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点点头,做好十足的心理准备想听一段惊天大秘密。
  谁知他却挑眉道:“喝酒吧!酒后吐真言,说不定我就全告诉你了!”说话间他已将酒解开,仰头豪饮起来,仿佛要消尽万般愁绪。
  我撇撇嘴,亦提壶往嘴里灌,刚灌了一口就立刻全吐了出来,“哇——这是什么呀?”我皱眉揭开壶盖,看了看又闻了闻,丧气至极,“酸了!怎么会这样?”
  风莫醉扭头看着我,蓦地大笑起来:“你——你怎么会傻到这种程度?居然——居然用这种小壶藏酒,还不封口?哈哈……简直傻得——傻得——”
  我看着他笑得前俯后仰的模样,脸色逐渐变得铁青,冷冷憋出一句话:“你别笑断气了!”
  良久,他终于硬憋住了笑,十分虚伪地安慰道:“别伤心,幸好只是一小壶,那树下不是还有两坛吗?”
  我气愤地将壶重重扔下,懊恼不已,忽然,下面传来一声叹息,极轻极淡,却又十分清晰,仿佛不经意间就钻入了你的心里。随即,一个同样淡然的声音风掠水波般响起:“酒虽不好,壶却还是好壶,青花白瓷堪比美玉,姑娘何必如此轻掷?”
  ☆、月下离酒赠君别(下
  【他是我喜欢的人,而你,是我的朋友,生死与共的朋友!】
  我和风莫醉一惊,同时朝下望去,借着清冷的月光,可见一袭长衫卓然立在院中,身影淡淡,磊落无尘,确是风姿洒然不同寻常。
  “请问阁下是?”风莫醉敛容问道。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笑着看向我,我愣了愣,半晌,道:“君先生?”
  那人笑道:“难为碧姑娘还记得在下,暌别三载,姑娘一切可还安好?”
  “还好还好,”我干干地笑了笑,“君先生怎么会在这里?”我拉了拉风莫醉的衣袖,偷偷道:“他就是问君楼的副楼主君且问。”
  君且问微微笑道:“这里也是问君楼的地方,难不成姑娘来得在下便来不得?”
  我尴尬地笑笑:“君先生真会说笑,我只是没想到堂堂问君楼副楼主也会屈尊来这种地方。”
  君且问朗声笑了:“你这丫头,三年不见怎么就变得这么生分,连说话都酸声怪气的?当年流觞公子在的时候,你可是豪情万丈不让须眉,一个不高兴连我那落意居都要拆掉呀!”
  没这么夸张吧?我呵呵笑道:“我哪敢啊?这不是怕半夜翻墙进来被你当贼给抓了吗?”
  君且问笑道:“要抓你也等不到今日,你以为你和流觞公子一次次偷偷进来我当真不知吗?”他掠了四周一眼,又道:“既然你这么喜欢这里,过两天我让人将墙拆了,到时候你想走哪边就走哪边,也省得天天绕路翻墙,如何?”
  我瞪大了眼,受宠若惊地望着他,他却将目光投向风莫醉,问道:“这位是?”
  “风莫醉。”被忽略许久的风莫醉终于得以开口。
  君且问若有所思:“江南神医风家?”
  风莫醉淡淡道:“君先生好眼力。”
  君且问道:“那敢问风红潋风女侠是阁下的什么人?”
  风莫醉道:“正是家母。”
  君且问洒然笑了:“久闻令慈侠名,今日得见风公子,幸会。”他忽又别有深意地瞥了我一眼,“只是长安不比江南,沉浮隐晦,风公子应当多加小心才是。今日君某还有事,就不奉陪了,改日再亲置薄酒畅饮相谈,两位继续。”说罢便负手往一旁悠然行去,边走还边道:“碧姑娘,希望你能早日走出困局,理清前尘往事,还有,你手上那支紫玉笛可是当世难得的宝物,千万要保管好,紫笛在手,我本该称一声谢夫人的……”
  我听得一头雾水,半晌没回过神来,风莫醉若有所思道:“他似乎在暗示些什么,你不是跟他相熟吗?有没有听出他的话外之意?”
  我摇摇头:“没有,我是因为流觞才认识他的,不过流觞倒是说过,这长安城内奇人异士,他可算一个。”
  他鄙视地斜了我一眼:“你就不能提供点有用的消息?”
  我倍受打击,绞尽脑汁憋出一句:“我还知道他的一个秘密,他其实本来字闲之,后来才有的君且问这个名字。”我不等他评判就急忙谄笑道:“这个秘密很少有人知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有用?”
  他抽了抽嘴角,又揉了揉额头,半晌道:“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姓碧?”他侧头看向君且问离开的方向,“不过,他身为问君楼副楼主,这么晚来此绝非偶然,他似乎早知道我们的行踪——”他忽又转头问我:“你爹有没有跟你提过,还有谁知道荒寺那条密道?”
