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笑看红尘(4)
只是曹主任对我非常的关心,让我受宠若惊,承受不起。来了没多久,他就请我吃过一次饭,特地关照厨房做了几样菜,有红烧狮子头,韭菜炒鸡蛋、油爆虾,还开了一瓶洋河大曲,一定要我陪他喝几杯。
曹主任一家还都在农村,三个女儿,大女儿嫁人了,小女儿还小,在家上小学,就二女儿小芝在身边,快高中毕业了。这小芝嘴很甜的,曹主任请我吃饭的时候,她一个劲地往我碗里夹菜。但她的长相却令人不敢恭维,脸盘很大,像是一张糁儿饼,而且身上好像还有一种奇特的味道,像葱油饼一样,即使洒了许多的花露水也还是闻得出来,我以前听别人说过,狐臭的味道就像葱油饼。
小芝到我的宿舍来过两三次,说是要帮我洗衣服,我让我感到有些纳闷,罗正罡虽然结了婚,但老婆在外地,小芝为什么不帮他洗衣服,为什么要帮我洗衣服,莫不是?我不由得警觉起来。小芝来的时候,我总是对她说,我是来改造的,这衣服一定要自己洗,不然就要变修了。我说话的时候,尽量做出一副非常诚恳的样子,我心想,曹主任我可是得罪不起呀。
但我最终还是得罪了曹主任。有一天,罗正罡将曹主任的意思传达给了我,他说:“曹主任不惟成分论,觉得你是可以改造好的子女,小芝快要毕业了,曹主任希望你和小芝那个。”
我一下子全明白了,原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啊,怪不得对我那样好呢,好得简直出格了。可怎么回绝他呢?想了半天,我找到了一个理由,说家里给我订亲了。
从此曹主任对我变得冷若冰霜,看到我的时候,那张本来就不好看的脸,显得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我呢,也想缓和与他的关系,总是买一包“前门”或是“光荣”放在身上,有机会的时候就孝敬他老人家一支,俗话说,烟酒不分家,所以烟他是抽的,可棋却是再也不下了。有一次我看他没事,一个人坐在过道的藤椅上喝茶,我走过去想和他下棋,他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我没空,有空宁可抠脚丫,也不和你下棋!”说罢,还真的将鞋脱了,将脚抬到椅子上用手抠了起来,弄得我很没趣,也很恶心。
我来牛庄中学半年以后,也就是一九七零年的春天,出了一件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牛庄中学挖出了一个流氓小团伙,有苏吟、罗正罡和那个浓眉大眼的古锷。我搞不明白,罗正罡那样一个老实的人,怎么会加入到这个小团伙里去的?
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夜里,罗正罡进了苏吟的宿舍,被人发现了,报告了曹主任,曹主任带着几个人将苏吟和罗正罡赤条条地从被窝里揪了出来。曹主任要他们交待,苏吟供出她还和古锷上过床。
这可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啊,第二天,全体教师就集中在大礼堂召开批判会。流氓团伙的三个人都挂着用马粪纸做的牌子,站在主席台上被□□。曹主任主持大会,他说,在全国山河一片红的大好形势下,出了这样的事,说明了阶级斗争的新动向,资产阶级、修正主义那些发霉的东西,总是一有机会就要冒出来。
接着,他宣布了党的政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要三个人老实交代问题,要上纲上线,挖思想根源。
浓眉大眼的古锷首先交代,他说自己是冤枉的,他只是有点喜欢苏吟,最多也就摸过一两次苏吟的头,根本就没有上过床。他说苏吟出了事,就乱咬乱攀,想让别人分担她的责任。接着,又深刻检讨了一番,说自己思想觉悟不高,上了当,对不起□□,对不起党,也对不起曹主任。
苏吟第二个交代,她不敢再将古锷扯进来了,因为没有证据,而且扯多了对自己也不利,当初将古锷扯出来,也是因为□□被人从被窝里揪出来,昏了头,口不择言了。不过她觉得古锷心够狠的,上床的时候从不含糊,出了事,倒像没事人似的。现在只有学古锷,将所有的责任全推在罗正罡身上了。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自己上了罗正罡的当,自己是被他勾引的,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对不起□□,对不起党,也对不起奋战在石油战线上的老公,更对不起曹主任。
只有罗正罡一句话说不出来,脸涨得通红,春寒的天气,却大汗淋漓,像个落汤鸡似的,看上去真有些可怜。
□□大会以后,曹主任根据三个人的态度,做出决定,苏吟和古锷两个人继续写检查,又宣布将罗正罡关起来,前后关了一个多月,直到他的老婆从外地来,偷偷地送了曹主任两条烟,这才放了出来,但还是弄了个记过处分。曹主任说,这是从宽的,要不然就是开除。
一九七零年暑假之后,学生们陆续回到学校,虽然运动一个接着一个,但课也慢慢恢复了。我和苏吟分到了一个班,她是班主任,我是副的。
以前,我总是想方设法躲着她,可现在没有办法躲了,还得天天近距离接触,而且她平时总是喜欢呆在宿舍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件事的缘故,所以要找她有事,只好去她的宿舍。
渐渐地,我发现苏吟的身上有一种让人迷惑的东西。有一天上午,我到她的宿舍找她商量班上的一件事,她正在熬酱,很香的味道,她告诉我她熬的是虾籽酱,给老公的,老公常年在外作业,很是辛苦。谈起老公,苏吟一副情意绵绵的样子,你根本想不到她会在背后使劲地给老公戴绿帽子。
苏吟见我的身上沾了一些粉笔灰,就用她的手轻轻地掸了几下,不知怎么搞的,我像被点了穴位似的,身子立刻就有些绵软起来。见我汗淋淋的样子,她端起自己喝的水杯让我喝,我也就不由自主地喝了,就像喝了迷魂汤似的,一下子被她弄得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