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晚宴秦墨白与慕容荷风交流各地风土人情,相谈甚欢。秦墨白惊诧,看起来不到而立之年慕容荷风原来已将半百。
  他朝陈荆望去,她正指着鹰九的身体对他解释人体构造,鹰九突然问:“陈荆,女人也是这般生长的吗?”
  陈荆坏坏地笑起来,“哦,你想问哪方面?”
  鹰九与雷风行也嘿嘿地笑起来,秦墨白低喝道:“不得无礼。”
  慕容荷风笑道:“公子莫动怒,阳阴互补,异性相吸本是天地循环往复的道理。陈荆也是……”
  陈荆一听,笑嚷道:“你别说我因为对男子身体好奇,所以才学医的,我是本着济世之心好不好。”
  慕容荷风继续笑道:“阿荆,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
  陈荆神情闪过幽暗,随即平静笑笑:“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於爱者,无忧亦无怖。”
  慕容荷风听她如此说,想她这些年情路定是坎坷,而座上又有许多人,不便深谈,只低低轻叹。
  席上气氛瞬间冷落下来,众人小坐了一会便散席,各自离去。
  陈荆回房淋浴后,想了一会儿,转出房间轻敲慕容荷风的房门,慕容荷风开门微笑道:“我便知是你。”
  两人走在月色下,闲步芳尘,慕容荷风道:“阿荆,公子身患寒疾?”
  “嗯,我还担心他能不能撑到迟理,现在遇到你,真是他的造化。”
  慕容荷风道:“我还以为是你下的手,什么寒疾连你都束手无策?”
  “他是中了隐派的‘冰焰掌’,我是真无能所力了。明儿你帮他看看。”
  慕容荷风点点头,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各自近年的生活,穿过花荫,见秦墨白独坐在荷塘水榭前,陈荆低声匆匆道:“我与他没什么话说,先行一步,你们都自命不凡,有得聊。”
  慕容荷风失笑看她从身后闪走,慢慢踱向秦墨白,秦墨白似笑非笑道:“打扰两位闲情了。”
  慕容荷风不置可否一笑,迎着秦墨白深沉如夜的目光道:“公子心思重重,无宜贵体康复。“
  秦墨白晒然叹道:“我也不愿伤神,那些个纷杂俗务要全忘却才好。”
  慕容荷风严肃道:“公子切莫如此想,心理暗示的力量是可怕的,说不定真有一日,公子会患上心因性失忆。”
  秦墨白好奇问道:“何谓心因性失忆?”
  “心因性失忆是相对外创型失忆而言,就是指患者遭受精神上的打击或者心理上的自我逃避,而丧失对过去经验的记忆。”
  秦墨白想了想,又问:“这么说,如果一个人脑子受到某种外力抑制,也会失忆?”
  “人类大脑结构非常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脑部受创,失忆只是后遗症之一,还有可能瘫痪、精神失常、失明失聪等等。”
  “如果将外力作用在脑中百会、神庭穴位之中呢?”
  慕容荷风目光一闪,声音变得冷硬:“公子,恕在下无可奉告!”
  秦墨白轻轻一笑,他已经接近答案,漫不经心问道:“失忆可能恢复?”
  “根据程度轻重而言,大多数通过倾诉、催眠和一些药物辅助,可以恢复。不过,这种治疗都非常贵的,我有这个心继续研究,也没有能力支持这么庞大的费用呀。”
  秦墨白笑道:“慕容先生如果有心深研,为何不入御医院,那里有充足的药材与人力可协助你完成这重要的研究。”
  慕容荷风不屑地说:“御医院,道不同,不相为谋。”
  秦墨白低头沉吟片刻,说:“你写个文案和预算,送到靖王府,如果确实详实可行,朝廷便每年拔专项银子到你云梦谷。”
  慕容荷风眉眼大展,长鞠一躬,道了谢意。两人又聊了些国家医疗状况,中间秦墨白委婉地问起陈荆的过往,慕容荷风巧妙地轻描淡写回避过去。
  两人谈到下半夜,秦墨白起身回房,慕容荷风在荷塘边伫立良久,摇头轻叹离去。
  ☆、杀意
  陈荆大清早端着清粥来到那骨折的男子病床边,他已经恢复了精神,陈荆这才看清他的面目,一张脸长得棱廓分明,眼光灿烂,总是上翘的嘴角未笑先含情,一副恣睢无忌的模样。
  陈荆将小桌子在他床上支起,将粥碗放在他面前,那男子看着她困惑道:“你那个问题有答案么?”
  陈荆嗤笑:“你的脑子是花岗石做的?”
  男子翻着白眼看着她,一只手轻轻拔动碗里的粥,突然道:“我叫苏云初,字怀远,女大夫,你怎么称呼?”
  陈荆笑答:“我的第一职业是镖师,陈荆,你要押货,就找我。”
  苏云初奇道:“你会武功?为何还老是嚷嚷我差点砍了你的手?我可不会武功,那一刀你肯定避得过!”
