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反正不会害你就是了。”
  秦墨白面上暗了暗,“我也道以姑娘的率性,自不会主动卷入这些是是非非,不过是受人之托。”
  陈荆笑道:“你是夸奖我,还是在责怪我呢。”
  秦墨白目色隽永地看着她,神情认真地问:“你真的喜欢这种生活?四处奔波、朝不保夕?”
  陈荆听他闻言似不相信,抬眼看他,“公子,你有没有想过过另外一种生活——携爱侣泛舟青山绿水间,逍遥世外?”
  秦墨白沉思片刻, “我不会去想不可想发生的事情,不管是机关算尽,还是尔虞我诈,这些我早已习惯,甚至成了我生命中一部份,除非有一天靖安王府倒掉,但这一天至少在我有生之年不会发生。”
  “公子生为王爷,自然将光大门楣、平定天下做为生命的责任和意义。每个人出身不同,生而来之的使命也不同,保护王爷就是我的义务和目的之一。”
  “只是之一吗?”秦墨白半玩笑半认真。
  “王爷痊愈后,我就不再打扰王爷了。”,陈荆把针拔出来,一根根用酒精擦拭。
  “你的医术是跟谁学的”,秦墨白看她动作娴熟。
  “一些是看书的,一些好像生来就会的。”
  “你才二十多岁,懂的东西不少。就你这一身功夫,不停不休练习也得二十年,你却还会医毒、音律、诗词,而且据闻你从五年前,就开始花大量时间走镖。这让人惊奇。”,秦墨白平静地叙述。
  “世上有一种人叫天才,你不知道?”陈荆得意一笑。
  秦墨白摇摇头,“即使过目不忘、天赋异禀,有些功夫也不可能免于时光锤炼,比如轻功的吐息、医术的经验、诗词的感情体验,这些都不是十多年能速成的。”
  陈荆目光霭霭看着他,“我说我快五十岁了,你信吗?”
  秦墨白面着思索,“这个解释更合理。你究竟是什么人?”
  陈荆收拾好东西,站起来斜他一眼,打情骂俏似地道:“就不记得人家是谁了了——”
  秦墨白打了个冷颤,闭嘴不再追问。
  “那人是洛国靖安王,你们别在他眼皮下轻举妄动,洛国可能已经抓住小五了,我几次都没联系上他。把小五救出来,营救成功后不要走迟理这条线路,直接从西边回琉璃,秦墨白已经在南边安排了眼线。他现在还没想到是琉璃在行动,小五线上的人全部撤回来。”
  “大人,属下多嘴一句,为了两国能顺利签下盟约,小五那边不如彻底料理干净算了。”
  僻静的厨房里,柔和丰腴的老板娘此时严正寒煞,全然不似平日笑容掬。她身前站着的身形修长的女子正弯腰揭开药盅盖子,白色烟雾水气飘过遮住女子面上的表情,老板娘红梅总是猜不透这位温和上官的心思。
  陈荆直起身子,轻挥蒲扇,目光深沉:“红梅,小五从十八岁就跟着我。如果他坚持不住,我这手下四百好汉,就没几个可以信得过了。我今天抛弃小五,明天其他人会不会想,我也将抛弃他们?”
  “属下知错。”
  陈荆看红梅一眼,慢慢道:“你可还有话对我讲?”
  红梅咬咬牙,豁了出去,“大人,您为琉璃竭心尽力,但陛下听小人谗言,近年对您不信任增加。那靖安王是洛国的当朝红人,如果大人能手取他首级,陛下一定会对大人你的能力刮目相看!”
