赶着长大的伙伴,随着这次公扎要去当兵,俩人的心里开始出现变化,措姆每天着急,生怕哪天公扎走掉了,公扎是怕自己当兵回来后措姆嫁人了,见不到了。只是谁都没有说出来,想尽办法多在一起呆着。
新的帐篷点设在山谷的一片平地上,公扎和措姆的身影印在错鄂湖的幽静的蓝幕下,时而抬眼看着周围的炊烟,两个小身影不停地忙碌着。
那一抹天亮前达娃才回来,眼角带笑。她大声叫着儿子起床,说上午不用去捡牛粪了,让他去湖对面听半天课。公扎眼瞪了老大,以为自己听错了。“阿妈,不捡牛粪明天我们烧什么?”
“有牛粪了,你去吧。认几个字也好!”达娃笑着,开始烧水煮茶。
公扎跑到门外堆牛粪的地方一看,果然堆了一堆干牛粪。
“阿妈,你什么时候去捡的?”
“你单增叔叔送来的。好了,吃点东西快去吧,别迟到了!”达娃说,随后放了酥油在木筒里,倒入煮好的茶水,一下一下打了起来。
公扎喝了两碗酥油茶,吃了点干肉,从篓里翻出皱巴巴的课本出去了。
达娃看着儿子远去,这才带着四个小的,放下帘子往羊圈去了。接羔季节是一年当中最忙碌的时节,也是牧人一年中感到最兴奋的时节。小生命一个接一个出生,沉寂了一个冬天的草原顿时变得欣欣向荣。
男人们负责放牧,羊、牦牛和马都是分开的,三天轮换一次。女人们留在羔场,给母羊接生。不上学的孩子跟在母亲身边,把新出生的小羊羔抱进抱出。公扎喜欢伸出五个手指,看小家伙们手指头,小羊羔贪婪的常把他逗得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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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生死恋 上篇5(1)
这样的日子,安静而平实。
公扎坐在教室里,睁着大眼,有些茫然地看着老师一张一合的嘴,老师的说话声就像催眠曲一样,让他眼皮直打架。措姆在旁边捅了他一下,公扎立即睁开眼睛,挺直腰背坐好。
帐篷学校是草原上一道流动的风景。因为,帐篷学校里孩子都不大,只有三个年级,能读到四年级以上的孩子都到乡里学校去了。不过,这年级之分跟年龄可不成正比。有七岁上一年级的,也有十岁上一年级的。大的小的都在一个帐篷里,老师这节课给一年级的孩子上课时,就让其他年级的写作业看书,给其他年级上课时,一年级的就写作业看书。
一个帐篷一所学校,一个老师上着不同年级的课。这也算是帐篷学校的一大特色吧。
“下次我不来了,一点都听不懂。”放学时,公扎、措姆和石达三人上了牛皮船,坐到船尾。公扎看着江水,又偷偷跟措姆说,老师不如你讲得好,老师讲的他听不懂,措姆讲的他都能听懂。措姆听了,微微笑着,脸泛着红晕,夕阳照着在措姆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晕,模糊而美丽。措姆的笑在这层光晕里放大放大,一直整个侵润到公扎身体的血管里,心脏里,脑海里。
“公扎,你也学不了多久了,听我哥说,今年当兵的名额有你呢!”石达弯腰玩着水说。
“真的?”公扎和措姆都转向他。
“当然是真的。我哥的战友是武装部的,我哥是听他说的。”
公扎的眼睛亮光一闪,瞬间又暗了下去:“我走了,我阿妈怎么办?”
“你放心走吧,我捡牛粪时多捡点就行了。”石达拍着胸脯说。
“对呀,公扎,你还是去吧,我会去帮你阿妈干活,放心吧!”措姆也说。
“谢谢你们!”公扎看着两个小伙伴,笑了。一身绿军装,那是公扎所向往的。草原上的男孩子谁又不向往呢?脱下厚重的袍子换上轻薄的军装,戴着五角星的帽子,从草原上走过,会让多少伙伴羡慕啊!
“公扎,你说要带我们去看喀果的,什么时候带我们去啊?”下了船,三人走在草地上,石达问前面的公扎。
“明天吧,明天星期天,措姆也不上学,我们去察那罗捡牛粪,喀果经常在那一带活动。”
“好!”
“不能跟大人说,否则我们都去不成。”
石达和措姆点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公扎给母亲说了一声,带了两个袋子和獒就出发了。石达和措姆早早等在湖弯处,三人汇合后,一起向远处走去。
这是一个美丽的早晨,各种野花尽情地开着,如五彩的绒毯一样铺到了天边。风拂过,花朵弯腰低头,左右摇曳。青草下,偶尔会有黄色如小伞状的蘑菇,或独立或三两个在一起。放羊的大人孩子看到,都会欣喜地弯腰采下,小心地揣进怀里,晚上煮肉时放进去。那香啊,没有吃过的人是无法想象出来的。湖边上,陆陆续续从异乡飞回的水鸟在浅浅的水草边忙着搭窝,你追我赶着,宛转的鸣叫彻夜不停。
站在湖边就能看见察那罗白雪皑皑的山峰。三人一边说话一边拾牛粪,到中午时袋子就已经装满了。他们找了个背风的土窝子,把袋子放在里面。吃了点带来的干肉,就你追我赶地向察那罗雪山跑去。
“翻过前面那个山头后就要小心了,喀果经常在那边掏老鼠。”公扎说,指了指前面的山丘。
“好像有人!”石达突然说,然后指了一下山丘上隐隐约约的人影,“好像是罗布顿珠他们。他们到这里干什么?”
