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情归何处（6）

  夜里云生没回来，隐隐约约我听到小敏在被窝里啜泣。我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太草率、急躁。第二天晚上，云生回来了，
  我问云生：“还打算和茹君结婚吗？”
  云生有些茫然，摇摇头，说：“不知道。”
  小敏悄悄出去了，夜里也没回来，我找了好几个地方也没找到，我为他担心和难过。
  第二天，我去h城开会，云生让我捎点营养品给小瑛的外公外婆，再顺便取一些小瑛的衣服。
  小瑛的外公外婆都是慈祥的老人，他们很关切地问小瑛的情况，又夸云生孝顺、懂事。我问起云生离婚的事，两个老人显得很难过。
  小瑛的外公责怪自己的女儿说：“柯玲这丫头太伤我们的心了，云生有哪一点不好？要人品有人品，要才学有才学，这么好的人到哪儿去找啊，可苦了云生和小瑛了，我们有愧啊，对不起云生。”说得老泪纵横。
  小瑛的小姨送我出来，对我说：“其实姐姐也很苦，只想见一见小瑛也不可能。”
  我说：“能不能带我去见一见你的姐姐？”
  她犹豫了一下，说：“可以。”
  换了两次公共汽车，在一个厂区宿舍的一排破旧的平房里，我见到了小瑛的妈妈柯玲，一个憔悴和忧伤的女人，就像是冬季梧桐树上残存的一片叶子，在寒风中颤栗，只能绝望和痛苦地回忆春天。
  听了妹妹的介绍后，柯玲捋了捋有些散乱的头发，从脸上挤出一丝微笑，问我：“小瑛好不好？”
  我点了点头，说：“还好。”
  也许是看到柯玲的样子，心有不忍，我对她说：“你受苦了。”柯玲忍不住痛哭起来。
  我问：“你和云生当初为什么要离婚呢？”
  柯玲不肯说。
  我说：“你想要小瑛吗？”
  柯玲点了点头。
  我说：“我也许可以帮你，但你要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柯玲的声音有些哽咽，断断续续地对我说：“我们结婚是在云生上大学前，那时云生和我一起在工厂当工人。到了大学二年级的时候，他成名了,成了一个很有名气的诗人。我发现他开始变了，他很难得回家，即使回来了，和我讲话也是心不在焉。我的感觉告诉我，他的心里有人了。我知道自己只是个工人，和他不般配，再说，我也是个人，我有我的需求和欲望，需要过正常的生活。我想离婚，但又很矛盾，一个好端端的家就这样散了，那滋味就像是剥茧抽丝，但我不能和一个没有心的人生活在一起，这样大家都痛苦。我提出离婚也是为了成全他，我甚至去找过学生会那个叫叶子的姑娘，让她劝云生和我离婚，我保证，离婚后和他们做好朋友。可云生就是不肯，硬是不再和叶子往来，还一个劲儿地做我爸妈的工作，让他们阻止我和他离婚。理由全让他占了。他太在乎自己的名声，可我受不了！我只想要我的女儿，可他说离婚就休想再见到女儿，太过分了。”
  听着柯玲的哭诉，我止不住流下了眼泪。我问：“叶子呢？”
  柯玲说：“叶子还等着云生。”
  我问了叶子的地址和电话，柯玲告诉了我。
  临走之前，我对柯玲说：“你等着，你一定会见到小瑛。”
  回到y城，我问小敏：“那天晚上你到哪儿去了？”
  小敏说：“我去‘东坡肉’餐馆，和老板娘一起喝酒了。”又说：“我要和老板娘结婚。”
  真是不可思议，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敏像是在喃喃自语，说：“和一个女人睡了觉，就应该和那个女人结婚，结了婚就永远不变心。”
  我被小敏搞糊涂了。
  我找到了老板娘，上午，餐馆里一个客人也没有。提到结婚的事，老板娘脸一下子绯红，说：“这孩子真是，那天那么晚来，客人们全都走了，他说要喝酒，看得出，他心里难受，我就陪他喝，和他说说话，结果，两个人都喝醉了，不算数的，你要他不要当真，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
  我问：“你结婚了没有？”
  老板娘苦笑着说：“几年前男人和一个女人跑了，我不信一个人养不活儿子，就一个人到y城开了这么个餐馆。儿子呢，还放在杭州外婆那儿，没事的时候挺想他的。”
  我对她说：“小敏的脾性我知道，他是认真的。”
  老板娘凝神想了想，食指在太阳穴上敲了敲，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到了我这个年龄，就像是熟透了的苹果，看上去好看，可再过些时候，就枯了、烂了，没人要了。小敏呢，我是很喜欢，但实在是太小太小了。这么着，你让他等个六七年，那时我老了，如果他还要和我结婚的话，我就嫁给他。”
  回来后，我对小敏说了，小敏只说了一个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