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是啊,因为我喜欢,月色流到眼眸里的感觉,清清凉凉的,而且看久了,就算有再难过再悲伤的事情,都会淡去了。”
“流觞,以后你会一直陪着我吗看?”
“你想做的,我都陪你。”
“那你,不会离开我?”
“不会……”
……
作者有话要说:而今才道当时错……
☆、挽蓝衣兮采幽意(上)
【我就是七夕阁阁主蓝挽幽。】
“那你,不会离开我?”
“不会……”
大梦一场,沉迷的惘然消散,终逃不过最后的清醒。
“不会离开我……不会……”有冰冷的液体细碎落到脸上,我身子往下一倾,蓦然惊醒,久久回不过神来。
身下坐的是低矮白石,凉意早已沁入骨髓,旁边是青藤缠就的秋千架——这是哪里?我不是在和夏芷说话吗?怎么会?
我惶然站起,思绪渐渐清明,大概是我心神恍惚,胡乱走到这里,累了就伏在这石上睡过去了吧。
心下疼如刀割,溢满失落,原来,只是旧梦一场吗?
他,还是离开了。
我,还是一个人。
刚刚入夜,细细的雨丝拂过来,清清冷冷,此刻,竟是连明月也不肯陪我了。
我揉揉眼角,无奈地笑笑,准备回去。
刚要迈开步子,一抹水蓝却忽然飘漾入眸中。
我侧身望过去,一时间再也挪不开视线。
浅蓝色的竹骨纸伞,印染雪白梨花,撑开一片素净光影。
伞下女子,一袭水蓝长裙,衣袂如春波飘漾,远远地就流入了心底,仿佛云水那端飘然而来的伊人。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子,我甚至已经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她的五官长得也许并不算精致,也不是那么清丽出尘或者妖娆魅惑,却能让人在一瞬间失了心魂。
她的美,是那样自然,自然到你挑不出一丝雕琢或是刻意修饰的痕迹,仿佛杳无人迹的深谷中偶然张开的一朵幽兰,却又不似幽兰那般清冷。那双眸子也是淡淡的,泛着明月酿出的安然,却又似乎含了微微的笑意,没有清高冷漠,也没有俏皮活泼。依柔姐姐的美丽优雅,是在流觞身边耳濡目染浸润出的,就像那插在青瓷瓶中优雅花枝,多多少少带了些散不开的闺中味道。而她的气质风华,却仿佛生来就带有,从骨子里透出来,动人心旌。
看到她的刹那,就像看见了月夜下大片盛开的淡蓝花海,一眼千里,摇曳清光。
蓦地,她开口了,声音如人一样,安宁自然,消尽浮华。
她说:“你睡了很久了,梦再好,终归是要醒的,又何必执着?”
我恍神道:“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一直在这儿守着?”我以为她会避而不答,谁知她坦然道:“是,我一直在等你。”语气中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对着的是早已熟稔的人。我惊讶到了极点,连话都说不出来。
“请问姑娘可是碧笺笺碧姑娘?”
我愈发惊讶:“你认识我?”
她微微一笑:“小醉曾让我看过一幅姑娘的画像。”
我脑中忽闪过一个名字:“你是蓝挽幽?”
黑色清然的眸子散出别样的光彩,仿若一树花开的夺目,笑容依旧浅淡:“是的,我就是七夕阁阁主,蓝挽幽。”
我暗暗想:那个萧遥不是眼睛有毛病就是脑子有毛病,居然会写出“蓝家山野女”那样有毛病的句子,还放弃了她。
“石凉雨寒,无论多伤心,姑娘也应保重自己才是。”她淡淡道,眼神中似乎添了某种情愫。
我讷讷道:“我没有不保重自己,只是……呃……大概是走错路了。”
她笑意更浓,仿佛月下闲花优雅绽放,“雨虽小,却也不宜行走,姑娘可愿随我去七夕阁中避一避?”
“好啊!”我对她有种莫名的信任感,展颜一笑,躲入了她开着梨花的浅蓝纸伞,安然的气息便沾染了全身。
侧首,只见不远处有数座古楼,流出幽远清冽的气韵。向前行了,几步,我忽然意识到这里就是我那晚跟踪风莫醉来过的地方,只不过当时所处的方位不同。
又一个念头闪过脑海——风莫醉那家伙半夜相会的心上人不会就是这蓝挽幽吧?我又偷偷瞄了身旁人一眼,不由叹息:怪不得那家伙借酒消愁、信心全无呀!本来还觉得他总算还长了副不错的皮囊,好歹也能配得上人家姑娘,现在看来——悬!实在是悬!他也真是的,喜欢谁不好,偏偏把眼光放得这么高,活该月老整他!
我正兀自哀叹臆想着,耳边传来带着笑意的动听声音:“姑娘眉间似乎有忧色,不知在感怀何事?”
