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凡事皆有代价,民女准备好了。”
  室内一片寂然,秦墨白眼中流光溢彩。
  王妃意外地看着儿子与那女子紧紧相握的手,她在儿子眼中看到了在意,便将脸转向陈荆,见她说话之间微攒双眉,脸色苍白,只得关切道:“想来陈姑娘车马劳顿,是否违和?”
  陈荆看向秦墨白,秦墨白上前拉着她手,对恭王妃说:“孩儿照顾不周,让阿荆路上受了头风,孩儿先带阿荆下去歇息。”
  两人告辞王爷王妃,秦墨白一路拉她在身侧,在廊间停下,出其不意在她额上一吻,沉重道: “阿荆,其实不用以别人的命相要胁,我还是会保你周全的。”
  陈荆闻言诧异抬头,“你说什么?”
  秦墨白却没有回答,拉她入到西厢房,“你先歇息,我同父王母妃聊叙几句便回来看你。”言辞脉脉,举止体贴,转身前又在她颊上落下一吻,陈荆左右看去,见并没有旁人,心里琢磨他作戏给谁看,而他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入府了,进宅了,作小了,俺在想,是不是要转向宅斗......
  ☆、错落
  秦墨白回到偏厅,立即跪下行大礼,“多谢父王母妃成全!”
  恭王妃挽起他在身边坐下,温柔忧郁开口:“这陈姑娘自是不凡,可我们王府与风侯如何交待?她母亲李夫人可是四处与人说,你只迎采儿一房的。我当初说与你听,你还笑说由她,如今这众口悠悠,怎么堵得住!”
  “母妃,如若时异势殊,往日之事,众人自会缄口。”秦墨白清脆地将茶碗盖子扣上,那“匡”的一声将王妃惊得心跳肉颤,她瞅着儿子沉静的脸孔透着威仪,顿感无力,自已与他父王皆是淡泊之人,怎么地生下这般雄心凌云的儿子出来,早知如此,就不该在求子前,去紫微星君那里上那三柱香!人头到时没有了,雄心还有什么用?恭王妃悲从中来,嘤嘤地抽泣。
  秦墨白轻叹一声,掏出手帕,斜过身子为母亲擦拭眼泪,沉声道:“我回来时去了风府,采儿,她居中奇毒,一出风府就心悸头痛,两个时辰不归府便气血翻腾,性命堪虞。孩儿已经在想办法——,孩儿已与风侯明言,不日将离京,与采儿的婚事恐推迟。”
  王妃惊道:“风府护卫比恭王府还要严实,怎么会给人下了毒的?!”
  他想起风采白晳小脸下隐隐的青黑,面色亦有痛色,苦道:“此事,我会查的。”
  王妃突然拽住他胳臂,痛心疾首、热泪盈眶。“墨儿,你方才与说是你主动提出推迟大婚的?你与采儿可是青梅竹马,这么多年的感情与诺言怎能说放下就放下?你何时变成如此喜新厌旧、薄情寡义!这推迟婚期之事又是在采儿垂危之时,你可撕了风侯的脸,要了采儿的命呀!”
  秦墨白低叹一口气:“母妃莫动怒,我并非要弃采儿不顾,只是这一去,恐要几年才还得来,实不得已而为之。”
  秦墨白长年外驻,几年不归家也是常事,秦王妃听闻当下便收住的眼泪。
  恭王却皱眉,“没听说边境有事,而朝上急须扶危定乱,你这是要去哪儿?”
  秦墨白踌躇半刻,慢慢道:“采儿之命系在陈姑娘身上,要保采儿之命,须与陈姑娘出海一趟。”
  秦王妃皱眉:“你只管让几个可靠的人带去便是,何苦要累着自己?那陈姑娘倒是什么人,怎地纠缠上了采儿?”
  秦墨白深深看父亲一眼,恭王从他眼中读出不同往日严肃,上前扶着妻子的肩,柔声道:“王妃,墨儿他有分寸,我们就不要替他操心了。你去看看得给风候送点什么过去再定个信、赔个礼,去吧。”
  王妃抬眼看看恭王端凝的脸,又看看秦墨白眉宇间沉凛的颜色,在皇家呆了这么久,她知道有些事妇道人家不能过问太多的,便又提着心吊着胆离开,留下父子俩和满室莫测风云。
  黄昏后,王府灯火微茫,画楼寂寞,陈荆凭窗枯等多时,不见秦墨白过来,便迎了晚风,出来熟悉环境,谨慎小走一圈,没察觉有人监视,更加大了胆子往前探。
  她方向感极好,在欣赏天朝帝国巧夺天工的园林设计同时,轻而易举地走回“拜见公婆”的偏厅。
  转角处,碧纱窗映着两道清瘦的身影,一近一远,一坐一立,皆有仙家飘逸之姿,端如国画般布局隽永好看。
  恭王如此迁就秦墨白,连他仓促带回自已这么个不明不白、身份低下的女子都坦然接受,这里面究竟包含了多重对儿子的愧疚与补偿,让人一望即明。
  那当父亲的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初自己所弃舍的竟是如今儿子苦苦追求的,可如果让他的人生重来一次,他依然没办法选择,谁让儿子与皇位互为死命题呢?
