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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找个牧女结婚?”
“嗯。”卓麦点着头。
“好啊好啊,咱们错鄂草原的姑娘多的是,自你来后,她们老往我们这边跑,就连湖对岸的姑娘都来看你了。卓,只要你愿意,咱们这儿的美丽姑娘随你挑了!”措姆笑着大声说。
卓麦还来不及回答,远处就传来措姆阿妈白拉的喊声:“措姆,卓医生,肉煮好了,回来吧!”看到公扎,脸色一变,向草地上“呸”了一声。
措姆向公扎扮了个鬼脸,和卓麦一起向自家的帐篷走去。
公扎看着俩人修长的背影,再一次皱起了眉头。
这时,远处一声狼嚎穿云破雾而来。
连续几天的紧张等待,狼没有来,只是那嚎叫时时响起。
人们的等待有些乏了。
此时,长期狩猎的经验告诉公扎,今夜只怕不再平静。
他摸着老叉子枪,就像抚摸着自己的情人,心里竟有着几丝期待。这么多年在部队,虽说也出猎,但都是陪着领导,偶尔放一枪,实在不过瘾。他一直渴望退伍回到草原后,扛上老叉子枪,骑上马,带着心爱的女人,像阿爸当年那样,穿行在雪山草地间,快意人生。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西藏生死恋 上篇8(3)
公扎吩咐正在削肉吃的弟弟们,说今晚狼可能要来,轮流睡觉,不用脱靴子,叫阿妈把獒放开。大家都点头答应着。公扎虽说在家时间少,从小的经验加上他的沉着冷静,只要回到草原,他仍是兄弟的中心。
一个好猎手,需要的不仅仅是经验,直觉同等重要。
狂风夹了细沙,没完没了地刮着,就好像世界末日要来了一样。
疲乏的人们都有些担心地望着帐篷外,仿佛今夜一过,明天草原就不存在了。
家长们总是先冷静下来,就算心里害怕也得强装坚强,招呼着慌乱的女人和孩子,安顿好自己的帐篷,把枪和刀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狼嚎一声接一声地响起,人人心里瘆得慌。
后半夜,嚎叫声突然没了。
守夜的人松了一口气。
公扎却提着枪带着三个弟弟去了羊圈,在前面五十米的位置找了个顺风的土窝子趴下来。
狂风依旧刮着,沙石依旧在飞舞。
四兄弟没有说话,狐帽压得很低,只是静静地看着草原另一头。
公扎的鼻翼不着痕迹地翕动着,风里传来一丝淡淡的腥味。他把身子再往下缩了一下,示意三个弟弟去羊圈处,叫醒守夜的人。
弟弟们猫着腰去了。公扎再次把自己缩紧了一些,眼睛透过微动的狐帽边缘紧紧地盯着黑暗的前方。
腥味越来越浓,却没见到狼出现。
公扎不急,他知道它们正朝着这边来。他甚至能想象出它们来时的样子。它们没有奔跑,怕惊醒了看夜的人。它们只是轻轻的,着地时甚至连草都不愿踩断。一连十几天的夜嚎,就是为了麻痹牧人,让牧人认为它们只是叫一叫,并不是真的要来打劫。公扎是懂狼的,小时候常跟父亲一起打它们的伏击,对狼们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
狼是草原上最聪明的动物,它们知道怎么把牺牲降到最低。
渐渐,迷蒙的沙雾尽头出现了几个黑点,悄悄的,如果不仔细看就会当成是草原上的小土包。
黑点越来越多,继而变成密密麻麻的一片。
公扎仍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
小麻点慢慢分开成了三路,三路又分别呈扇形悄悄地向三个羊圈移动。
公扎知道,他不能再藏着了,尽管他很想藏着,再近一点射击将会有更大的收获,将会更显出猎手的本色,但他不能,三个羊圈事关牧人们一年的“口粮”。部队教会他:个人的英雄壮举永远不能跟集体的利益冲突,哪怕只有两个人,都要先考虑自己的行动是否符合两人共同的利益。于是他端起枪,瞄准了中间走在前面的狼,轻轻扣动扳机。一声枪响沉闷而短促,那只狼倒下了,其他狼蓦然停止了脚步,慌乱地四处张望。
