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情归何处（9）

  看过我给老师写的那本情诗，茹君很感动，说：“原以为你是个很现实的人，没想到你的情感这么缠绵，怪不得江南那儿出才子。”又对我说：“你当初应该不顾一切地追她呀。”
  我说：“我当时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茹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你办别人的事很有主张，怎么却把自己的事弄得一塌糊涂？是不是爱情真的使人变得愚蠢和笨拙？如果是我，读了这些诗，不会不为之动情，你应该把这本诗寄给她。”
  茹君伸出小拇指和我拉钩，说：“如果你和老师有缘的话，我为你祝福。但你要有准备，万一她结婚了呢？希望你能记住，有我在等你。”
  我把那本诗寄给老师，忐忑不安地在等待回音。一周后，收到老师的信，好长时间我不敢打开信封，只觉得这封信很沉重。老师在信中说：“我和我的先生相识五年才结婚，也就是在离开红房子半年之后。你给我写信的时候，我正生病住院，等到出院，想回信，你已经毕业了。现在我有了一个女儿。我为你祝福，希望你生活得好好的。”在信的末尾，老师说：“你就忘了我这个伴侣吧！”
  老师的信笺上泪痕斑斑，我仿佛听见老师在遥远的地方啜泣。我终于明白，离开母校的这些日子，我对老师的爱原来像火山一般，只不过被厚厚的冰雪覆盖，在平静中等待着最终喷发的那一天。而现在，我的心如喷涌出的溶岩，冷却之后，变成了冰凉的石头。
  我昏昏沉沉，到街上买了一盒小夜曲磁带和一瓶白酒。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独自一人在办公室咬自己的手背，直到鲜血淋淋。茹君推门而入，抚摸着我的手背哭泣，用手帕替我包扎伤口。
  茹君问我：“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对茹君说：“肉体痛一点，心里的痛就会好受一点。”
  我请茹君帮我放那盘磁带，听托赛里的那首小夜曲。男高音悲怆的音符从录音机中流泻出来，在空中回荡：
  往日的爱情/已经永远消失/幸福的回忆/像梦一样留在我心里/她的笑容和那美丽的眼睛/带给我幸福/并照亮我青春的生命/但是幸福不久长/快乐变成忧愁/那甜蜜的爱情/从此就永远地离开了我/在我心里/只留下痛苦/时光白白地度过/我悲伤地叹息/啊 /太阳的光辉/不再照亮我青春的生命
  这一曲失恋者的悲歌，像铁锤一样敲打在我石头般坚硬的心上。倾听着凄婉的音乐，品尝着人生的苦酒，我醉了，和茹君相拥而泣。
  机关要抽调一批干部支援西部，我报了名，我选择到g省西边的一个小村庄做老师，那儿只有两间教室、十多个学生和一个老师。到n市下火车再乘两天的汽车穿过沙漠才能到达。
  茹君问我：“一定要去吗？”
  我说：“是的，我一定要去。”
  茹君说：“你这是在折磨自己。”
  我说：“这样也许能让我的身心平衡一下，重新面对这个世界。”
  茹君的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对我说：“记住我的话，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我说：“我会记住，在心里面。”
  深秋时节，落叶缤纷，绚丽的色彩铺满大地，似织锦一般。而我就要离开y城，去到那个遥远的村庄。
  茹君争取到一个出差的机会，可以一直陪我到g省的n市。
  那天茹君穿一件米黄色的羊毛衫，扎一条绿色的丝巾，风吹着丝巾像蝴蝶在飞。
  我和茹君在火车上默默地相对而坐，又默默地看着窗外，越往西，越是荒凉，越来越看不到绿色。
  到了n市火车站，茹君送我走出站台，我又回头送茹君上火车。临上车前，茹君摘下丝巾给我，我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入胸前内衣的口袋。
  列车徐徐驶出车站，茹君探出身向我不停地挥手，我使劲地摇动双臂，凝望着远去的列车，看着它变成一条细长的直线，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
  忽然间狂风大作，风声如泣如诉，又好像似野狼的嚎叫。黄沙铺天盖地，遮挡了我的视线。呵，我将要穿过沙漠，走向一个迷茫的世界，但我的心永远不会干涸，因为有一片绿洲正在我的心中扩展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