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说罢,转身推门将雷风行拉进车厢,自己又坐到马夫前位。
☆、富少
陈荆无聊在车前放起了风筝,鹰九为配合她的风筝,尽拣宽阔无树枝遮蔽的官道行。身后远远传来狂乱的马蹄声,待得追近了,陈荆伸头后探,只见一个金帽男子一马当先踏着高溅的泥水而来,后面跟着一群骑士。
金帽男子一眨眼功夫赶上他们的马车,高举的马蹄踏在刚下过雨的泥地上,溅得陈荆一身一脸的泥点,陈荆还没来及发作,男子突然抽出腰刀割断陈荆手的风筝。
陈荆手极快缩回去,险被割伤手。那男子一拉马缰,回身勒住马儿,马儿打着鼻响喷着气,不甘心的甩头,金帽男子狂妄哈哈大笑,大声对后面一群人说:“让你们五十里,你们都不跑过我,一人五银!”
陈荆从车上跳下,横眉怒目走向那一身黄泥看不出面目男子,待那男子收了笑声,才黑着脸厉色道:“你弄脏我的衣服、故意弄坏我风筝,还差点砍伤我的手,赔我五银!”
男子拍拍马儿脖子,一人一马俯睨着陈荆,男子撇撇嘴从袖中扔出一大锭黄金扔在陈荆脚下,“小娘子,拿去,够你买件想样点的衣服了。爷看上你的风筝是你福气!”
鹰九坐在车上,同情看向男子,秦墨白听言也忍不住侧头看向外面,雷风行低声道:“这下有好戏看了!”
陈荆正要发作,后面一群骑士先后赶上来,见陈荆僵硬的脸压抑着怒气,地上扔着金元宝,而马上之人又一副不屑的模样,心中了然几分,都纷纷下马,面面相看。
一人拾起地上的黄金,对陈荆躬身,双手举过头,低声道:“我等赛马,冲撞冒犯姑娘,实是小生等人之错,我等给姑娘赔不是,乞盼姑娘莫怪罪。”
他们身上骑服都泥泞不堪,却仍可见灰蓝色的衣襟上有兰花的图纹,原都是兰亭书院的学子——兰亭书院以不拘身世招收学生、全方面培养人才而成为洛国最知名的学府。陈荆收了黄金,把眼看着高高在的金帽男子,冷声道:“兰亭书院教出这样的学生,百年名府也算走到头了!”
马上那男子,听闻却哈哈大笑,“嗨,兄弟,她嘲笑你们呢,瞧瞧,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了吧。”
兰亭学子听闻如语大多面露愧色,纷纷拱手作揖,陈荆看着这些温厚的脸色,再纠结下去,就是对他们的为难了,低叹一声,摇头上车。
鹰九悠悠地驾起车前行,离了众人视线,秦墨白笑道:“原来你还挺好欺负的。”
陈荆拿汗巾沾了水擦脸上的泥点,淡淡道:“兰亭书院的恩师在我们车上,打狗也要看主人。”
秦墨白不悦道:“他们都是将来国之栋梁,如此比喻实是欠妥。”
陈荆将黄金拿出看了看,笑着回望他一眼,道:“你这些门生挺不错,怎么不知他们如何交了这等纨绔弟子。”
“你若气不过,我们再转回头找他,你揍他一顿?”秦墨白笑容可掬问。
陈荆摆摆手,“算了,意气相争有何意义。”
马儿披着泥泞行了三日,道路终于干透,趁着秦墨白在镇上茶庄歇息之时,鹰九卸车拉马到湖边饮水,这里是南方马匹交易中心,秦墨白三人都是爱马之人,也不嫌阳光暴晒,马尿人汗异臭,颇颇穿梭大小马场,追看楼兰、白龙、河曲、温血等良马。
陈荆听闻前边呼声雷动,眼珠一转,摸摸口袋,催着秦家二主仆往前走,穿过里里外外几层人群,秦墨白才见原是一个赛马场,马场外大大小小坐着许多庄家,陈荆在一边抓耳挠腮,兴奋得摩拳擦掌。
他一笑,对雷风行低语几句,雷风行又挤出圈子,陈荆眼睛直盯着场中央,浑然不觉得被秦墨白拉着一路排开人群,走入一个凉棚。
陈荆才坐下,一眼瞟见人潮中,一群人也挤向贵宾凉席,那群正是前日遇到的兰亭学生,正间一人穿着最是华贵,腰带上帽子都缀着明珠、玉石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金色外袍掖着腰上,露出绯红绸裤和一双尽是泥土的绣金靴子。
学子们踏上凉席,将两张方桌拼成一张桌子,那人一边与身边的学生谈笑,不时仰头大笑,生气活现的样子一时成为焦点,竟然将原聚在秦墨白身上的眼光都吸引过去。
秦墨白微笑看陈荆脸沉下来,随即又发亮光。陈荆端起杯子放在嘴边,慢慢饮了一口,一种奇怪的气流围绕在陈荆身上,她静静坐在那里,仿佛与身后灰色的墙壁、身边涌动的声音溶为一体,似乎她本就是属于这儿的,谁都不会多望她一眼。
秦墨白将凝锁在陈荆身上的目光转到那群学生处,默默听他们谈笑,衣着光鲜之男子甚为活跃,语言犀利深刻,大有语不惊死不休的气势,听得秦墨白不时微微一笑,那人确有鬼诡之才。
跑场的小厮儿殷勤地端着盘儿给各桌下赌金,陈荆区区十两银碎银转眼就没了,秦墨白输赢持平,而雷风行却赢得盆满钵满。陈荆输光了现银就罢手,秦墨白举扇将桌上的散银拔到陈荆面前,陈荆摇摇头,秦墨白抬眉一笑。
日头落下,庄家起身宣布将进行最后一场比赛,惯例问谁人想坐庄。华冠男子突然站起身,走出凉亭大声道:“我来坐庄!”兰亭学子们轰然起笑,似是十分鼓励他的出类行为。
庄主豪爽问:“公子,赌多大?”
