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所以,我等才不辞代价的寻找隐刀。恕老夫直言,姑娘与隐刀颇有交情,可借得这‘冰焰掌’心诀一看?老夫愿为姑娘肝脑涂地!”
  凤允一撩长袍双膝跪下,雷风行见状也匆忙拜下,“雷风行愿为姑娘肝脑涂地!”
  秦墨白冷声喝道:“凤允先生、雷风行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堂堂男儿,沙场跑马,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岂有为了自家性命向一女儿家跪拜求救的道理?”
  陈荆扶起凤允和雷风行,分别向两人还施了大礼,对秦墨白冷笑说:“说得漂亮,将士战死杀场,马革裹尸是一种荣耀,但如今大洛领军王爷却为了男女之间争风吃醋甘愿命丧黄泉,真是对得起与他一起殊死战斗的同袍,对得大洛省吃俭用贡献税银的百姓!”
  秦墨白怒不可遏,扬起手挥向陈荆,陈荆捉住他手腕,“怎么,说中了,开始恼羞成怒动手打女人?别说你没受伤之前是不是我对手还说不定,就你现在这副样子,我看十岁小孩子一根手指头都推得倒你。凤允先生,你看到了,不是我见死不救,一个人如果没有活下去的勇力,就是神仙来了都没有用!”说着,轻蔑一笑,摔掉他的手就走,不理会秦墨白脸色青白,摇摇欲倒。
  秦墨白慢慢睁开眼睛,耳旁雷风行关切轻语:“公子,感觉好一点没有?”
  他转头看房里掌了灯,轻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丑时有多了。”雷风行停一停,又说:“公子,您莫与陈氏计较太多,她一个粗人,讲话没轻没重……”凤允交待过,不能让公子情绪激动,他素来知道公子庄重冷静,不想居然被陈荆激怒两次。
  “不要守着我,我没事,你也累了,先下去吧。”秦墨白看雷风行退出去,凝视头顶床幔,陈荆中午的话像锤子一样一句句砸上他心,让他无所遁形。
  他从小生活在锦衣玉食的环境,十五岁从军入伍,而今军令在握,卿客遍天下,几乎谈得上权倾朝野,多年刀光剑影只知死亡有痛苦。活着,他只想过以一种骄傲的姿态,并不知越是惨淡的人生越需要直面和隐忍的勇气。是什么样的经历让陈荆发出生命之重的感慨?
  秦墨白左思右想,天边渐渐泛出鱼肚白,他披衣走向北院,还没进院门,陈荆已经落在他眼前,头发简单扎个马尾,额际微微有汗,看来是在练功。
  陈荆仰头看着长身玉立的男子,长发在胸前轻扬,苍白的脸色显得眼睛更幽深。
  “早上湿气重,公子这么早出来小心身子。”陈荆若无其事地说。
  “我想和你谈谈。方便进屋吗?”秦墨白轻轻的声音如羽毛一样柔软。
  陈荆挑挑眉毛,随手做个请的姿势。
  屋里,陈荆给秦墨白倒了杯热水,自己握住杯子低头看水汽氤氲,她感觉秦墨白视线一直落在身上,却效仿秦墨白高深莫测样子死不开口,对方咳咳两声,她还是纹丝不动,终于,秦墨白开口,“姑娘这么早起来练功?”
  陈荆心里翻二白眼,却还是低着头,“唔,笨鸟先飞。”
  “姑娘若是笨鸟,在下就是死鸟了。”咦,会自嘲便是性格成熟了一步,被她骂得长进了?
  陈荆好笑地看他,秦墨白见陈荆有了笑容,心里一块石头就落了地,脸上也微微一笑。
  陈荆看他笑起来惊艳绝伦,突然问:”公子,你还是童子之身吗?”
  秦墨白一呆,微微侧过头,陈荆等了半天,没见他答腔,急起来,“你不说话就是啦?”
  秦墨白脸红过耳,恼怒瞪着她。
  “我才没功夫打听你的风流韵事呢,你也知道练那‘冰焰掌’要童子身,你若不是了,我们就马上节省时间分道扬镳,我也爱莫能助。”
  秦墨白口气生硬地说:“你莫再要胡言乱语玷污风小姐的名声。”
  “我什么时候玷污风小姐的名声了?我是问你是不是……哦,哈哈哈,我明白了,你是想说你的的贞节是为风小姐保留的,哈哈哈,真是个好男人,你说你干嘛要这么含蓄呢。”
  秦墨白听她口没遮挡,怒火渐生,想拂袖走人,却见她笑得前俯后仰,胸无城府,不好较真,一时去留两难,尴尬万分。
  陈荆笑够了,正色说,“你的伤,昨天凤允先生跟我说了一些。杨水音弥留之际说过,隐刀将‘冰焰掌’心诀留在迟理,此去迟理少则两个月,多则半年,你的伤等不得,公子若有心要治病,少不得要跟我去一趟。”
  秦墨白垂下长长的睫毛,轻声说:“这伤——怕撑不过两个月——”
  陈荆恳切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总不能坐以待毙,是吧?”
