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陈荆见一瘦弱男子,低头坐在树根上,满手油腻地洗大盆饭碟,洗几下就掩嘴重重咳嗽几声,她悄悄退出去,给了老鹁两锭大元宝,吩咐几句,只坐在楼上屋里默默观察他。
  男子抬起头,陈荆震惊得禁不住摸着桌子站起来,才一年不见,那个谈笑风声、恣意不羁的男子竟然沦落风尘!苏云初脸色甚是苍白,衬得眼睛黑得像漆,往昔总是带笑的嘴角却仍不改笑意,只是笑得更讥讽。
  不多时,老鹁笑吟吟走到他面前,“云初啊,一位夫人要你陪她一会儿,你可是有福了,喝一杯酒十两银子,这可是我们阁里头牌都没有的好事儿呀。”
  苏云初两眼只望着污水,淡淡道:“小生不胜酒力,不过两巡便污吐晕癫,这等好事还是让其他人去享受吧。”
  老鹁冷哼一声,甩绢子去出,临走前朝陈荆窗子看一眼,陈荆在窗里对她略略点头。
  看了两天,男子只在后院洗碗、刷马桶,对院外的纸醉金迷,欢歌笑语充耳不闻。
  夜幕落下,陈荆缓缓走到开始洗第二轮碗的男子面前,蹲下轻声道:“洗碗先把污物冲掉,再用淘米水或者在水中投入皂荚,油渍才容易清洗。”
  男子抬眼看她,惊讶得微张嘴,随即苍白的脸上染上难堪的赤红,赤红之后是白得发青的铁灰,半晌转过脸,声音疏离却颤抖地说:“女客不该来这里。”
  陈荆柔声道:“你咳嗽伴有哮鸣音和气喘,四肢无力,肺部已经发生感染,要尽快治疗法。”
  苏云初低头默默洗着碗,只是动作更为僵硬,陈荆抓住他的袖口,痛心道:“倒底发生什么事?”
  他仍不说话,陈荆深吸一口气,问道:“是不是你爹犯事了?”
  苏云初看着讥笑道:“前苏尚书勾结海匪、收贿受贿,为国之大蛀,其子盛气凌人,苏门被办,是迟理大事,妇嬬皆知,大快人心,你何必又来让我亲口说给你听!”
  陈荆轻声道:“我这一年基本在山上,真不知道……”
  苏云初轻叹一口气,陈荆沉痛看着他,像他这样的人,是不应该轻易叹息的, “我们走,你不能在这里!”
  苏云初自嘲道:“为什么我就不能在这里,我老头子做的本就不是见得人的事,我也不是好人,如今这般也算天理昭然。”
  陈荆皱眉正色道:“你杀过人?劫过财?还是抢过女人?都没有,是不是?怀远,你不能拒绝改变命运的机会。没有人愿意呆在这时,你看外面那些人,脸上笑得越是欢快,内心就越痛苦,但即便是痛苦,他们也在默默忍受,只希望一天一天的努力,他们能走出这个圈子,开始新的生活。”
  苏云初停下手,平静看着她,“你不是渡人困厄的菩萨,人人都有难处,你帮不来的。既然到了这里,该寻欢就寻欢,就醉酒就醉酒,你出去吧。”
  陈荆苦笑,叹息道:“我没有那个命来寻欢作乐,其实我到这里本来,是想找个男人……明后日拜堂,个中原因,真是难以岂齿!”
  苏云初似哭非笑地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突然胸一闷,激烈的咳嗽又发作起来,陈荆伸手替他顺后背,幽幽地说:“我知道,你奇怪我为何不去找媒婆,但我事出急切,想我非富非贵,被困住在深山里,年龄也不小了,还不是黄花女子,以后可能还生不出孩子,你说,哪个男人会愿意。”
  苏云初直直的看进她眼睛里,两人如同石雕般对望,“我愿意——咳、咳、咳” ,袖后传来的声音却坚定又清晰。
  尽在意料中,陈荆微微一笑,却又听他一字一字地道:“可,我对你并没有男女之情。”
  她笑容僵住,尴尬地低声说:“对不起,像我这样的女人,想正儿八经找一个夫君是困难些,我绝对不没有低看你的意思,我只是——唉,罢了,我已给了包银给妈妈,今日你早点歇息,我们明天一早出发。”
  她拍拍他的肩,站起来离开,一步一步,步伐失意沉重。
  大清早,苏云初便收拾了个小包袱随老鹁来到陈荆房间,却见房门洞开,没人也没有行李,老鹁“哎呀”一声,“莫不是昨晚你没伺候好客人,让人返悔跑了吧,你、你……” 苏云初黯然低头,双手揉搓着小包袱,咳嗽连连。
  老鹁哭天喊地间,陈荆诧异进来,“妈妈,你丢银子了?”