  “胡说!”陈荆喝道。
  红梅“扑”地跪下,陈荆拉起她,低声说道:
  “洛国皇帝长卧病榻,现在朝政分成以皇后姜氏一族为代表的外戚文官阵营和以秦王府为代表的军权阵营,但是靖王府这十年都在朝中占据主导话事权。现在洛国朝局微妙,文官主战却又怯战,靖安王囤兵却又主和,个缘由我一时也没弄明白。但有一点是很清楚的,姜氏集团想通过战争拿到军权,却不敢迎战孜国军队,以琉璃矿产为饵,意图在南部发动对我琉璃的战争。小王爷手握兵权,如果在这个时候死去,虎符肯定会交回皇上手中,交回皇上就是交给了姜后。为避夜长梦多,姜氏一定会打着‘攘外必先安内’的借口一边取虎符大军进犯我国,以达到清剿追随秦氏 ‘连小国抗北孜’政策的党羽。”
  陈荆停顿片片刻,沉声说道:“留着靖安王,让他牵制洛国主战势力,他的目光一直在孜国上面;孜国方面,我们要加紧派人去斡旋,他们以为洛国几百年没动军队,就是没有战斗力,一旦开战,必吃轻敌之大亏。按我们与孜国即将签定的合盟,少不得要出兵相助。”
  “可是,大人,别国的战争局势终究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陈荆笑一下,续言:“兵是要出的,但不能太认真,他们要打仗,我们就给他们卖战需品赚他们的银子,到时洛国无暇照顾迟理,迟理收入我琉璃版图指日可待,再西征国力落后的图格木,琉璃大业既成。”
  “大人高明!陛下有大人辅佐,是天佑琉璃。”,女人半跪,陈荆比个噤声的手势,朝外呶呶嘴,女人明意站起来,陈荆端药走出,惊起两只飞鸟。
  ☆、慕园
  以隐刀别具匠心的设计天份,陈荆一直以为慕园是所精致的山水园林,没想到园子虽然干净整洁,花树却无人修理,透着荒废的气息。
  园里只有几个哑仆,开始,哑仆咿咿呀呀不让他们进去,陈荆比了个手势,哑仆一愣,欣喜将他们请入门。
  隐刀曾说过慕园万绿湖夏天风吹荷动,非常漂亮。可现在荷花没了,却野生着许多红菱,跟她以前半山栈道下那个小水池如出一模,一模一样的难看。
  陈荆边走边唏嘘不已,秦墨白见陈荆神色惆怅,知是怀念隐刀,心中愧疚,轻道:“寻找隐刀之事从末落下,如有回音,第一时间话你知——”。
  陈荆眼光在种种景物上流连,悲伤地点点头。
  几人在大堂坐定,正壁上一幅字,是小时候教隐刀的一首词《浪淘沙》:“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隐刀,隐刀,你在哪里呵?你还活在世上吗?陈荆摸着遒劲不羁的字迹,眼泪无声落下。
  “我若是死了,你会为我流泪吗?”,秦墨白看她流泪的侧面,几乎想走过握住她肩膀出声质问,却只能紧紧扶住桌角。
  是夜,陈荆要求在隐刀的书桌居住,哑仆好脾气对她什么要求都应允,陈荆心里一阵温暖,隐刀对她的依恋像母亲多过像师姐。一个神秘、喜怒无常的隐刀却总是欢迎她进入他的世界,这样的隐刀,无论做错什么,她只能像一个溺爱孩子的长辈去替他承担。
  她在书桌下一块砖一块砖轻敲,听到空心的“咚咚”声音,摸出匕首一撬,块砖下有个铁盒,打开铁盒果然是油纸包着的“冰焰掌”心诀和招要。
  陈荆拿出翻读了一下,即使如她博览众武书,依旧觉得心诀艰涩难懂,怪不得隐刀要花如此多时间来研习。
  她临着原本,一直抄到第二天鸡叫过后才完工,在桌上趴着眯了一会儿,估计秦墨白也收拾妥了,前去敲秦墨白的门。
  秦墨白在翻看隐刀留下关于机关布置的书籍,见陈荆进来神情疲倦,怕是昨晚又哭了一晚,心中怜惜。
  陈荆递出书卷,“这就是‘冰焰掌’的心诀。”
  秦墨白打开,见墨迹崭新、字迹潦草,当即明白过来,“你一晚没睡就是抄这个?”
  “嗯,隐派老祖宗的墨宝当然不能给外人看。”
  “陈姑娘,你不会抄错吧?”,雷风行有些迟疑。
  “我已经校对过一次,就是把祖宗认错都不敢抄错。”,陈荆没觉睡也没好脾气。
  秦墨白轻笑,“有劳姑娘,我明天看完就奉还给姑娘。”
  “不急,不还也行,但记得要烧掉,不能流传出去。”
  明天看完?就连隐刀明天都看不到一半,果然无知就无畏,陈荆不以为然地想,告个辞,打着哈欠出去。
  前脚跨出门槛,想起什么,身子一顿,又紧张朝秦墨白看一眼。秦墨白没想到陈荆突然回头,紧紧注视她的目光被捉个正着,脸上显出粉红色。
  雷风行明白陈荆临走那眼另具的深意,忧心忡忡看着秦墨白,“公子,你练功我帮你护法,如果感觉有什么不对,马上停下来。”
  “你怕陈姑娘在书里动手脚?她要害我,也不用花那么多功夫引我到这里。”秦墨白不在乎一笑,雷风行却有苦难言。
  第二天,秦墨白果真带着书找到陈荆,面有难色,“陈姑娘,不好意思,有些字在下实在辩认不出,恳请点教。”
  陈荆习以为常,“呵呵,是我字太写得难看,以前隐刀也经常问我的。哪些?”
  秦墨白每一页都指出十个,陈荆怪惭愧地挠头看过去,原来自己为赶时间,除了字写得草之处,还用上了简体汉字,怪不得秦墨白看不明白。
  陈荆校正过后,崔墨白垂目在脑里整理了一会儿,将心诀双手奉上。
  陈荆骇然,心知人家才真正是传说中天才,以前自己的吹嘘简直是班门弄斧,讪讪把心诀收了。
  秦墨白、雷风行二人接照陈荆的描述找到隐刀的练功房,在园子地下室冰窖中间,室内点着几点只如手臂粗的蜡烛,还有四粒小孩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这个隐刀原来也富甲一方,陈姑娘攀上这样的亲戚,为何还要出来卖艺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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