  秦墨白深深望着她,“你为我四处奔波,我没有什么可回报你。这是我秦家的信物,日后姑娘或者姑娘的后人如有困难之处,尽可凭此信物可累计提一百万两,黄金。”
  “洛国一年的国库是多少?”
  “大概白银四百万万两。”
  陈荆看一眼从他腰上取下的白色勾玉,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但秦墨白随身而带便可知其重要,她笑着接过,淡淡说:“那就多谢公子了。”秦墨白见她将玉佩纳入怀中,转开视线看门外竹影横斜。
  ☆、风二少
  两人的行程安排在两日后,凤允留下处理文书,只留下雷风行和鹰七随行。陈荆连接两日去敲隔壁的门,大门紧锁,心里失落。想起杜宁丰曾说过在杜家任西席,就前往杜府,大门左右等了半个时辰,才见有小厮从杜府中走出,她迎上前,“请问小哥,你家大人府上可有位西席,我是他亲戚,想托你给他带句话,可好?”说罢往他手中塞入半吊钱,小厮忙把钱推还给她,“姑娘让带话给章先生,简单的事,不要这么客气,你想跟他说什么呀?”
  陈荆好奇,“你们府上有几位先生,我找到是你们杜大人远方亲戚,杜宁丰先生。”
  “我们只有一位章先生,有位杜先生去年就告病归乡了,所以请了现在的章先生,再说杜先生不叫杜宁丰,叫杜子渝,姑娘是不是弄错了?”
  “我要找的是瘦高个儿,面白无须,常穿一身蓝衫,廿八年纪,府中没有这样的人吗?”
  小厮想了半天,摇摇头,“小姐们都没出阁,府中做事的人不会有太年轻的男子,你说的那样的人确是没见过。”
  陈荆勉强笑着道了谢。她不是初入江湖的新人,江湖中的尔虞我诈也不是没经过,兄弟姐妹反目成仇、情人夫妻彼此欺骗利用比比皆是,为什么老天让她来至这个纷纷乱乱的世界?一颗真心无从寄托,难道在这里终究要孤独终老?
  她来到杜家门前,一遍遍地敲门,站了许久没有人回应,她左右看看没人,就翻入墙里,小院还是那般的简洁,用手轻轻摸一下桌面,已落下薄薄的灰尘,她转入卧房,仰望那幅女子坐在树上的冥思图,取下那幅画,又走出去也取下小厅的鱼莲图。抱着两幅画奔向城西最大的字画行。
  老鉴画师贴着两幅画眼观鼻嗅了半天,“姑娘这两幅画出价几何?”
  “先生给个价吧。”
  “这幅池鱼图白银两千两,人物图白银图五千两。”
  “看来先生不知道这两幅画出自何人之人,才给出这个价钱?”陈荆不露声色道。
  鉴画师给激得有些动怒,“一反勾勒法而用‘没骨法’,爱用熟纸、熟绢加上撞水撞粉以求其真,加上用墨是风家专用的‘梅香墨’,两幅画都出当今画坛最负盛名的风临公子之手,老夫适才出价确有失公道,姑娘请说个价。”
  “我还没想好,想好再过来。”陈荆不理会鉴画师怒目炯炯,卷上画就走。
  回到杜家,陈荆将画一一挂好,凝视着画上的狗尾巴草,想起在风家见到那俊气逼人的男子,杜宁丰,宁丰,风临,宁丰,风临,她反复念道,心中凄苦不堪,在桌上抓过宣纸,沾了风家专门‘梅香墨’歪歪扭扭写上几个大字“假到真时,真亦假”。
  罗帐里春光绮丽,女人声声娇吟伴着男子低喘渐渐拔高,又突然歇止。女人面如桃花,眼带媚丝,抬手轻抚上男子如刀裁般的侧面,男子轻吻她的手心,柔声说“你先休息一会,我叫小荷进来服侍你。”说罢披上外袍走出去,女子看着男子走出挺拔的身影,脸上泛上满足的微笑,她的夫君才貌双全,对她更是温柔体贴,虽然不能时常在身边陪她,但男人以事业为重,她打心眼里为他骄傲。
  风临将头靠在浴池边上,他一直能从闺房中找到乐趣和满足感,但这些日子来却心不在焉。他控制大洛最大的情报机构风雨楼,平素行事极为谨慎,没想却在崔家中了迷药,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苏醒,这样的失误对他而言是种耻辱,陈荆失踪两个多月,他知道事情的始末,是她主动离开,依她的个性和与杜宁丰的交情,不可能不告而别,除非他失算,杜宁丰在她心目中并没有他想的那般重要。风临倏地睁开眼,身下水波沸腾。
  陈荆一行人出门,许久没下雨的昆城居然下密密的小雨,石板街上行人寥寥,青布马车从崔家驶出,陈荆看一眼隔壁杜家大门,凄然一笑,最后翻身上车。
  她还能相信飘摇在江湖间和官场上的爱情吗?
  秦墨白低声问:“你都知道了。”
  陈荆看向窗外,语气带着沧桑,“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被骗多了,不也差这一次。”
  秦墨白微窘,半晌又问:“可恨?”
  “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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