尽管如此,狼的队形仍没乱。这点不得不让公扎佩服。它们比人守纪律,比人更懂得集体的重要性。
公扎并没停留,紧接着第二声枪声再次响起,又一只狼倒下。
狼们的队伍开始散乱,有几只狼甚至缩着脖子往回跑。
这时,一声长嚎不知从哪儿发出的,散乱了的狼们再度变得整齐,再次移动起来。这次狼不再猫着腰,而是放开了身子奔跑,四蹄着地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仿佛千军万马,显得格外恐怖。
公扎不再藏着,他坐了起来,端起枪,伴着一声豪气十足的大吼:“你们来吧!”打得中间的队伍一时之间找不到方向。
其他点的枪声也陆续响起。
远处帐篷里,老人们敲着盆,敲着碗,敲着各种能发声的东西。
一时之间,惊天动地的赶狼声音响彻了黑夜,也暂时让狼停住了脚步。 bookbao8
西藏生死恋 上篇8(4)
狼们集体趴在地上,绿色的眸子偶尔转动一下。
风依旧在刮着,沙子依旧在下着。
一声极短的嚎叫响过,狼们再次行动起来。这次它们学聪明了,避开了正面的公扎,分开队形,看似杂乱无章却是组织有序地向前席裹而来。
公扎开了两枪,放倒了两只狼后,迅速向最大的羊圈跑去。
然而,狼的速度惊人的快。公扎刚刚爬到围墙上,其他两个羊圈就发出了羊的惨叫声和牧人的惊呼声。
狼这次看来是下定了决心,不惜血拼,就算牺牲一大部分族群的生命,也要换得一小部分同类的生存。
“牺牲小我,成全大我”,这可不是人类发明的词。在危险关头,狼是最能体现集体利益高于一切的动物。
这个季节的狂风,看来真是把它们逼到了绝境。
枪再厉害,也只能一枪一命,面对排山倒海不要命的狼,人的力量显得那么弱小。
风声、狼嚎声、獒叫声、孩子的哭喊声、大人的惊呼声、敲击物品声……响成了一片,在这个风沙呜咽的夜里。
不断有狼被打死,不断有獒受伤、不断有羊的脖子被咬断……
风不停地刮着,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在裹着沙子的空气中。干沙的味道和鲜血的味道混在一起,怪异得让人作呕。
狼组织得非常有序。有专门进攻的狼,根本不顾自己的安危,只要能挡住獒和人就行。有专门咬羊的狼,一口下去就毙命,脖子处两个血洞。负责搬运的狼则一只只往外拖着,从门处强行突破而去。
羊“咩咩”地叫着,你挤我我挤你地尽往一处躲,却给了狼更好的下手机会。
风沙实在太大,点的火堆除了青烟,没有明火起来,对于狼起不到威胁作用。
石达拿着一盆点着的牛粪,不停地把一团团红的牛粪往狼群里扔。公扎把枪口对着不停翻进来的狼,然而终究只有一个人一杆枪。
这时,羊圈另一头也响起枪声,且枪法很好,一枪一只,跟公扎的枪声配合绝妙。由两人组织成的阻击,暂时抑制住了大圈里狼的进攻。而其他两个羊圈则惨了,羊儿凄厉的叫声此起彼伏。
没有枪的牧人,或是赤手空拳或是单刀跟狼展开了近距离的搏斗,身上脸上的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狼的,受伤了甚至顾不得看一下。
措姆在女人队伍里,敲着脸盆大声呐喊着给男人们壮威。
冲锋陷阵的狼群里不时发出一两声短促而尖利的嚎叫,而每次这样的嚎叫响起后,狼们都会迅速调整队形,或是加强冲锋,或是换下累了伤了的狼。爬在院墙一隅的公扎开始寻找这只领头的狼。他知道,只要放倒了头狼,群龙无首的狼群就会如一盘散沙般失去凝聚力。
因为其他羊圈告急,中圈开始分出人手前去支援。措姆也跟在小叔叔的身后向下面的羊圈跑去。狼们意识到了人的意图,尖利短促的嚎声再次响起,一部分狼直接开始向人进攻。