  “呃……这个……”我吱唔了半天,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出来。
  风莫醉无奈一叹,忽道:“你有没有发现,地道出口正对着问君楼的方向?”
  我一愕,两下比了比,果然如此。
  风莫醉道:“莫非当年的事与问君楼有关?”
  “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事,忙道:“我爹的遗骸当年是由问君楼送到谢府的。”
  风莫醉神色有异地望着我,“谢家,荒寺,问君楼,事情牵涉越来越广,笺笺,这样下去极有可能会牵出你碧家旧案,你真的还要查吗?”
  我怔了怔,脑中浮现流觞浅笑相对的模样,仰头望着月,良久,轻声道:“要,我想他了,真的很想。”
  风莫醉似乎有些恼怒:“这一路分明有人处心积虑设局把我们往深渊中引,这已经不是谢家宅内简单的夺权相争了!还有,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谢家出现这么多变故,谢流觞却始终不曾露面?他把你一个人置身于这样的境地,自己却躲起来,究竟意欲何为?”他平了平气息,略略放低声音:“前不久,我得到一个消息,说你碧家藏有一样至宝,可能就是当年你父亲被追杀的因由。你有没有想过,你心心念念要找的人,也许——也在骗你。”
  我望着月,怔怔道:“他不会骗我的,我信他。”我回过头冲风莫醉展颜一笑:“就算他真的骗我,又如何呢?骗就骗了吧,只要他还在,只要他还好,只要我还能见到他,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恍惚中,那一袭如雪白衣飘然掠过,修长如玉的手伸过来:“丫头,跟我走。”
  刻骨的疼痛再次袭来,拥有的时候有多美好,失去的时候就有多痛,甚至更深。
  流觞,我想你的时候,你会不会心疼呢?
  可是,答应过的,不可以悲伤,不可以伤害自己,要好好的,快快乐乐……
  风莫醉凝神望着我,似乎眼中尽是伤痛,我趁他发呆之际,狡黠一笑,快速从他手上抢过酒坛,“既然你不喝,我就不客气了!”
  刚灌了一口,酒坛又被他夺了回去,他长饮一口,鄙夷道:“像你这种俗人蠢人,还是不要糟蹋这么好的酒了!”
  我不服气,嚷嚷道:“风莫醉,你太不够义气了吧,这可是我藏的酒——不行,决不能让你一个人独吞!”说着又扑身上去抢夺。
  “你这个笨丫头蠢女人,不要乱来……你再乱动就掉下去了……”
  仿佛闹腾了许久,我们终于都没了气力,最终各退一步决定划拳,谁赢谁饮一口。
  “其实还是不公平,你嘴那么大,一口就喝那么多!”我小声不满地嘀咕着。
  风莫醉饮到半途,听到这话,差点没一口喷出来,憋得脸通红,好容易才开口道:“嘴大?本公子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天下无双,你居然说我嘴大?你这个傻女人到底有没有眼光?”
  我无暇理会他太过良好的自我感觉,见他饮完,眼睛一亮:“完了完了,快快……再来再来!”
  “啊哈!我终于赢了!”我狂笑着抱过坛子,慢慢饮起来,无比沉醉。
  他摇了摇头,无奈叹息,“一个人怎么可以粗鲁野蛮到如此地步呢?”
  我横了他一眼:“本姑娘这叫率性!率性,你懂不懂?”
  他忽然敛了笑,从我手中硬拽过酒坛,凝视着坛中一汪清滢,低低叹道:“离人醉离人醉,还真是到了离别时。”
  “还没划——”我刚要抗议,听到他后面那句,不由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
  他抬头冲我微微一笑:“我要走了,傻女人。”
  我傻了眼,呆呆地望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你——你说什么?”
  “本公子要走了,要离开长安了,”他靠过来,挑眉戏谑道,“怎么,舍不得了?”
  事情来得太突然,我有些慌了神,一把拽住他的袖子,紧张道:“为……为什么?你不帮我找人了?”
  他仰天长叹一声,“帮你有什么好?连酒都喝不尽兴,本公子还真要好好想想……”
  我咬咬牙,视死如归地讨好道:“大……大不了我不跟你抢了,都给你,要是还不够,我再去挖——”忽瞥见他眼底捉弄的笑意,不由推开他,怒道:“你骗我!”身子却一个不稳,差点没滑下屋顶。
  他拉住我,皱眉道:“叫你不要乱动!”
  我吁了口气,坐稳道:“谁让你又骗我!”
  他轻声道:“我没骗你,我是真要离开一段日子,去一趟洛阳。”
  我愕然道:“为什么?”
  “谢卓过两天不是要去洛阳吗?这边线索乱得很,查来查去都没有多少头绪,老这么被动也不是办法,不如跟他去看看,而且——”他顿了顿,目光莫测,落向一旁,“洛阳那边,故人颇多,有些事情我也该去处理了。”
  “这样啊,”我松了口气,贪婪的目光又重新落到了酒坛上,琢磨着怎么才能收回刚才那么妥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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