  陈荆怨恨说道:“你没想过如果放风筝的人不会呢!”
  苏云初想一想,“如果不会,我便会赔她一张银票,虽然她断了一只手,但也够她一家不愁吃喝一辈子了。”
  陈荆闻言,冷冷道:“你没救了。”
  苏云初咧嘴一笑,露出亮晶晶的白牙:“逗你的,我当时其实是快累得摔下马,挥刀失了准头,你这不也是好好嘛,别见怪。说说那个分铜板的答案嘛。”
  陈荆斜睨他,“除非你把汗血马给我,我就说。”
  苏云初怪叫一声,仰天大笑:“你别说!捂在肚子里,烂掉!”
  陈荆抬抬眉,慕容荷风在窗边轻唤她,陈荆放下为苏云初切脉的手,起身走出去。
  慕容荷风与她并肩走向荷塘,慢慢说道:“公子情况比我想像的更糟,他自身居然有五十年内力修为,而隐派的寒气是遇强则强,所幸抢救得法,否则……”
  陈荆阴晦道:“能重伤隐刀,让隐刀下落不明,其人功力自然不弱。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一直没研究过他的病情?” 慕容荷风奇道。
  “他防我比防贼还紧,我怎么敢近他的身。“陈荆没好气地说。
  慕容荷风小心问:“你可与他有重大过节?”,陈荆想了想,迷茫地摇摇头。
  慕容荷风遂将昨晚与秦墨白相谈之话复述给她听,顿一顿,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里面有一粒丹丸,可以保护脑子受到进一步损坏,你带着以防万一。”
  陈荆将信将疑地送下来,又感念慕容荷风的深情厚意,忍不住张开手臂用力拥抱他,喃喃道:“慕容,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谢你。”
  慕容荷风摸摸她的头发,从袖子里拿出一支小小的算盘,“噼噼啪啪”打一通,笑眯眯地说:“这粒药丸白银一百两,还有你昨天说好的三成接骨费用、你们四人的食宿费,加上一共白银二百五十两!”
  陈荆一听气得破口大骂:“你二百五啊,三成接骨费用不过三十两,这破药撑死了十两银子,你敲我一百两,你当我是外行啊?还有,我们四人就是把人参当萝卜吃,也不用一百多两!”
  她忽然想起什么,脸色大变,推开慕容荷风,向天井对面的房间奔去,只留慕容荷风在原地呼道:“二百五嫌多,那就一七四吧……”
  敲开门,秦墨白果然绷着脸,陈荆走上前,“咚”地一头跪地上,紧张地说:“民女有罪,王爷开恩!”
  良久,秦墨白冰冷的声音从她上方传来,“你何罪之有?”
  “王爷贵体关乎一国安宁,民女不应该私自让慕容荷风为王爷请脉,民女以项上人头担保慕容荷风绝计不会将王爷尊恙告知他人。王爷信不过民女微言,一定要相信慕容先生的高风清节!”
  陈荆一边说站一边感觉上方空气越发冷寂,更加伏低身子,几乎是五体投地。
  “如果是他人他事,你一定会请示本王,而遇上慕容先生,你便将一切忘乎所以。你们,让本王很不放心!”秦墨白盯着她后脑勺,拂袖而走。
  陈荆趴在地板上,听他字字透着杀机,全身僵冷,半天才慢慢爬起来,慢慢走出房间。
  秦墨白在云梦馆暂居了几日,每日接受慕容荷风的汤药针石疗治,本来突翻的伤情极快的平稳下来,陈荆知秦墨白忌讳自己与慕容荷风走得太近,私议他的病情,这几日便不敢与慕容荷风单独相处太长时间。
  苏云初在医馆病房里躺着,红豆由陈荆据为已用,陈荆天天甩着马鞭在苏云初面前报告与红豆的默契增进程度,听得苏云初是两眼冒火,又无可奈何。
  这日,是秦墨白调养的最后一天,陈荆拉着红豆与鹰九从外面回来,慕容荷风遇上她,乐呵呵说:“好好一个女子,总没有女孩子的模样,我日前让人给你裁了件新装,放在你床上,试试吧,不用再收你银子!”
  陈荆僵直了身子,不知他居的什么心,疑窦丛丛凑上前端详他的脸,良久才叹道:“多少钱吧,还是我自己付帐,收了你的东西,我心里不坦实。”
  “三两。”慕容荷风也爽快。
  “白银?”
  “白银!”
  陈荆缰绳给鹰九,淋浴换上新裙装后在荷花池边找到慕容荷风,他正望着亭亭盛开的荷采出神,陈荆在远处看了他片刻,走上前,轻道:“想什么呢。”
  慕容荷风回眼看她,认真道:“阿荆,你不是说过最大的梦想,就是安安静静重操医业么?公子日前答应将资助医馆开展经神科研究课业,你这趟任务做完,便来帮我吧。”
  陈荆沮丧道:“梦想因为难实现,才会被称为“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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