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秦墨白领着恢复女镖师打扮的她,往府中深处走去,风波不兴地说:“这边靠西,阳光充足,你畏寒,适合静养。我府内人少,只有几名仆役照顾你日常起居。”
  陈荆怀疑地看着三步一哨五步一岗,这叫人少?
  她对未来的生活有些悲观了,想了想,便问:“苏云初如何了?”
  他转身,看她的眼神很阴沉,“果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本王倒小觑陈大人的能耐了!你有‘离蘅’计,我有过墙梯!事到如此,你若再存异心,苏云初安危可全在你!”
  “秦墨白,你什么意思,讲话干脆一点行不行?”陈荆皱眉沉声道。
  “你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好,我们今天就话挑明,在你被进奏院通缉时,你们就给采儿下了‘离蘅’之毒,这味毒是你十二岁的得意之作,你那本《古药拾遗》里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你不要说隐宗怕你委屈,让座下弟子出来替你做的这档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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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荆心头翻起惊涛骇浪,无言以对。
  “离蘅”是古时武林人士为自保用的一味毒,以下毒之人的血丸为药引,无解药,只能由那人以内力相袪。因其渗透力极强,是以内力要求也相当高,没有三五十年火候,不能完成。
  又因此毒调配需时加上罂粟科植物的提取液,所以对罂粟科植物花粉具有强烈的信赖性,长时间得不到那植物花粉的刺激,便出现毒发的征兆。
  而知道配制“离蘅”之毒的,除了她和隐宗,其实还有隐刀!
  隐刀没死,他还在洛国,能近得风府下这味慢性毒药,一定化成了风府的人,“阿土”!她脑子划过阿土高大的身影、从不说话的冷酷脸孔、以及熟悉的剑法!
  他怎么完全变了模样,包子脸眯缝眼?!那不是易容,她见过他肥胖的手腕和手指,易容不可能改变身形!想他如此爱惜容貌,变了模样,自然羞于与她相认。可怜的小刀,天可怜见啊!
  头顶划过电闪雷鸣,她痛心疾首又惊骇万千地盯着秦墨白,她久仰“还你漂漂拳”,今朝终于见识到“让你变猪头掌”!这,得有多大的恨啊!
  原来隐刀一直在她身边,他潜在风府是为了风小姐,秦墨白送风采满园的虞羡人,居然成了他留住风小姐的铩手锏。他如此立志与风小姐生死相依,这,又得有多大的爱啊!
  双英争美的事情,怎么又绊上她了?本命年的衰运还在生生不息!陈荆面对着秦墨白怨恨而逼人的目光,心乱如麻,苦笑道:“你也知道我为了活命,没办法。”说罢沉重抬步,向前走去。
  面对她的隐忍,秦墨白缓和了口气:“陈荆,你既入我府里,我必不薄待你。你身子好了后,我渡予你内力,若你肯替采儿袪毒,本王便封你为洛国唯一的秦夫人。”
  陈荆到洛国之前,做了颇深的功课,知晓洛国开国皇帝秦一世曾册封过一名民间女子为宁夫人,对其关爱备至,言听计从,皇后虽在后宫执掌凤印,而宁夫人却与秦皇前殿共听朝政,一时风光无两,只可惜红颜命薄,册封后五年便香消玉殒,其间也无所出。
  陈荆当初看了宁夫人的小传,慨叹此女子虽有治世之经纬,却不知后宫之凶恶。对于了秦皇在失去宁夫人之后如何之状,略略几个字“秦皇哀恸失魂,举国三日素缟大祭。”
  她后看史书上言秦皇活到七十八岁,想来如花美眷,也敌不过似水流年。
  陈荆听了这番话,眉心锁得更深,他的“恩赏”在她眼里不名一钱,而隐刀下的毒,她又如何解得?她加紧步伐前进。
  秦墨白看不见她神色,她没出声反驳便只当同意,心中陡然放松,随她脚步之后,朝内院去。
  院中早有几名妈子、几名杂役和若干婢女在内院门口垂手而立,几人依稀听得方才的争执,却又恨多生了两只耳朵,为首的妈子低声叱道:“刚才的事没听清的不许打听,听清的,死都要烂在肚子里!谁多嘴,你我都会没命!”
  众仆役见两人转进院,头垂得更低,先见灰布袍角拍着黑靴不徐不疾行来,后面跟着的来人身着丝质极佳的紫色锦袍,雅步雍容。
  两人立在几人面前,秦墨白云淡风轻却又字字郑重道:“这位是陈姑娘,身子不大好,你们要小心伺候。郑嬷嬷,你心细手艺精,本王挑你来这里,专为照顾陈姑娘的饮食,吃穿用度切不可马虎。”
  几人听言,心里扑扑直跳,靖安王虽说是府里的主子,但从不过问内务,眼下亲声叮嘱,又听闻得陈姑娘与靖安王的隐隐争执声,可见这名陈姑娘来头有多大,齐齐道是,向陈荆行礼。
  陈荆柔声:“不必大礼,以后诸事要麻烦各位,陈荆甚为不安。”
  几人才起身看向陈荆,见她一身布衣只叫人看了顺眼,不去想到贫富,亦不生时兴与陈旧的议论,通身的气派仿佛生在王候官家配,生在阡陌小巷亦配;而摄政王全身锦绣华丽,沉静站在那儿却生出清旷高远之感,两人并立,如修竹伴着镜湖,天地间的静好不过如此。
  秦墨白执了她两手,四目相对,一扫方才的冷厉,静绵低语:“我过几日就要去北边,军务交接妥善后,我们即刻去碧开岛。”
  陈荆想要将手挣脱,她皱眉道:“有人看着!”
