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他问我:“是不是再读一遍?记下了吗?”
我点头:“都是些好东西,你还说你爹不管你的死活呢——”
“什么……好东西?”
唐度啊,和他最初介绍他自己时说的一样:身为唐家的人,他不喜欢和药材打交道,自然也不懂各种药性,他只喜欢武功。
我说:“都是些舒筋活络的好药材,你爹一定也在等着你的堡主小叔公回心转意来治你,所以帮你稳着病情呢。”我撩开他的被子,琢磨着先从哪里开始治他,既然没有药物相冲的反应,那就可以开始医了!
☆、无心之过(1)
唐度靠出来了点,他看着我,目光柔柔的:“小叔公不会治我了,不过……红锦,我还有你……我们是……”
他的脸颊又开始泛红,我瞄他一眼,心领神会:对,我们是朋友,你还有我。
好死不死的,唐度“情意绵绵”说这话,唐莲汐不适时的闯了进来!
手里的水盆子应声掉在地上。
唐度没好气的又骂人:“谁!进屋为什么不敲门!”
“我——我……对不起,少堂主。”
少女低低糯糯的声音,她慌忙捡起地上的水盆重新跑了出去。
我回头看着,这个角度刚好越过屏风,瞄到莲汐捂着嘴巴奔出了唐度的房间。
我收回目光,同情地看他。
唐度呆了一下:“那是谁?”
“你的莲汐啊。”
唐度脸上更红了,因为我加错了称谓,赤//裸裸的附赠“你的”。
唐度支支吾吾的傻了:“莲、莲汐——她、她她……她不是在地牢——她、她出来了……”知道自己骂错了人,少年脸上都能滴血了!
我耸耸肩:“还不是你的爹爹,最疼你的爹爹。今早去和刑堂堂主墨迹了好半天才肯放人吧。你爹的脾气温和,非要和那些难沟通的冰块沟通,肯定啃了一肚子的委屈。”
我帮着调和他们的父子关系。
唐度的手紧紧抓着他的锦被,说着藏在心里的话:“我……我没有怪爹……我知道爹对我好,娘亲死得早……是他辛苦把我养大的,爹的苦……我懂……”
唉……
唐宁和唐度父子这种关系最好调解。只是……苦了高高在上的两位:段绵爱和唐茂何时和言归于好,他们的情谊就在单薄的一脉上,复杂的恩怨,闹不好这辈子都是深恶痛绝的敌人!
我说:“这种肉麻的话,你和你的爹爹私底下慢慢说——我不负责转达哦。”
唐度笑着,外间唐莲汐去而复返了。
紫衣的少女将一盆清水放在了一旁的地上,开始拿着抹布擦地,唐度扭过头去看她,那姿势看着都费力。莲汐能察觉到他的目光,只留给他一个背影看……
唐度看着看着察觉不对劲儿了,他低低的唤她:“莲汐?”
声音很轻,没在少女死命擦地的呲呲声中——
“莲汐,别擦了……刚才有人擦过了。”
小子怜香惜玉吩咐着……可那里的丫头擦完了这快又转去外面擦桌椅……
☆、无心之过(2)
唐度悄悄问我:“她这是……怎么了?”
我淡笑:“别扭了。”
唐度像是懂了:“一定是在刑堂受了委屈……”
我干笑,不是委屈,是在吃干醋呢。
我愁着找莲汐解释,巧事情又撞在了一起——唐宁堂主来了,他唤我出门,给了我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他不仅仅从刑堂要回了莲汐,还从敏堂带回来一些被押下的信。
唐宁递给我,说:“大理来的——都是寄来给你的。”
我到唐门这才第三天,早些时候来的信笺堆在一起有六七封了,每一封……都是被“蹂躏”过的,本来好好的信面,变粗糙变毛躁了,被无关人等翻了又翻,看过好几遍的那种。
信上的署名是我的名字,熟悉的字迹,来自大理。
只有阿木——
我吩咐他的,阿木很用心,几乎相隔几天就写上一封书信报平安。
我抖开快破了的信,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几行:
锦王府,安。
九王府,安。
谦王安,老王爷安。
唐门的人把阿木的来信反反复复折腾了一阵没看出什么破绽,信快碎了,只能放手送来我这里。
宁堂主羞愧无语,唐门对我的猜忌,他无言面对我,匆匆回到药堂的时候,又听说我过去了,还帮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忙。
“我和药堂的人说了,往后红锦你再去,想要什么都可以用。”唐宁还帮着某人转达了一句,“那时候幸亏你在,不然唐棱和他的孩子就要去刑堂领罚——唐棱请我转达一声,说是多谢红锦愿意帮忙。”
我拿着信,不自然的感慨:“你是说……刚刚那个小孩子?”