有这么明显吗?我抹了一把冷汗,干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那位萧遥世子真的很有毛病,居然会——”话一出口,我立马就一巴掌拍死我自己,这不是揭人伤疤吗?遂慌忙解释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谁知她却依旧面不改色,笑得落落大方:“他有没有毛病,你哪天去见见就知道了。”
我惊异于她的坦然自若,却再不敢胡乱开口,须臾才转了话题道:“蓝姑娘,你和小醉很熟吗?”
她微微笑道:“是啊,我们相交四年,他娘和我师父是很好的朋友,这次我能接任七夕阁阁主之位,也多亏他帮忙。”
我讶然道:“这么说,他早就到了长安,而且还是为了来帮你?”
她螓首微摇,笑得别有深意:“姑娘误会了,七夕阁阁主继任事宜必须回七夕城处理,所以小醉是事了之后之后才赶到这里的,他走的很匆忙,想必是这城中有他记挂的事或人吧。”
“他整天到处乱跑,哪会有什么记挂的东西?除非是我欠他的债……”我不以为然地嘟囔了一句,说话间已进了一座楼宇内。
她引我上楼,进了一间房,室内古朴大气,泛着极淡的清香,绣描着折枝白梅的黑漆镂花画屏在淡淡的灯光中默然静立。窗边有水蓝色的软纱帘,随风泛出悠然的颜色,离窗不远处,是一张极大的书案,案上笔墨书卷井井有条,看来这里应是她平日处理事务的地方。房间偏左的里侧还通着一间内室,大概是她歇息之所。
她随手抽出两卷文书,邀我在梨木桌边坐了,斟一杯茶递给我,开口道:“姑娘最近可有难事?”
“没有,”我泄气地摇摇头,“可就是什么事都没有才更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说完又不好意思地补充道:“对了,小醉留在谢府的一颗棋子被我放跑了,现在我想知道王芸那边的情况也难了。”
“无妨,我七夕阁自会有人去打探。”她缓缓展开文卷,抬眼望着我,迟疑道:“查找过程中,可能会涉及流觞公子与姑娘的一些往事和隐秘,希望姑娘不要介意,如实相告。不过,七夕阁的规矩,绝不泄露雇主消息,这一点,姑娘可以放心。”
“好,”我想都没想,笑着点点头,“只要能找回他,其他的,什么都没关系。”
“姑娘能想通便好,与其沉迷往事不可自拔,倒不如放开一些,说不定会是朗朗清明,”她淡淡地笑着,那样婉然,让我很久以后一直都不太敢相信,七夕阁的阁主竟会是这样平和的一个女子。她将文书推到我面前,白皙如玉的手指点着最右面一个名字,“其实,整个迷局里,最重要的一个人,应该是流觞公子身边这个叫‘依柔’的侍女。”
我不由讶然:“依柔姐姐?”
“嗯,”她波澜不惊地点点头,眸中一片沉静,“她九岁就被流觞公子收养,而且性子从容娴雅,做事沉稳,流觞公子很信任她,许多事都交由她处理,想必这些你都清楚。所以,流觞公子的生死行踪,她应该是最有可能知道的。”
“不可能!如果她知道,她为什么要瞒着我?”
“这就要问她自己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姑娘还是慎重些罢。”
“可是我问过她很多次,她什么不肯讲,只是叫我不要胡思乱想。”我心下一片怅然,连身边这样亲近的人都不能相信了吗?
“姑娘与她感情深厚,确实比较为难,既然这样,就从王芸入手吧,”她许是看出了我的怅然,也不勉强,纤指往左移了移,“她原是王家二小姐,当年谢家陷入一件宫廷密案,危在旦夕,谢中珏也就是你谢伯伯被逼迎娶王芸,以得王家相助,逃过一劫。也正因为如此,你谢伯伯落下把柄在她手里,其后一直对她忌惮三分。论仇恨,她与流觞公子也应当最深。”
我愕然道:“为什么?”
她的目光从文卷上挪开,抬头道:“十七年前,流觞公子设九州台平边疆乱时曾处置过几名违反军纪的兵将,而他们又恰好都是王氏一族中人。此外,流觞公子生母的故去,和王芸有莫大的关联。”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怪不得流觞当年另置别苑,还再三嘱咐我远离王芸和谢卓他们。
“还有,流觞公子当年的病症应该是中毒引起,姑娘可知是什么毒?”她忽地皱了皱眉,看着我道。
“他是中了毒?”我万般愕然,心内一阵绞痛,茫然地摇摇头,“当时群医束手,并没有过多地提及病因,流觞也不让我询问。”
☆、挽蓝衣兮采幽意(下)
【白发如新,倾盖如故。】
“他大概是不想让你担心,”蓝挽幽的话语轻淡,带着宽慰之意,“只是时隔三年多,查起来有些不易。他失踪不现身,恐怕就是受这药物所控,被困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