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可知为何师父为让你下山去找寻其他普通男子?孩子,不管是谁,长时相处都会发现你的好,愿意与你在这山里共白首。但别说秦墨白有帝王之气,不可能陪着你呆在山里,而且你可知他心里已经有人了,不会对你好的。”
  陈荆伤愧以欺骗面对隐宗发自内心的关怀,哽咽道:“弟子知道,但我就只有他一人,宁死不他嫁。”
  秦墨白坐在外屋,隔着一道木屏,将陈荆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嘴角溢出微笑,心里悄悄应答:“阿荆,我会对你好的。”
  “不行!你要去采花都好过找他。天底的男人多的是,除了那张脸还过得去,他哪一点可以让人看上的??你虽聪慧,但倒底宽厚,他满肚子鬼点子,你招架不住的。此话休提!明天我就给你去请人上来,你就当是吃药,怎么都给把事给办了!”
  陈荆急得跪下去,满面通红,“师尊,使不得,弟子与他已有夫妻之实,断断是无法接受其他男子。弟子即使给他作妾,只在这山中一月见他一次,也足慰生平。”
  隐宗一拍桌子,桌子碎成木片,“屋外可是秦墨白?给老夫进来!”
  秦墨白从容而入,见陈荆以绢巾半遮面,泪水涟涟却立目含恨给他使眼色,心中怜惜又好笑,慢慢跪在她身边,拿过绢子,替她把眼泪抹干,紧紧握住她手,恳声道:“弟子几番与阿荆立下纠结,实是情人之间的负气,弟子今幡然悔悟,明了阿荆对我一片深情,生此定不负她!”
  陈荆听得快吐出来,却又不得不配合,假装与秦墨白深情对视。
  隐宗眯起眼睛,冷凛道:“你既对她有真心,打算如何回报她一片深情?”
  秦墨白望向陈荆,眼中涌出的情意如大海一样深沉,语言意蕴悠长:“除了正室之名,我一切都可以给她。”
  隐宗冷哼,“一个女人一生最重要的就是讨个名份,陈荆也是贵族出身,容颜端正,嫁皇帝都嫁得,你却连名份都给不了,还顾言其他?”
  那许的未来,薄如蝉翼又昧己瞒心的,堪堪被一句话就轻易点破。
  陈荆见他神色有变,只恐他恼羞成怒,事不成回去撕票,刚收住的眼泪又如决堤河水,扑上去,抱住隐宗膝头,泪水浸润隐宗长袍,“师尊,弟子不在乎那些虚名,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师尊若不同意,弟子今日就毒发死了也罢,省得侮没了师门!”
  隐宗咬牙切齿,又一掌拍碎了座椅扶手,“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给我到思过房里反省,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也出来了,成何提统!”
  秦墨白目送陈荆三步一回头地离开,对隐宗低声说:“师父莫责骂阿荆,一切都是弟子的错。”
  隐宗深深看着跪着的秦墨白,手指轻叩另一侧尚还完好的扶手。
  “嗒、嗒、嗒——”细不可闻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子似乎越来越低、越来越沉、却又越来越来响,响得整个屋子都在这“嗒嗒嗒”声中扭曲旋转、响得每敲一下,心脏就会跟在胸腔中重重跳动一下。
  秦墨白垂睫观地,身子微颤,一手扶地,闭目喘息,滴滴汗水落在地板上散发出幽幽的冷香。
  “离开这里。”
  秦墨白不语,黑发在身后高高飞扬,一缕一缕清风从身上传出,清风慢慢吹正了旋转的房屋,惊心动魄的声响也被风儿丝丝带着窗外,“嗒嗒”的敲击声又回复平淡单调。
  “你果然得尽气宗真传。只是你再执着,都留不住她,若知如此,何必当初。” 秦墨白惊痛抬眸,迎上隐宗的目光。
  “此次治疗失败加剧了她体内的寒气,如无男子元阳,到立春立夏立秋立冬每个节气都要受一周冰寒之苦,半年之后,生育能力全失,一年后,阳气衰竭而亡。即使受了男子元阳,她也活不过三年。除非……”隐宗慢慢端起茶杯。
  秦墨白听得有后话,心底踏实起来,也不催问,只忧郁地看着隐宗。
  隐宗喝完茶,起身绕着屋子踱了十几步,突然道:“你要不放开,她命不长矣;你要放了她,她还有一丝生机。我问你,是江山重要,还是女人重要?”
  “此话怎讲?”
  “远在碧开岛,有一处温泉,泉水出自大洋深处,是当地妇人贡奉的育子泉。我隐派第五代先师年少时曾练习‘冰焰掌’受创,心灰意冷,欲往不为人知之处了结余生,来到碧开岛,泡了五年温泉,痊愈而归,便将所历载在本宗册上。我原想让陈荆婚后携夫君共赴碧开岛,你们却生出这样事端,老夫为之奈何?”