呃……前一刻还讨厌我呢,没想到我的无心之举,还能得来唐家人的一声婉转“谢谢”?
说起那些小虫子,我喊住想要离开的唐宁。
“唐宁叔,那些……水汪子的虫子,能不能拨我半数?”
唐宁怔了:“你要那个做什么?那是……”
“是做蛊的虫子吧?”我接上他的话,“唐度的伤,内服外敷都用上才行,我想试试虫蛊,其他的药材,等我点清了再来找您取。”
☆、无心之过(3)
唐宁楞楞的看我半晌,终是笑了:“红雪教你的吗?她是从苗疆来的,养蛊的这套她最会了。这些你也懂——还怀疑什么呢?茂儿偏要去找你的‘身世’。”唐宁咂咂嘴,无法理解。
他走了,我呆呆的目送他的背影……
堂主叔叔说什么?
我娘养蛊?难道……我记忆里的这些东西,是和娘亲教我的有关?
我抬手捂着头,难怪呢,努力去想以前的事情,头就好痛。
捧着手里阿木写来的信,字里行间的空白,我不禁笑了……唐家的老狐狸们,青梅竹马的那一套暗号,可不是人人都会的。
进了屋子,关好了门窗,我拔了火折子点起烛火,手里的信逐一在火苗上烫着:白纸黑字中,浮现出了浅褐色,紧跟着是橘子清淡的香味儿。
这门手艺,当初在我接到子奚哥哥的信时,阿木和沈云独都在场,他们都看到了,阿木学会了还在特殊时期学会了用这套。
——锦王府,安。
王爷伴颖妃同住,无恙。
——九王府,安。
亚维将军找了个稳妥的御医,老王爷请郡主一切小心。
——谦王安,老王爷安。
你和沈大哥不在,好无趣,什么时候回音阁?
……
看过了信,我笑了,远方还有朋友等着我们回去,只是……阿木啊,你能想象吗?我被沈云独出卖了,他送我来是嫁人的,他还是以前的臭脾气,这会儿走得不见人了。
接下去的几封信,我逐一烫过:阿木说着大理那边的日常琐事,短短的时日里,段绵爱还能支持,他安份着呢,恐怕把我嫁来唐家,也是一剂安慰他的良药,真是要把我丢在唐门祸害这里一窝子伪君子?
最后的几封信,摸着没有前几封破旧。
应是这几天新来的,阿木很勤快,怕我担心,他隔三差五就来这些书信,怕信笺会在路上丢失,那就多写些。
漫不经心的烫了又一封:
这封有点奇怪,简简单单的就写了“勿逞强,照顾自己”。
我笑了出来:阿木大老远的还能预见我和唐家人杠上?你是不是还预见了我被丢进大牢?
火苗灼烧在信底,越来越热的温度白纸上最先出来的是鬼画符一样的文字,歪歪扭扭的一列,在前面的——赫然写着:
段红锦,休想丢开我。
☆、无心之过(4)
我倒吸了一口气手一抖,信面上出来很多的字:异常熟悉的笔迹!这不是阿木的信——这是混在里面的,是沈云独的字迹。
霸道的留言,占满篇幅的……都是我的名字。
白皙的信纸,眼下错乱的占满我的名字,横的竖的,一堆一堆!
红锦、红锦、红锦——休想丢开我!
还有那句看不懂的鬼画符!
火苗直愣愣的烧起来,将一页恐怖的“通牒”灼出了一个焦黑的洞,经不起热度的信纸呼呼的着了起来!
“云独……”指尖上火热的痛着,火苗顺着信烧上来了。
我慌忙丢开,吮着指尖!
他还在……
他没走?
心里冒出的滋味一阵一阵:多是欣喜,又有激动——不走就不走了用这手段吓唬人。
“那些是什么字?”我纳闷的去回忆他写的“蚯蚓字”。
肯定不是“我爱你”——好长的一小列。
你个混蛋以为通晓很多语言文字很了不起吗?
那些字……仔细想想,我似乎认得其中的……
“呃……”脑海里又涌起另一波疼痛!
又来了又来了——该死的,唐门和我犯冲吗?到了这里,有什么在召唤我的记忆,不断害我头疼!!
堂主叔叔很尽心,我要的药材一天之内都送来了我的厢房——我和唐度虽是夫妻却没有同床共枕,在外人眼里,他们不承认我是唐家的媳妇儿;在唐度面前,他根本不知道我和他的化身公鸡拜了堂,我还是他最好的朋友,还是他下半身和下半生的希望。
只有莲汐怪怪的,闷头打扫,料理唐度——
唐度和她说话,她不搭理,缄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