因长时间一只眼睁着一只眼闭着,公扎觉得左边脸有些抽筋。当打退了又一轮进攻后,他抬起头想放松一下面部,却突然发现狼群里有一个白色的圈在晃动。喀果?他睁大了眼,发现喀果额头上的白圈边缘还有四条白线朝向四个不同的方向,呈一个熟悉“¤”形图案。公扎看着喀果飞快地掠进了狼群,从狼口里夺下一只羊狂奔而去,灰色的身影闪了几下就没影儿了。
短而急的声音再次响起,催得狼们又开始狂暴起来。公扎顾不得去想喀果额头的图案为什么熟悉,他把目光迅速收了回来。在淡淡的月光下循声向左找去,发现声音是从一只低着头、并不起眼的狼嘴里发出来的。看来这是只经验丰富的头狼,把自己藏得很深,既不靠前也不落后,总是低着头,后腿向后半矬着,耳朵却竖得高高的。这样的姿态,既易进攻又便于逃跑还不引人注意。
西藏生死恋 上篇8(5)
公扎移动着枪口,在要扣响扳机的刹那,那只狼抬起头来,一抹寒光射向公扎,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末日,眼神里竟有些万事皆空的悲哀。公扎看着它,心有些发软,那需要多少年的血拼才能换得如此低调的姿态啊。
突然而来的惺惺相惜让他不忍下手。
枪声还是响起,随着那两抹寒光瞬间熄灭,公扎虎目里竟滑下两粒豆大的泪珠。
措姆的尖叫声破空传来,公扎抬头一看,见前后两只狼正袭击着她,四周还有其他狼在跃跃欲试。公扎吓得心胆俱裂,大叫了一声措姆,调转枪头放倒了后面的狼,同时,另一边的枪声放倒了前面的狼。
“措姆,别怕!公扎,掩护我们!”另一头传来卓麦大声的喊叫。他跳了下去,用枪托打开了一条血路。公扎则用枪声阻止了其他狼的进攻,让卓麦拉着措姆奔到了自己身边。
因为没了头狼的指挥,狼们东一堆西一堆,再也组织不了像样的进攻,没多久就成为一盘散沙纷纷逃离。人们在后面追着呐喊着,撵出去好远。
终于安静了,公扎这才跳下院墙,想把措姆搂入怀中,却发现措姆早被她阿妈拖走了。
卓麦拿着一把老枪拄在地上,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
惨白的月光下,狼尸、羊尸,没断气的羊时断时续地叫上一声……
同样是为了果腹,要在荒原上生存下去,有时不得不付出十倍的代价。
当人饿着肚子用枪口对着其他动物时,人与狼是何其的相似。
第二天打扫战场时,发现大圈损失了二十只羊,两个小点的圈损失要惨重一些,一个八十二只,一个七十六只。打下的狼有三十多头。牧人们叹着气,把狼剥了皮,狼肉喂獒。牧人不吃狼肉,一是因为狼肉味大,二是长年与狼作战,看它们为了肚子不要命地厮杀,骨子里对狼也是有些惺惺相惜。
狼灾过后,没几天公扎又回部队了。每一次探假临走,措姆都是一双泪眼。无论自己走多远,我还是会回来的。公扎每次走都会对自己这么说。
在公扎打马飞驰的去几百米之后。他又转回来,跳下马,连跑带爬地站在措姆身前,措姆已是泪流满面,公扎狠狠一口亲在措姆脸上,“等我,我会很快回来。”
措姆只一个劲点头,目送他再次从眼前消失。
太阳升起,金色的光线穿透云层均匀地撒在草原上的时候,牛羊撒着欢蹦出圈,牧人扬鞭唱起歌,马儿重新开始奔跑,昨夜的惨烈似乎根本没有发生过。
狼灾过后,草原上的生活惭渐平静下来。
这些损失,将让开春后的生活更加艰难一些。男人们开始把目光转向草原上其他的动物,野驴、羚羊、甚至熊,只要碰到,也不管什么规矩了,放倒就拖回来。
苦巴巴的日子,却并不影响婚丧嫁娶。
次旺家的帐篷开始为出嫁女儿而准备着。央吉的脸上却再难看到笑容。
这天中午,次旺的帐篷传出打骂声,人们交头接耳传言,说次旺的女儿央吉剪了头发要去当尼姑。
所有人都聚到了次旺家的帐篷外,见次旺站在帐篷外大骂女儿,次旺女人在里面嘤嘤地哭,央吉则坐在榻上,头上剪得乱七八糟。次旺,曾经是草原上炙手可热的人物,转眼间,权力没了,敬畏也就随之而去。在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