  “多谢师父指点相助,月后,弟子定伴阿荆寻访那碧开岛!叩请恩谁弟子将阿荆带回大洛,弟子此生定不负她深情相待!”秦墨白再一拜到地,话语如水滴落池,干脆清澈无回转。
  隐宗定定看着他,沉声道:“你且随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太忙,不能一一回复亲们,见谅。
  ☆、掣肘
  迷蒙的早上,一山烟雨,天还昏黑,陈荆、秦墨白、雷风行三人早早就出了山门。
  隐宗反感秦墨白,听了陈荆极力掩盖婚实的主张,将山门中所有喜红都撤下来,秦墨白心里难堪,却莫可奈何,众弟子见离奇之事又关乎大师伯,只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昨晚,她揣着刚缝好的两双厚棉袜子送到隐宗手中,老人抚着针脚别扭的袜子,眯着老眼笑道:“你就只会做袜子,从你十岁到现在,已经给为师做了一大箱袜子了,算算也有百来双,可手工怎么还是这么差。靖安王府虽说不用自己缝衣服,但没点像样的女红,还是立不住脚的。你那些药呀、剑呀,还是别练了,大户人家的媳妇耍那些让人看不惯,秦墨白是个有野心之人,你若可助他图大业,他总不会将你看小了去……”
  陈荆一边为老人揉着肩膀,一边难过听他漫无边际絮叨不止,精神矍铄的老人第一次露出苍老的疲惫与孤独,这一别倒是真真的“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无人送别,陈荆还是忍不住在晨色晓气中频频回顾。三人行到山脚下,雷风行取了来时的马车,陈荆兀自上车,紧紧抱着隐宗给她的小箱子,眼睛盯雷风行提着隐宗送给秦墨白的大箱子,送女还要倒贴彩礼,她这人“嫁”得不是一般的窝囊!
  秦墨白只顾靠在窗边没完没了地看信件,偶尔淡淡看她几眼,一路两人无言语,到了边境,洛国的守卫士兵,依然克尽职守,一人一人的打量,一物一物的翻检。
  陈荆也不理欲言又止的秦墨白,径直走到城墙一排张贴画下看,对着其中一张女子图像端看了许久,士兵见状过来问:“你可见过画中之人?”
  陈荆似笑非笑,指指自己脸,“可像?”
  那士兵对照看了几次,点头,“像!”
  陈荆悠悠道,“宁错抓一百,毋漏捕一人。”
  士兵眼神如刀,“你是来投案自首的?”,立马将戟指向陈荆。
  雷风行见势不好,上前出示了官牌,拉过士兵低语道:“这是我家二夫人,脑子不大好,又犯病了,请多见谅!”
  那士兵回过头,见仪容不凡的秦墨白满眼忧虑看着那女人,而那女人却正一脸期待朝他这边望,心道,果然脑子有毛病,便朝同伴使个眼色,不再搭理他们。
  一行人复上道前行,陈荆笑道:“我原以为王爷翻为云覆手雨,却原来连通缉这等小事也摆不平。”
  秦墨白脸上霎时凝了千秋雪,沉声道:“我很高兴你能这么说。如此看来,你对大洛的朝政知晓得并不多。”
  陈荆语结,闷了两秒,又笑着应合,“我是知道得不多,王爷尽可放心。”,
  秦墨白将信件在手中碎了,洒出窗外,口中亦飘渺地道:“阿荆,莫要耍花招,除了苏云初,本王突然想到驿前街一位陈夫人正独居空楼,你我就要结为夫妻,本王正筹划着要派人发封喜帖过去。”
  陈荆听他琉璃语说得流畅,全身如坠冰渊,望向窗外棠棣丛丛向后飞移,树丛中挂着片片白纸——爱撕纸的人一般喜怒无常,她满心疲惫道:“说说你的安排吧。”
  他缓缓地道:“椿萱不日就会接到我的喜报,下月中旬,你随我入府。”
  她注意到他最后两个字说得很轻却非常慢,说是报喜,却说入府,没说过门,陈荆凝视他良久。
  她的眼眸真透亮,比琥珀还好看,秦墨白在她的凝视下,禁不住想伸手轻抚她眉眼,陈荆却全心沉浸在自己的思度中,看不见他面上的缱绻,只留意他的手又向伸过来,忙向后靠全身如壁虎贴住车壁,急急道:“你不是一直要我做你护卫吗,没问题,你怕别人认出我,我牺牲一点,蒙着脸吧。”
  秦墨白轻皱了眉,“阿荆,你的确很聪明,我虽然摄政一国,但并不是事事皆能按心意而为,太多掣肘和利害要顾及。这只是权益之计,你是我的女人,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我会好好待你,你信我!”
  陈荆舔舔嘴唇,以无比真诚的口吻好言道:“王爷,我真的很理解您的难处。作护卫好哇,我是驾轻就熟,虽然现在咱实用性差一点,但对付一两个小毛贼还是绰绰有余的。以前是小的不识抬举,辜负您美好的期望,现在王爷给小的指了一条明路,小的又重新找到了生命的希望和动力!那件事嘛,只是个意外,我们都当是个恶梦,忘掉它,好不好?一切都变没,您还是那个忠贞不渝的靖安王,而我,您如果不嫌弃,编个‘鹰二五八’什么都可以,只是不要‘鹰三八’就好,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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