西藏生死恋 上篇5(2)
“奇怪。”公扎也看见了那些伏在山顶上的人,“我们从那边走,绕过去看看。”
于是三人沿着低凹的地方从侧面往上爬,借着山石的隐蔽,悄悄摸上了上去,见罗布顿珠带了三个人藏在石堆里,望着山冈的另一边。
公扎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雪山脚下有个人影若隐若现。
“是舅舅!”措姆扯了扯公扎的皮袄,小声说。
“罗布顿珠跟踪他干什么?”石达小声嘀咕着。
公扎示意他们噤声。他的心里也在奇怪。
罗布顿珠近来比较失意,红卫兵司令部解散了,而且有传言要给牛鬼蛇神。如此一来,他这个呼风唤雨的草原霸王将不再受人待见,失落是当然的。然而他心里也明白,再回到从前那是不可能的。近来草原来了些外地人,到处转悠收古旧的东西,罗布顿珠没事就和他们混在一起,倒是长了不少的见识。原来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破烂之物在外面叫“古董”,是很值钱的宝贝。由此他想到次旺一而再、再而三地指挥他砸错鄂寺,一定要找出那些旧佛像交给他。
罗布顿珠开窍了,立马就把目光转向了那个跛着一条腿,看似疯疯癫癫的原错鄂寺的活佛扎多。虽说当初没从寺里搜出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并不等于说寺里就没值钱的东西,特别是那尊黑色的药师佛,很多老人都见过的。据说那是上古之物,谁得到,就可开启格萨尔王宝藏的大门。
罗布顿珠关了扎多三个月,恩威并施也没问出半点有价值的线索,老头反而一天比一天疯癫,最后没办法,在次旺的指示下放了他,背地里却悄悄派人盯着。
今天一大早,这老头就提了破袋子出帐篷,像是要去捡牛粪,但他走得很快,对草地上的牛粪看都不看一眼。老头并没发现后面有人,只一个劲地往上爬。
公扎不知道扎多到这里来干什么,直觉让他感到扎多可能有危险。自从那年和父亲打猎回来被罗布顿珠抓住后,他就恨上了那个獐头鼠目的罗布顿珠。
于是,他叫过措姆和石达,小声耳语了几句。措姆点了点头,公扎这才和石达猫着腰向下走了一段。回身看看距离差不多了,他向措姆做了个手势,于是措姆故意扯着嗓子大喊:“公扎阿哥、石达阿哥,快点上来,我看到狐狸了。”
石达和公扎大声答应着,故意发出很大的声响,还夸张地叫着:“在哪里?措姆,狐狸在哪里?”
“那里!”措姆向上一指,装着才发现罗布顿珠他们,吃惊地说:“罗布阿哥,你们怎么在这里?”
这下罗布顿珠他们藏不下去了,只得站起来,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说:“我们也是打狐狸的!”
对面正往山上爬的扎多听到动静,停了一下脚步,突然大喊大叫地往下跑:“有鬼啊,有鬼啊!”
“阿哥,这个疯子跑到这里干什么?”石达看着扎多,故意问罗布顿珠。
“谁知道,脑子不好就乱窜吧!”罗布顿珠没好气地说。他狠狠地瞪了三个半大的孩子一眼,知道今天没戏了,带着兄弟转身下山走了。
公扎他们见罗布顿珠走远,这才从另一面快速滑下山坡,跑过去扶住大喊大叫的老人。
“我们回去吧,舅舅,你一个人到这里来干什么?”措姆接过他的袋子,拉着他的手小心地往下走。
老人好像没有明白措姆说什么,嘴里仍叽叽咕咕地不知在叨唠些什么。
“他总这样,一会清醒一会糊涂的。措姆,你应该跟你阿妈说说,带你舅舅去县上看一下汉族医生。我哥说,那些医生会治很多怪病的。”公扎在背后拉着老人的腰带,以防他脚步不稳扑下去。
西藏生死恋 上篇5(3)
“我妈?算了吧。舅舅是牛鬼蛇神,阿妈躲都还来不及呢,哪里还能陪他去治病。唉!”
措姆用脚清理着石头,以便让老人踩得稳一些。
三个孩子扶着扎多,回到帐篷点已经天黑,在后面的草地上分了手。措姆的阿妈一直不让她和公扎在一起,措姆怕阿妈看见又要骂,就从另一条小路走了,石达也回了家。公扎把老人扶进他孤零零的帐篷,把自己捡的牛粪倒了一半在门口,这才钻进帐篷,倒了一杯水递给坐在石榻上的老人。
此时的扎多不疯不癫,稳稳地坐着,脏乱的白发胡乱地垂在额头上,透过零乱的发丝,眼神明亮。
“喀果长大了!”老人突然说。
“你见到喀果了?”公扎惊喜地抬起头。
老人点了点头,“它长成大熊了!”
“我们今天就是想去看它的,却碰到了你。波拉(藏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