  他却紧握住不放,“这府里绝对干净,什么事都泄不出去。阿荆,给我几年时间,我会给你一个荣耀世间的身份,不会再如此躲躲藏藏。虽然没有大礼,但你也过了门,我们好好相处,好不好——”
  你和他讲道理,他和你讲法律;你和他讲法律,他和你讲国情;你和他讲国情,他和你搞煽情。玩不过政客们啊——
  陈荆哑口无言,也彻底妥协,她真得好好适应这新身份。
  他的束发玉冠在夕阳余晖中发出刺眼的光芒,她低头避开那点光,心中尽想着隐刀之事,秦墨白见她低头,晚霞映在她脸侧,衬得俊目修眉美艳不可当,心里一荡,揽了她入怀。西沉的斜阳将一对亲密相偎的身影在地上合二为一。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开头合了上章的一些内容,今天打后面的文字再修修,估计可以二更。
  抽空传个文,看了大家的留言,实在没时间回。
  许多童鞋期待小刀出场。。。。呵呵。。。。这里谁看过美剧《生活大爆炸》(the big bang theory)
  ????有同好美剧的么?里面有一个很销魂的存在——犹太人的母亲。。。。如果有看过的,我讲的,你懂~~~~
  本章借用了胡兰成的一些语句,不算抄袭吧....
  ☆、迎合
  偌大的澡房白雾腾腾,伸手不见五指。
  成全风采,还是成全自家小刀?陈荆端坐在洗盆中,纠结了一天,终于下定决心将胳膊肘往外拐。男子汉大丈夫,追老婆得光明正大,不能这么出损招,有机会她得和他好好聊聊这感情问题。
  可他现在被秦墨白打成那样,再要吐出真相,还不得给秦墨白向死里揍?先压着再说吧——
  “陈姑娘?”侍女在外面温柔地轻唤一声,她回过神来,挥开侍女,擦干身子穿好内衣,抖开睡袍套在身上,月白色丝质如轻烟般柔软、又如水般凉滑,睡袍袖口和领口绣了朱红的云纹,袍摆有道高高的开叉。
  屏风外琴声叮咚,秦墨白还留在房中,从携她入到房间,他就一直伏在桌上写公文,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呆站在屏风后,内心天人交战了很久,喟叹“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从她开始接手西厂那一天,就深知女性做谍报人员比男性更有优势,她们具有最原始的资本,情|色交易对她却是不得已的最后一步,但并代表着她不懂。
  秦墨白听闻软软的脚步声,停了琴声,抬起头来,不由一怔,漂亮的凤眼随即微眯,眼瞳流动异样的色彩:
  眼前的女子仅着简单的丝袍,一条腰带松松拦腰而系,黑发披肩,面色红艳,眼睛因热气蒸蔚而璀璨,睡袍随着每一步翻飞露出修长笔直的双腿,那双腿,无论行立都完美得没一点儿瑕疵。
  他弯起好看的双唇,清冽的嗓音带着几分低磁,起身来到她面前:“阿荆,你真美。
  他的指尖轻触她胸前的披发,发现还是半湿的,便轻拉她入屏风内的镜台前,手指一下下梳过她的发,陈荆觉得他的指间似有气体流过,在镜中看自已的发丝柔顺地他指间轻扬滑落。
  “这么倔的性子,居然有这么顺的发丝。”秦墨白嘴在笑、眼在笑、连声音都带着笑。
  陈荆瞟他一眼,发现他也只着素白睡袍,微倾身子,长发垂在琐骨处,带着优雅的性感:“你的头发也不错啊,但你人品也不怎么样。”
  秦墨白一把打横抱起来,笑意染上眉梢:“不正好般配?”
  她心跳得厉害,秦墨白她抱到琴前的长榻上,一手拥住她,一手轻轻拨动琴弦,柔情似水看着她:“这是我珍藏最久的,也是惟一的——爱琴,阿荆,我将它放在你这里,希望你能珍重。”
  他拨出的琴声居然是她那日对鹰九唱的《情人》,只是曲调从粗犷变得调皮,其中的热烈却不减。
  一曲闲闲地弹完,秦墨白满怀期盼道:“我喜欢你那日在车上哼的关于童年的小曲,甚是清新可人,可为我弹一次?”
  陈荆转头看他,坦言:“我不会弹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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