男子朝身后挤眉弄眼,转身从袖里抛出一叠银票:“一千两!”,众人惊呼,这几乎是整个马场一天的营业总额。
庄家哈哈大笑,一抬手,“公子,请先选马!”
那男子狡黠眨眼问道:“是不是三局两胜,三场比赛,三个等级各选一匹比赛胜了作数,没有其他规则?”
庄家摊手大方道:“这是众人皆知的规则,我吕三决不赖帐!”
男子把玩着马鞭,吊儿郎当道:“你是主人家,你先选,才会输得心服口服。”
庄家阴晴不定地看他良久,最后面露笑容,大声道:“好,我先选 ,我若输了一定心服。一等马:上‘白电’;二等马:上‘风驰’;三等马:‘麻麻’!”
马场熟客都知,白电、风驰、麻麻都是高中低三个等级马中最炙手可热的明星,在近期马赛中表现突出,那男子想胜几乎不可能。
那男子走下凉棚,入了马圈,牵出三匹,仰头对庄家吕三说:“我若赢了,你便将那匹血汗宝马给我,你敢不敢?”
“血汗宝马!吕老板居然有一匹血汗宝马!”
“血汗宝马可是千金难求了,要输了就亏大发了!”四下议论纷纷。
吕三环顾四边怀疑、激动和讽刺的眼光,一咬牙,道:“赌!”男子嗤笑不已,跷起二郞腿,坐在吕三边上。
小厮又走来收注银,陈荆从怀里抽出两张银票,全押在男子的红盘里,秦墨白也桌上银子全扫入红盘,笑道:“你看谁不惯,都不会看银子不惯。”
陈荆喝着茶,托腮悠悠道:“知我者,墨白君也。”
秦墨白垂下眉眼,嘴角轻轻飞扬。
雷风行犹豫半天,又将蓝盘里的银两捡起,放入红盘,嘟囔道:“虽然我看悬,但我信公子的!”
“白电”在栅里焦急地轻撞栏杆,男子随意一指身边的三等马,让人牵进栅里,吕三倍感侮辱地对他怒目而视,男子笑对吕三道:“你的‘白电’不论跟谁比,都是赢定的了,我没别的意思!”
吕三哼一声,别过脸不再看他,铜锣敲响,“白电”不如不负重望地赢得了比赛,场上绝大多数买吕三码的,都发出欢乐的呼声。
第二局开始,“风驰”上场,男子起来,拍拍三匹马中最好的黑马儿,抚摸着它长长的鬃毛笑道:“跑快些,好姑娘!”黑马儿似能听他的话,蹄子轻轻划地。铜锣再次击响,吕三突然拍着大腿大惊失色站起来,恨然道:“好小子,我居然上了你的当!”
男子笑道:“是你的比赛规则有漏洞,花钱买个改进的建议,还是划算的。我只是赌你的爱马,如果让你的对家想出这个主意,赌的就是你的命了!”
吕三又死命盯他半晌,冷哼一声,拂袖而去。男子哈哈大笑,看着一匹黑马当先冲过终点,朝凉棚里的学子伸拳大声喊道:“汗血宝马以后就是我苏某人的了!”,凉棚里响起雀跃地呼声。
“风驰”输后,马场一片静悄悄,这片呼声引人注目,男子放肆的笑声分外刺耳。陈荆一口喝干杯中的茶水,闪身追向吕三的背影,秦墨白笑笑,也不阻挡。
第三局,还是让众人的担心成了现实,“麻麻”也输了,不多时,一个管事模样的老头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出来,朝那男子恭敬道:“这就我们老板心爱之座驾,名唤红豆,唉——”
男子装模作样打着哈哈敬谢一番,却得意万分接过缰绳。
一群学子欢天喜地跑上去,簇拥一人一马东摸西看,在众人鼓动下,男子拍拍马儿的脖子,蹬上了马背,一夹马肚子在马场中飞驰,众人皆艳慕看着场中如红色闪电的身影。
一声长长口哨划过半空,红豆一听口哨,突然高举前蹄直直立起来,男子反应甚快,忙拉紧缰绳夹紧马肚子,居然没被摔下来。红豆越发狂怒,开始前跳后踹,男子坚持了一会儿,身体平衡难以掌握,终是被颠下马背。
兰亭学子们慌忙跑上去扶起他,一个个高呼:“怀远兄、怀远兄!”
“怀远兄,你感觉如何了?”
“这里有没有大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