  反观秦墨白,对与父亲的不同价值观上,倒是简单明了:父亲有父亲有选择,他有他的人生,心事坦然,则行事果决。
  他有种别样的豁达,陈荆望着那道束金冠的身影,突然生出几许感慨,如果两人撇开身份的障碍,是不是也可以把酒言欢、言无不尽?
  她低不可闻轻叹一声,这声叹息只想着会湮没在凤竹龙吟潇潇中,而碧纱窗后面的立着人影却微微抬起头来,推开窗,遥遥望向自己。
  那一眼,陈荆不知如何形容,极绵软,万缕闲情在那眼角轻轻的一瞥中如暮春的飞花、四处流散,婆娑绮丽。
  她如置云端,依稀看见男子踏着月光款款向她走来,执着她的手,悄声呢语:“为谁风露立中宵?”
  那声音语调太过美好,轻轻一言便开启了一段诗情:她无言任他牵着手,竹阴碧沉沉,双人静悄并绕回廊返。
  “咯吱——”木门阖上,一双胳臂亲密搂住她的腰,她听见彼此狂乱的心跳。
  柔软的双唇伏在她耳边叹息着:“阿荆——”
  暗含□的低唤,又将她唤得昏昏沉沉,她无力往后仰,双手无意识想抓住点什么,头重重撞上墙壁同时,“啪哒”!似墙上之画被她抓落。
  她一个激灵,难堪地扭头往后看,今晚的月光真是很亮,她看清了宽大的墙避上挂着一排仕女图,最近一幅最清楚,是一少女在花间卧坐,后面的画想也是同一人。
  随着她的目光延展,他僵了身子,慢慢放开怀里之人,退了一步。
  陈荆瞬间自若起来,轻轻瞥他如泥塑木雕的僵硬表情,解围似地在黑灯瞎火的屋子里绕了一圈,忍不住半羡半讥道:“摄政王好气派,一块三尺见方的沉水香已是世间难寻,而这通屋的家俬皆由沉香木所制,不知要耗费多少民脂民膏。”
  她一磨齿,他果然利牙,立马也恢复平常,抖擞了精神不以为地道:“又不是我要他们造的,造都造好了,难不成要砍了当柴烧?”
  陈荆明白,地方的上贡除了要讨皇室欢心,还要显示一方的实力和工艺水平,不管再勤俭的当政者,都会笑纳,“这么多香喷喷的东西摆在一起,你不会发晕吗?”她是真正的好奇。
  “我对香气不是很敏感。”秦墨白脸上有一丝赧然,陈荆看他一眼,他自身带香气,对其他香气当然不敏感,两人突然想起了青楼之事,他看她的眼神又泛起了春情。
  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陈荆转身故作高深地踱到画前,一一看过去,是风采从十二到十六岁的小像,或凭栏而立,或扁舟戏水,陈荆架着手抚着下巴,笑道“风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王候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什么是完美的爱情神话?不过是在正确的时间,遇上正确的人,风小姐与靖安王的贞坚爱情,可歌可泣。”
  陈荆回眼,见秦墨白脸上颜色突变,远远地僵立不语,更抚掌笑道,“如此神形兼备,恐只有风二少才画得出来。才子着墨、佳人入画,情郎珍赏,妙哉妙哉!我等凡夫俗子能亲睹传世良缘实是三生有幸。王爷,夜已深,民女告辞。”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六为君妇,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十七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陈荆漫歌而去。
  秦墨白仿佛被抽了一耳光,恼恨交织坐回榻上,轻轻几句话,就如兜头一盆冷水,浇息他所有的热情和鼓足的勇气,她太喑人心。
  他低低叹一声,抬眼看风采对他笑晏晏,“采儿,你遇上我,是对还是不对?”
  陈荆逃也似的回到房间,抚平心间的骚乱。她正愁着怎么开口对秦墨白求个男人以助治疗,没想他居然真的挺枪上阵,她没理由拒绝,男女那点事儿,一回生二回熟,性命当前,没什么好忸怩的。但她在那画中女孩巴巴的眼神下,她做不了那事儿。
  她举头望月,今晚的月亮太美丽太温柔,让人乱了分寸。
  ☆、离蘅
  她被安排在偏南的“滴翠院”里,院外重兵把守了一圈,恭王夫妇自是不会主动到她这儿来,她行动不自由,也乐得省去了早请晚叩之礼,怡然看书,沉心练剑。
  秦墨白回到上京的第二日就去了宫里,在宫中呆过四天,这日傍晚回来,说带着她过自己的封府。
  陈荆原以为,靖安王府会离恭王府不远,没想到却座落在城边风景秀丽之处,门庭疏落,想是他其实不在这儿常住,没真正跟父母“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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