  “哎哟,姑奶奶呀,我还以为把您给丢了,正难受着呢,没走丢就好,没走丢就好。”
  陈荆一笑,递给她张银票“妈妈,少不得你的银子。拿去吧!怀远,我刚去给你煎药去了,喝了我们就回家,妈妈请帮忙雇辆车。”
  老鹁展开银票看了,欢天喜地出去。陈荆拉着苏云初悄悄从后门走去,一路上陈荆将近年遭遇简要说了个一一二二,即便如此,苏云初听得亦是心惊,当下默然,良久才说:“你说的,我信,但我知道你说得并不那么简单,秦家公子不会仅因为你是江湖人,与他夫婚妻交往从密就对你下狠手。你既然不愿意对我说,我也不问,但我还是相信你。”
  陈荆微微一笑,“怀远,谢谢我这么信任我。”
  撇开心结,两人仿佛又回到初见时候,互诉近况,一路有言谈。
  陈荆下了车,带着他一指山顶道:“山顶上就是我家啦,上面是隐派的门户。你这般能说会道,我师父一定喜欢你!”
  陈荆与他边走边说隐派的来龙去脉和现在的情况,不知不觉,已到了中午,虽是早春,山顶阳光也猛烈,苏云初便拿把伞撑起来,两人细细说着话,一步步往上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喔逗逗、klby、uy、lea604f等等(无法一一列举)等聪明读者对小文提出的意见和疑惑,此文行文匆促,在细节上的确很多没有处理妥当的地方,比如部分时间连贯不上、伏线交待不明、人物情感转变突兀等等地方,太多太多要修改,太多太多要提高。小石在这里都对读者贴心的建议致以无法用言语表达的谢意!!!  └(^o^)┘;
  感谢一路来听小石讲故事的各方朋友,没有你们的支持,小石无法坚持到这十几万字故事历程。
  话不多说,再更一章!!!
  ☆、摊牌
  晚上露水汤汤,湿了秦墨白一身衣衫,中午的炎炎日光又将他一身衣衫烘干,秦墨白守立在路边的岩石边,看两道身影共一伞下慢慢走上来,男子孱弱单薄,走不得两步便弯腰咳嗽,女子又是探看又是抚背。
  秦墨白紧紧揣住掌心,轻抿薄唇,她竟找来这么一个病秧子,待走近了,陌生又汹涌的怒火填了膺!
  那挨千刀的女人身着淡绿掐腰绣花对襟小薄袄,下洒墨绿百褶裙,纤修、凹凸有致的身材一揽无余,而胸前挂的翡翠如意金圈子和压着金菊花朝凤髻,便是活脱脱的新婚少妇打扮,而她身边的男子,那病秧子居然就是当初打扮花招展、举止轻浮的花孔雀!
  陈荆一抬头,就远远看见秦墨白白衣飘飘站在竹屋边,身后是黑衣雷风行,一黑一白,板着脸甚是碜人。为什么自古云顶山就一条路?她哀叹时运不济,出门忘记翻黄历,进得家门还要遇上瘟神。
  苏云初高兴地看着陈荆看见前方天仙般的人物马上黑了脸,陈荆转头对他苦笑:“宁可遇上煞星都不要遇上这个人。待会儿,他肯定只是找我麻烦,你不要管我,一路直上到山顶,自会有人接应你。”
  苏云初正色道;“虽然他不找我,但我们也将是夫妻,我做丈夫的岂能扔下妻子不管?”
  陈荆闻言,笑道:“你不会武功,他这人如果动起手来失了准头,伤了你怎么办?我不想没拜堂就当寡妇。放心吧,他不会要我的命,只是让我过得不太舒服就是了。”
  “你功夫厉害些,还是他厉害些?”苏云初认真地问。
  “我是他师姐,我练功的时候,他还在吃奶,你说是我厉害还是他厉害?”陈荆故作轻松地说。
  苏云初眼珠圆溜溜地转,看他们的矛盾不在一朝之间的事情,想是不会有大事,便不再与她争辩。
  四人终于相隔只有两尺距离,秦墨白眯着眼睛盯住两人相握的手,陈荆与苏云初假装没看见,准备擦身过。
  “陈荆,有些事情,你是否应该解释一下。”秦墨白一字一字皆低沉,飞扬的长发带出危险的讯息。
  陈荆知已躲不过,转头柔声说:“我说过吧,他就是来找我碴的,你先回去,我跟这位秦公子聊两句就上去。”
  苏云初两眼在他们两人身上巡来又巡去,半是了然,轻轻道:“快去快回,让他三尺又何妨。”对秦墨白视而不见,举步欲走
  秦墨白忍无可忍攫住陈荆的手腕将她向竹屋里拉,走了冷冷说:“风行,照顾好这位公子。”雷风行得命,出手就劈晕了苏云初,一把将他扛走。
  陈荆惊痛不已,怒道:“秦墨白,他不会丁点儿武功,身子还不好,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和道义!”
  秦墨白将她一拉进屋内就“啪”地关上门,一手拉高她的手,一手扣住她的腰,用身子将陈荆压在门板上,眼眸迸出滔天怒火,脸上却如冰山般冷峻,“我再有良心和道义,也不可能让别的男人拉住自己女人的手!”
  “你不是皇帝就做天子梦,当天下人的命都在自己掌握?!”
  “你要装傻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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